低頭觀看,只見這件衣甲設計也不知是否屬於巧合,單單將整條左臂裸露出來,好在臂上那醜陋的瘤肉經過淬鍊已然盡數融入手臂裡,現在看來除了表面顏色稍深,與身體其他部位大同小異之外,便也無甚區別了。
少頃,震感退卻,疼痛也隨之消失。邢淨羽絲毫未有驚奇的感覺,因爲這等反覆疼痛的現象對他來說,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怪就怪在手臂裡那不知名的事物,不定期出來作怪,委實令他煩透了心。心中焦渴只是一面,其中是否有負面影響還一無所知,對自己這半殘之軀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眼看夕陽西下,又了度了一日,無所事事。饒是如此,就憑藉他自身這副摸樣,怕也是做不了什麼事情的。
第二日,霸王尊果然帶來了好消息。經他以國師的身份出面邀請,軍機大臣荊克閒隔日後拜訪。對邢淨羽來說,這個消息堪稱大快人心,不禁令他倍感欣喜若狂。
如此一來的話,心中那萬千疑問,或許便能就此一解了吧,邢淨羽如是想到。
時值初夏,天際紅日高掛,介於雪山氣候影響,雪族王城的氣候絲毫未有炎熱的感覺。
清風拂過,反而令人精神爲之一爽。尤其聞得荊克閒即將拜訪的好消息,邢淨羽愣是忍不住的爲之一喜,心情豁然開朗。
漫步於諸多奇花異草叢中,邢淨羽雙目微閉,深深吸了口氣,凝神感受著這別樣的氣息。
然後,只見他輕輕擡起手臂,試著運轉身體裡的機能。儘管全身疼痛異常,儘管他咬牙苦撐,但結果仍令他吃驚不小,大大超乎了他的預料。
提起僅剩不多的殘餘之力遊走於全身,那刺骨的疼痛令他齜牙咧嘴,全身經脈混亂不已。五臟六腑翻滾連連,周遭血氣似倒流一般。
但他依然緊咬牙關,臉孔微微扭曲,兀自苦苦強撐。不消片刻,已然是全身大汗淋漓。猛的。
“哇...,”竟是噴出一口鮮血,如憑空綻放的血花,那般妖豔,點點傾灑在面前的花草從中。腦中充血如窒息一般難受,稍忍不住,一個踉蹌,居然無力的單跪於地,還要靠雙手盡力拄著地面,纔不至於趴到在地。
那張大的口中,鮮血似一股涓涓細流,汩汩滴下。雙眼空洞無神,怔怔地望著不知名處,亦不知其心中在想些什麼?
就這般,久久地半跪於地上,神色失真、眼波空洞,可是受了那異種的打擊?
不知過了多久?
“邢淨羽...邢淨羽,”那嬌聲的呼喚傳來,纔算將他拉回現實。如遭電擊,猛然清醒,擡起獨有衣袖的右手,擦掉嘴角的血跡。強自鎮定心神,但倉惶的感覺,卻是難以掩飾。
轉身一看,身姿曼妙,皮膚白皙,竟是高婉茵找了過來。
“啊...,你流血了,”高婉茵失聲驚呼,三兩步疾走過來,攙住邢淨羽的手臂,臉色慌慌張張,自是焦急不已。
“我...我沒事,”邢淨羽結巴道,但嘴角未曾擦拭乾淨的血跡赤裸裸地將他出賣,一團小小的猩紅,裹帶著半分妖豔。
“還說沒有,你看你,”說著,高婉茵右手卷起自己潔白乾淨的衣袖,伸到邢淨羽的嘴角,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那團血跡,神色用心而專注,大顯關心的情意。
開始還在輕微的掙扎,漸漸地,邢淨羽放棄了抵抗,任由那帶著特殊體香的綢衣,拂過自己的嘴臉。那呵出如蘭的氣體,彷彿晨空裡的芬芳,輕颳著自己的面頰,帶來的,如是百般的溫馨,令人深深地陶醉。
片刻,一切恢復過來。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高婉茵猛的退後一步,怔怔地看著邢淨羽。忽地,那張白皙臉上騰起兩片緋雲,如朝日的紅霞,純真而美麗,撩動人之心魄。
邢淨羽竟是看得癡了,忽然,又是似回想起什麼?是否是那道令他魂牽夢繞的白色身影,在他入神的片刻裡,暗暗告誡了他?
身子輕微的抖動了一下,恍若三魂歸爲,才發現自己已入神多時,感覺有些過意不去,赫然低下了自己的頭顱。高婉茵也在短短的瞬間,渾身震顫了一下,如觸電一般,然後將頭偏向了一般。
“你...你來了?”邢淨羽本想說點什麼的,但真到了該說的時候,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嘴脣一番張合,也才道出這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高婉茵聞言,頓時面色一變,剎那間,化陰柔爲兇惡,尖聲道:“怎麼?我不能來啊?”
“不不不...不是,不是,”邢淨羽連忙擺手,神色慌張不已。高婉茵見狀,“撲哧”一聲,竟是抿嘴一笑。擡起自己的手掌,輕悟自己的嘴脣,眼神果斷的轉移到一邊。
模樣像極害羞的採花姑娘,好似在剛剛那短暫的一刻裡,專屬女子的溫柔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端的是善變。
雙手擎著自己那粉紅的一角,身子忍不住的晃來晃去,眼光有意無意地,瞄向自己的身後。忽地,竟是莞爾一笑,容顏純真而動人,亦帶著些許驚豔,有如盛開的嬌花,令人心生愛慕,想要一折。
“我是揹著我父王過來的,”高婉茵漫不經意的說著。
“啊,什麼?”邢淨羽窒了一下,心中頓生愧疚。
高婉茵轉過身來,看著面前這個傻愣愣的小子,心中歡喜一面,愁苦一面,當真是那說不出的滋味!
眼看著高婉茵一笑一愁,邢淨羽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神色變得微微惶恐,急忙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因爲我啊?”
高婉茵那黑葡萄般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兩下,嘴一撅,嗔道:“沒有啦,都是因爲我的父王了。”
“怎麼了,”邢淨羽一聽,料是因爲自己的事而岔吧!不知怎的,竟是更顯焦急。
此話一出,高婉茵立時大變臉色,原有的一抹歡喜也隨之消失。原本美麗無比的臉上,居然爬上了幾分哀愁,好想心中有著什麼道不出的苦楚,令她很是難以釋懷。
只見她轉過身去,語氣輕緩的道:“自青州城回來以後,我父王大發雷霆,一怒之下便準備把我與東越國那什麼狗屁王子聯姻,我纔不想去呢!”說著,漸漸地低下了頭,短短的幾句話,卻是令她百般糾結,大爲不快。
邢淨羽張大了嘴,驚道:“怎麼會這樣子的?”
“都是因爲我不聽話啦,強迫火山叔叔他們帶我去青州,那天你也看到了,差點闖下大禍,最後還動用了我們雪族的踏雪聖龍,我父王當然生氣了。”
“然後他就準備把你嫁到東越國去,對不對?”邢淨羽問道,在他的臉上,最多見的,可能還是關心多一些。
“是啊,就在我還沒有回來雪族的時候,他便已經同意了別人的聯姻,害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高婉茵緊抿紅脣,諸般言語,情以何堪?
“那你的打算呢?要不要去啊?”邢淨羽口無遮攔,漠然問道,像是問著極爲普通話題一般。
不想,高婉茵還真聽了出來,嗔道:“啊...你說什麼?你難道希望我嫁到東越去啊?好啊,不理你了!”高婉茵說著,連連跺腳,作勢就要離去。
“哦...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樣的意思啊,”邢淨羽百口莫辯,也不知道該怎樣出言安慰於她。眼見高婉茵當真生氣的模樣,心中一急。
緊走兩步,跟了上去。不料身子牽動,一口血氣再度上涌,令毫無防備的他,急忙雙手拄著自己的膝蓋。
“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不禁發白,看來身體的確是越來越差了。
高婉茵察到一樣,即可迴轉過來,攙扶住邢淨羽,驚道:“你...你怎麼啦?”
“我沒事,”邢淨羽擺手道,卻是忍不住的大口呼吸,以泄胸悶的緊迫感。抿了抿嘴,然後“噗”一聲,吐出口中殘餘的血沫。
漸漸地,在高婉茵關切地注視下,邢淨羽慢慢站直了身子,嘴角依舊噙著點點血跡。張了張嘴,就連他的牙齒,也被鮮血染了個滿口通紅。
高婉茵一陣莫名的心痛,毫無猶豫的舉起自己的袖角,輕輕的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
“我沒事...沒事了,”邢淨羽擺起自己的手,示意自己真的無甚大礙。
高婉茵駐足觀望片刻,果見無甚關係,才訕訕的道:“既然沒事,那我就先過去了,過些時候再來吧!”說著,當真跨著輕碎的步子離去了。
邢淨羽趕忙追了上去,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就這般無聲的跟著,知道出來園門,高婉茵回過身道:“好了,你不舒服就回去吧,我一個人過去就行了。”
“嗯,”邢淨羽點頭應著,沒有離去。而是背靠著園門的牆壁,看著那個粉紅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他才自己拉著疲憊的身軀,緩緩地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