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求了遙汀什么為難的事?”話音方落,法天挑開廳前懸著的水晶珠簾,走了進來。
沒有回答這話,墨訓卻是單手托著下巴,看著法天凝視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侄兒,本上仙覺得,你最近長得越發英俊挺拔了些。”
這么酸的話,虧得墨訓也能開口說了,遙汀坐在一旁,覺得墨訓果非凡品,實在是有大大的過人之處,不能小覷。
大概這類胡話,法天也是聽得多了,雖然遙汀覺得酸得牙根要倒,他卻還是蠻有定力,并不接這話茬,只是將手中拿著的兩只瓷瓶,放到墨訓手旁的桌案上面:“姨母親手釀的荔枝馥蜜,這是給六叔的。”
“沒你的份?”墨訓拿起瓷瓶,放在手間把玩,看來他對荔枝馥蜜,著實沒有什么興趣,倒是那兩只裝著蜜糖的瓶子,讓他覺得很有看頭,拿在手里便不肯放,還將瓶底翻了過來,拿在眼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個明明白白。
“侄兒不喜歡這種太甜膩的東西,六叔都自己留著吧,侄兒也就借花獻佛,都給了六叔,”雪獸見到法天回來,別了他一眼,跑到別的地方撲蜻蜓去了,法天才沒興趣和它計較這些有的沒的,只是老實的待在遙汀身旁。
“遙汀也不要?”墨訓將瓷瓶放下,臉上的表情有點失望,眼眸黯然,看來研究的結果表明,瓷瓶顯然并非什么名貴的珍玩器皿。
還沒等到遙汀開口說話,法天搶先說道:“她最近剛剛好了風寒,身子還有一些虛寒,多食荔枝,本就易生內熱,寒熱相抵,太過傷身,何況姨母這蜜,釀得精醇厚重,還是六叔留著吃吧,不用給她了。”
法天關心遙汀,沒有誰不知道,但是已經關心到了這個地步,墨訓仍是有些不能適應,但是遙汀臉皮太薄,墨訓今日已經求了天大的事,也就不好當面多說,只是笑了一笑,招手喚過童子,將兩瓶荔枝馥蜜收了。
雪獸已經見過,遙汀就算了了心事,離開幽冥數日,她是有點不能放心,便要辭別墨訓,回到冥司,法天雖然不想,但是總也沒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可以托詞,只好也就一同告辭。
他們行到府門前時,遙汀突然舊事重提,說要討個墨訓的信諾,既然自己答應幫他做事,日后如果有事相求,墨訓也是不能推脫,當著法天的面,墨訓自然不能討價還價,連聲答應,心中暗暗想著,遙汀一旦有事,管保法天就會一馬當先,至于他么,答應當然可以,只是法天那個時候如果非要搶著去做,他也沒有辦法。
墨訓心中打著這種小九九,臉上也是樂開了話,法天看著墨訓那種熟悉的笑,只當他是又從遙汀那里打了什么秋風,也就沒有在意,辭了墨訓,離開仙府,沿著小道,過了數座小型假山,經南天門,想要回轉。
“這不是帝子么,這位是司書吧,小仙這廂有禮了,”說這話的聲音疏散慵懶,一副沒睡醒的感覺。
遙汀抬眼望去,只見眼前隔著不遠,一個外表二十三、四歲的青年男子,正打著拱,姿態卻是漫不經心,有些沒正形。
法天晃了晃手,算是招呼過,擦身就要離去,卻是有只白皙的手,攔在面前:“帝子慢行,慢行,小仙有事相求。”
那個‘小仙’抬起了身子,遙汀這才看清他的面容,五官只能說是清秀,沒什么特殊之處,只是一雙眼睛,有些秋水含煙的淡雅清俗,漠漠然的沒有多少情愫韻在里面,有些寡情的滋味。
法天顯然沒有料到他來這手,臉上有些不悅:“搖光,你有何事?”
原來這個小仙,是北斗七星當中的最末一顆小星,搖光,遙汀以前只是聽過墨訓解說各路仙神,卻是并未真正見過。
“小仙剛剛打從人界回來,紫薇大帝正在認世歷劫,前幾日已被打得皮開肉綻,這次有些狠了,小仙聽說帝子有種碧玉散,敷在壞死皮膚上面,最是奇效,就算藥仙那里,也是無此奇藥,小仙只是多嘴一句,不知帝子是否能去施個援手?”這個‘小仙’說完,也是不待法天回答,便就高了個諾,同時禮貌的給遙汀見了個別禮,轉身走了。
“主上要去幫幫紫薇星君么?”遙汀看著法天臉色,不覺得法天真的善良到了成天樂善好施的地步。
法天冷冷一笑,面上有些凌然:“星君被打的事情,已經是發生在幾天前了,偏偏這個時候,他來請這個情面,不過是看你在這里,因此才敢來說,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太良善,一個兩個沒有不知道的,聽過人善被人欺么?不能總是誰要幫忙你都肯幫,知道么?”
天上地下,能讓法天有耐心嘮叨上幾句的各類生物,大概只有遙汀一個,可是顯然受者不很喜歡,但是面上也得維持表面功夫,陪著笑臉:“主上不是正巧把那個碧玉散帶在身邊么,不如我們就去人世一趟,幽冥司里整日待著,我也挺無聊的。”
這種拙劣的借口,法天都沒心情拆穿,她這幾日都在墨訓仙府待著,哪里就是整日都在幽冥住著?
“搖光自己撥亂星軌,擾亂天象,將時空和命相倒轉,因此受了刑罪,目前仍是待罪之身,卻是有著閑心來管星君的事,他也真是不嫌麻煩太多,”說完這話,法天嘆了口氣:“走吧,一起去往人世一趟,看看星君如何了。”
時空和命相倒轉?說起倒轉命相,遙汀倒是有些明白,不過就是說,將一個人的命相,和另一個人的命相顛倒了過來,但是時空倒轉?這是一種什么情況,遙汀實在有些不太明白。
一路閑著無事,法天便給遙汀解釋,其實宇宙洪荒當中,生出許許多多平行時空,自打有人現世以來,并非只是凡人記錄的千年而已,浩瀚的歷史,掩埋了許許多多的真相和不可思議,在數萬年后,存在一個新的世界,搖光無意之中,撥亂了天界星路,將數萬年后的凡人,帶到了最近這個年代。
這些事情,有些飄渺遙遠,并不能引起遙汀多大的興趣,只是路上也是沒有別的可說,遙汀便就張著耳朵,聽著法天娓娓講故事。
行了不多時候,風止飛揚,法天按落云頭,帶著遙汀到了人世的地面,再又行了十幾步,停在了人世的街市當中。
這里不比僻遠的小鎮,街市當中繁華得很,行人比肩擦踵,熙熙攘攘的紛擾不休。
算上這次,已經是紫薇星君的第三次人世歷劫,第一次歷劫的時候,遙汀尚且不在天界,第二次,也就是上一次,遙汀還給星君送過饅頭,里面夾著天后好心送去的靈丹,縱然那樣,星君第二次的肉胎,沒過而立便就死了,這第三次,中間還沒隔到二十年。
紫薇星君也是容易說話,太過厚道,這也就是星君,不用換了法天,哪怕只是秋意,遙汀肯定,命格膽敢幾次三番的如此添堵,秋意肯定不能饒了命格,就算不能逃過歷劫,秋意也是會找命格去墊背。
這世星君前來歷劫,正是遙汀負責管的,因此星君身在何處,遙汀甚是門清,不用法天尋找,遙汀便是在前帶路,他們穿三條小巷,經麻石子路,過太湖石橋,走白玉板大街,終于到了一處高門廣廈之前,兩只羊脂玉雕的獅子,威武的矗立在廣廈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