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汀……,”洛涯哀怨的和遙汀商量:“我錯了還不成么?我想自己獨個兒坐在這塊石頭上面,你就別讓他和我一起坐著了,”洛涯見那魂魄真的聽了遙汀的話,想要過到自己身邊坐著,立刻便就有了十足的危機感,開口求饒。
魂魄聽到洛涯不想和自己坐到一處,也沒什么不好的感覺,相當自覺的就想往另一塊石頭上坐,遙汀卻是喊住魂魄,溫笑著指了指洛涯身邊的位置,對著魂魄說道:“你坐到他身邊去,這樣我聽得更加明白。”
話已說道這個份上,魂魄自然不肯再去坐到別的位置上面,畢竟能讓遙汀聽得明白,這個才是首要大事,否則一旦遙汀聽不明白,便就不能切合的幫助魂魄,去解決他的問題,所以固然洛涯滿臉哀戚,魂魄還是坐到了他的身邊。
“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小生也是剛剛知道不久,剛剛記起不久,”魂魄說著,仰頭眺望著夜空,此時繁星布滿蒼穹,墨藍色的天空上面,掛著無數(shù)暖黃色的亮片。
魂魄此世是個書生,說話酸澀難懂,好在遙汀飽讀詩書,總算聽個八、九分的明白,只是魂魄有些超級感性,每每說到自己感動到自己的份上,便就嚎啕大哭,眼淚不輟的滴滴流過面頰,很有幾分悲苦蒼涼。
魂魄每世投胎之前,自然都要在奈何橋上飲過湯藥,以便忘卻種種前世糾葛,重新奔赴來生,此謂再世為人,其實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無論投生為人,亦或只是投生成了一只小貓還是小狗,這種徹徹底底的重新來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一生一世,草木一秋,總是有些糾糾葛葛,纏纏綿綿,悱惻過后,忘了才是最好。
萬事總有例外,魂魄的故事,就是一種例外,有些不太按照常理出牌的例外,雖說沒有什么驚心動魄,但也勉勉強強算是一個可歌可泣。
魂魄數(shù)百年前,是法天的姨母,現(xiàn)在的這位天后,養(yǎng)著的一只蘭草,天后那時喜歡蘭草,后來卻又迷上了繁華福貴的牡丹,因此對那株曾經(jīng)喜歡得不行的蘭草,開始有些不理不睬,也是有些不怎么用心澆灌。
蝶雨宮中有一個沒什么仙級的小小仙娥,看著蘭草枝葉枯萎,有些精神不振,想起蘭草的昔日脫俗清新,因此內(nèi)心有些惋惜,便即每日當勤結(jié)束之后,偷偷拿些仙露澆灌蘭草。
小仙娥畢竟年幼不太懂事,并不知道,她一直澆灌蘭草的仙露,其實和天后那時澆灌蘭草用的仙露,其實大大不同,天后用的那種仙露,只是天界隨處可以取用的凈水,而小仙娥偷偷澆灌蘭草的仙露,卻是天后用以服食養(yǎng)顏丹一類駐顏藥物的靈水。
天后對于蝶雨宮中的物品,并不看得如何仔細,小仙娥每次又都是謹小慎微,只是小心的拿上六滴而已,每日六滴的分量,足能使得蘭草再展枝葉靈秀,卻是又因數(shù)量很少,一直沒有被誰發(fā)現(xiàn)。
有一天,當小仙娥再度為蘭草澆灌之時,蘭草突然開口說話,將小仙娥嚇了一跳,但是好在這已經(jīng)長大的仙娥每日都在澆灌蘭草,因此對它親切無比,天界漫漫孤寂,蘭草之于仙娥,就如親人一般,仙娥經(jīng)過最初的驚慌失措,慢慢的消去了戒備之心,和蘭草攀談起來。
原來蘭草是天帝送給天后的禮物,在沒有被移栽到蝶雨宮前,一直在蓬萊仙島住著,每日中心驚膽戰(zhàn)的擔心著被仙獸仙禽吃了,同族中笑它膽小的同類,大多進了仙獸仙禽的嘴里,只是它一向低調(diào)得很,總是藏在石頭縫隙之間,仙獸仙禽都嫌麻煩,沒誰去翻那些犄角旮旯,因此它便活到和天帝初見之時。
在蓬萊仙島那段日子,蘭草見了很多有趣的事,已經(jīng)長大的小仙娥每日中閑來無聊,做完了事,就來灌溉蘭草,之后聽它和她說些軼事,打發(fā)漫長的光陰。
在仙娥為蘭草澆灌滿了三百年時,蘭草突然化作人形,有了相貌模樣,蘭草不懂這事有違天條,四處尋覓仙娥,豈料沒有立即找到仙娥不說,卻是被天后撞見。
出了這樣的事,天后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天后找來那個仙娥,問明了事情經(jīng)過。
雖然這件事情不算太大,但是這個仙娥,竟然偷偷盜用仙露,澆灌蘭草足足三百年,天后即使如何寬厚,此事不加懲罰,也是說不過去,日后管理事務(wù),也是不能服眾,但是畢竟念在主仆份上,天后又是不忍親自懲處,于是叫來命格,吩咐交代一通,便就再未問起,從此蝶雨宮中,就是沒了那株蘭草,當然,仙娥也就一并消失。
魂魄講到這里,遙汀笑笑,再度想要見見命格,前些日子,紫薇星君歷劫回來,講起人世坎坷波折,每到兇險可怖之處,不過都是淡淡帶過,并不當做回事,但是言語之間,也是笑言,他是必定曾經(jīng)開罪命格,否則平白無故,命格也是忒過狠心。
魂魄正在望著天空出神,口中卻是沒有停著,一直拼命拼命講著,所以沒能看到遙汀發(fā)笑,也是自然無問,只是接著繼續(xù)說著,盼著能在天明之前說完。
后來,那位總是玩笑命運的命格,將蘭草和仙娥一起打下天界,插入六道輪回,投生為人,要令他們歷經(jīng)數(shù)世數(shù)代,求而不得,再求仍是不得,生生世世,生生死死。
講到這里,洛涯有些唏噓:“命格真狠,他也下得了筆,他的心腸,不是黑的吧?”
魂魄看了看洛涯,笑得露出兩排白牙:“恩公,這話,你昨天就說過了。”
洛涯瞪了一眼啰嗦的魂魄:“怎么著,不行啊?我樂意再說一遍。”
“誒……,”魂魄看樣子有些無奈:“恩公繼續(xù)。”
“哼,我不說了,”洛涯將頭瞥向一邊,催促魂魄:“你快點說。”
魂魄見洛涯沒了發(fā)言的欲望,便就繼續(xù)說了下去,果然又是一大段的長篇大論,遙汀覺得挺稀奇,一會兒想要問問,這個魂魄這世有沒有寫個話本什么的,像他這么口若懸河的人,不寫個話本傳奇野史外傳,著實有些可惜。
一彎新月已經(jīng)快要垂到柳樹梢頭,魂魄可算講完故事,一雙眼睛盈著水汽,直愣愣的瞅著遙汀,像是等著審判的囚犯一樣。
“你的意思,”遙汀看著魂魄那雙水汽充盈的眼睛,知道他是一定又被自己講的故事感動到了,因此笑著繼續(xù)問他:“是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