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彩茶,顧名思義,能在水中變換三種顏色。
初始是盈盈淺碧的綠色,待茶葉葉片微微舒展,茶湯就成了一種紫蘇的顏色,當最末葉片完全展開的時候,茶湯就如同一汪菊釀,散發著馥郁的馨香。
這茶焙制的過程十分的麻煩,也就是每年的中秋佳節,洛涯才肯拿出來,不過遙汀不喜茶,對這也沒有研究。
梓蘿是最喜歡熱鬧的,早早的就擺上香案,殿內的鬼差被她指使的是腳跟都沒時間去沾地,完全翹著腳尖在走路,恨不得生出一對肉翅來,飛著做事。
“說你呢,快點把這盤蘋果擺到案上去,”滿頭細汗的梓蘿,恨不得聲出三張嘴,好能一時吩咐三個人。
“這是誰做的?不是說了么,這些李子要放在葡萄旁邊!”對于水果錯亂的擺放次序,梓蘿很不滿,嚴厲的譴責。
“那個,文書啊,”王九來了沒多久,還沒充分見識梓蘿那種地地道道的出口沒遮攔,外加蠻橫不講理,于是問得很是切要害:“為什么蘋果就不能放到葡萄的旁邊呢?難道是有講究的?”
“那你說說,為什么葡萄一定就要放到蘋果的旁邊呢?”見到王九語竭不說話,梓蘿霎時覺得自己很有理:“所以說,既然葡萄沒有道理放到蘋果的旁邊,自然就要放到李子的旁邊。”
說完這句,梓蘿轉身就走了,頭也不會。
這都哪里跟哪里呀,王九郁悶在當地,想破了腦袋,也沒弄明白,一個鬼差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壓低聲音道:“別想了,那位說的話,哪是正常人能想明白的呀。”
不一會兒,香案上便擺滿了月餅和水果,案前左右還安放著兩只油紅大蠟燭,燭身上面雕著金爪紋龍,下面擎著金柱蟠龍紋燭臺。
來來去去的影子,晃得遙汀頭暈,借著批閱文書的借口,她也不去幫忙,只是躲在正殿不出去。
落棋正好拿著法天審閱后的文書進來,給遙汀行了個禮:“司書,我沒見到云文書,就把這些給您送來了。”
遙汀指了指案架,落棋將文書放了上去。
“司書這里可真熱鬧,我們汀蘭殿,可就太冷清了。”
遙汀不明所以:“是主上走了,就留你和觀棋了?”
落棋擺擺手:“主上不走的,往年也都會回去,據說最近又和天帝吵了一架,就不回去了。”
最近這個時間點,好像就是上次吧,遙汀想了想事情的起因,覺得自己怎么也是有點責任的,當下真誠的邀約:“你回去問下主上,要是主上不覺麻煩,就和你們一起來過節吧。”
落棋聽了合起雙手,反復肯定:“司書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要是你不想來……,”意味深長的話,只說了半截,剩下的半句,非常有力量
這等好事,落棋自然當仁不讓的,頭點如啄米:“當然要來的,我回去告訴主上和觀棋,他們也一定很高興的,司書那我先走了。”
說著飛似的離開,看樣子雀躍得很。
洛涯后腳進來,顯然是聽到了他們說話:“你也真敢說,主上和觀棋也就算了,落棋那性子,你也不怕被吵死。”
遙汀笑著看文書:“反正都有梓蘿了,也不差個落棋,”說著話題拐了彎:“怎么一上午都沒見你?就這么忙?”
洛涯揉揉發酸的腰:“忙啊,”說著扶著腰坐下:“梓蘿非得讓我幫她切西瓜,還要蓮花狀,說是從書里看到的,切的不好還要再來。”
“于是你一上午都在坐著切西瓜?”看來今年的預算,又要超支了。
“必須是站著,否則怎么能累到腰,梓蘿說了,站著比較容易切的漂亮!”這幾句話,洛涯說得十分的賣力,牙齒都是磨著的。
遙汀笑笑:“難得你這么聽她的話。”
洛涯恨得繼續的切齒:“無恥,她竟然故作委屈狀,說什么‘我不像洛涯你,雖然中秋佳節不回去,畢竟還有家,我早年喪親,獨身漂泊,只有這點愿望,竟然也實現不了’之類,你說她都是和誰學的?”
遙汀引導他從好的方面想:“一年也就一個中秋節,也還好。”
洛涯郁悶:“是啊,就是還有一個元宵節,一個端午節,還有一個年節呢。”
“其實還有很多節,梓蘿禁不住悶,這樣一年不過折騰幾次,于她而言,已經是很克制了,”這個確實是實話,要非遙汀控制著,搞不好這司書殿里面,天天都要過節的。
洛涯沒好氣:“你就慣著她吧,也不知道,誰才是司書!她早晚要把司書殿也給拆了!”
遙汀苦笑搖頭,到底是沒躲過,聽了一下午的啰嗦,不過看在受折磨的是洛涯,想到這個,遙汀覺得好受了一點。
星垂月明,紅燭高燃。
梓蘿第一個沖到香案前,對著月亮的方向拜了三拜。
洛涯在她身后抄手站著:“梓蘿,你這是求什么?”
梓蘿笑得露出一嘴牙:“都說少女拜月,能貌若嫦娥,面如皓月呢。”
洛涯沒忍住,撲哧一樂:“就你還少女?”
梓蘿一個粉拳就要打過來,洛涯躲到遙汀身后:“小心別打到遙汀。”
梓蘿左撲右踹,就是碰不到洛涯,倒是把遙汀轉悠的迷糊。
身后一聲輕咳,梓蘿回頭一看,唬了一跳:“見過主上。”
跟著跪了一地。
法天扶起屈身的遙汀:“都起來吧,我今日來此做客,都不用拘禮。”
觀棋和落棋給遙汀見了個禮,就被梓蘿拉走了。
梓蘿將桌子圍成了個大圈,團團坐定,面前都放了一方梨花木桌,桌上擺著月餅茶水。
正中間是一個幾尺的桃木圓桌,桌上尺長的托盤里放著巨型的團圓月餅。
梓蘿用手數數,最后還是過來請示遙汀:“司書,要切多少塊?”
遙汀一眼掃到毛球:“二十塊,都分下去吧。”
梓蘿用刀仔細切了團圓月餅,先把圍坐的分完,沒有上座的司書殿鬼差,也都賞了去。
遙汀把裝著團圓月餅的盤子遞給毛球,毛球‘嗚嗚’的蹭了蹭遙汀,吃得挺歡。
吃完了團圓月餅,毛球本是想趴在遙汀身邊,法天一個眼神看過來,趕忙躲得遠遠的,看來陰影還不小。
遙汀見了低聲問法天:“主上是怎么幫我教育的毛球?自打從主上那回來,連聽見你的名字都怕。”
法天喝了口茶:“是那畜生定力不夠,我沒對它做什么。”
司書殿和汀蘭殿平日里走動頻繁,梓蘿和落棋尤其相熟,聊天說笑,氣氛熱鬧得很。
突然聽落棋向法天說道:“主上不如發個恩典,準了梓蘿嫁給陸殿。”
法天正端著青瓷酒盞,手指摩挲著酒盞上的淺藍色花紋:“哦?”
梓蘿的臉上立刻飛上了數朵紅霞,神色有些扭捏:“主上,別聽落棋瞎說。”
洛涯正愁不能雪恨:“落棋怎么是瞎說呢,我看說的沒錯,反正也是嫁,早點嫁了也好。”
梓蘿的臉又紅了幾分,耳朵都騰上了云霞:“司書,他們都欺負我。”
法天開口,看的卻是遙汀:“有這回事?”
遙汀斟酌了幾分:“這也要看梓蘿和陸殿的意思。”
法天聽明白了遙汀這話,陸緒大概并不樂意。
洛涯在一旁落井下石:“我看就不用看了,有主上做主,再好不過。”
遙汀看眼洛涯,果然是一臉的小人得意狀,暗暗嘆了口氣。
法天一語定乾坤:“得空的時候,本主會問問陸緒的意思。”
落棋在一旁攛掇:“梓蘿,還不快謝謝主上。”
梓蘿轉身去扯落棋的耳朵,羞澀著急:“讓你一天總胡說,都是沒影的事兒,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落棋護著自己的嘴,笑得不行:“有事沒事送個吃的喝的,還說沒影兒的事兒,騙誰啊?”
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法天在桌下捏住了遙汀的手,低聲道:“陪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