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過后,法天又到司書殿中來了一次,帶來幾樣新鮮菜色和一碗紫色的香米肉粥,陪著遙汀吃了晚飯,飯后經不住遙汀再三催促,只得回到自家汀蘭殿去,只是半路卻又折了回來,一勺一勺喂過遙汀吃藥,這才真正去了。
月光鋪滿整個幽冥,照耀得整個地界如水凈滑,洛涯引著遙汀,往一個較為偏僻的路徑而去,他們走的路線雖然較為偏僻,但是因為四周較少遮擋,反而月華更甚,月色也是更為明朗,周圍杳無聲息,稍覺凄涼靜寂,旁邊栽得樹木很少,吹來一陣晚風,樹枝間沙沙作響,一兩只宿鳥劃過枝頭,樹杈間咯吱咯吱的發出聲響。
遙汀正專注的走著,卻感覺洛涯拽緊了她的袖子,顫聲兒的問著:“遙汀,你說這里這么黑,不會有鬼吧。”
“洛涯,我們這幽冥司里,最不缺的,就、是、鬼……,”遙汀最后的這三個字,說得幽幽長長,把個洛涯唬得嚇出一身冷汗,卻見遙汀在一旁笑得特別得意,這才回過味兒來,哼哼幾聲,佯裝憤怒的瞪了遙汀幾眼,遙汀雙手合十,笑著認了個錯,洛涯這才作罷。
他們走了不遠,洛涯在一塊不高的假山石旁停了下來,伸手探入假山石頭當中,遙汀借著月光觀察,發現這些堆成假山的石頭都是內部中空,看樣子內部容量不淺,是能放下好多東西。
洛涯探手找了一會兒,面部表情也是精彩的換了好幾個樣子,先是不緩不慢,接著有點急迫,而后又是驚疑,最后終于連上表情舒緩下來,眼中閃現出數點亮光,開口說道:“可算找到了,這個瓶子竟然滾到里面去了,害我好找。”
定魂瓶不算稀罕,遙汀也是見過幾次,瓶子外表普普通通,什么顏色都有,洛涯手中拿著的這個,是個靛藍色的定魂瓶,上面繪著幾只淺白色的花枝。
洛涯晃了晃瓶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瓶子中的魂魄一切安好,沒有什么意外發生,洛涯對著瓶子囑咐了兩句,大意就是讓他不用擔心,自己這就將他放了出來。
扭開瓷質的瓶塞,洛涯將定魂瓶頭朝下尾朝上的倒立過來,手腕輕輕晃動幾下,遙汀面前,便就站了一個魂魄,遙汀瞅了瞅魂魄,轉身和洛涯說道:“挺眼熟啊。”
“我也這么覺得,”洛涯說著,腦袋還配合的點了幾點,一旁的魂魄聽到他們的對話,神色有些惘然,他是剛剛從定魂瓶中出來,還沒適應周圍的環境,耳中根本就沒有聽明白他們說了什么。
“你和她說說,”洛涯對著魂魄指了指遙汀:“你和我說的那些故事。”
魂魄有點不知所措,扭頭看了看洛涯,又回轉過身子,看了看遙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是司書殿的司書,你有什么事情,就和她說吧,如果不是特別嚴重的事,我們都能幫你,”洛涯難得一臉嚴肅,要是遙汀平日里沒有見過洛涯種種幼稚行徑,眼前耳邊他的言語表情,真是鑿鑿可信。
魂魄顯然沒有遙汀那么了解洛涯,聽到洛涯擔保,開心得什么似的,連忙上前幾步,走到遙汀面前:“司書,請您給我做主啊,”說著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連成了數條水線。
遙汀無語的看了看洛涯,洛涯點了點頭,又痛惜的搖了搖頭,遙汀笑了幾下,這才明白,原來這個魂魄太能哭了,已經將洛涯哭得沒轍了,所以才是答應為他幫忙,但是恐怕這事可大可小,洛涯無法擅專,因此才是求到遙汀。
“擦擦眼淚,別哭了,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說吧,你要是再這么哭下去,哭道白日天亮,豈不是耽誤了正事?”遙汀說著遞過去一方手絹,讓魂魄擦擦珠線長的眼淚。
聽到遙汀答應幫忙,魂魄立即沒了眼淚,那種立竿見影的速度,把遙汀看得絕對一愣,待到遙汀回過神來,見魂魄正和洛涯說著話呢:“恩公,小生已經給恩公將過一遍了,恩公沒有告訴司書么?”
這一天下來,洛涯就沒有多少時間能和遙汀相處,本來是打算晚飯時候分說分說,誰知法天又是陪著遙汀一起吃飯,洛涯根本就沒得空告訴遙汀遇到這魂魄的事情原委,更別提給遙汀講這魂魄的身世由來了。
“你自己再講一遍吧,我記不得那么全,”洛涯走了好久的路,剛才又被遙汀一嚇,嚇出不少冷汗,此刻找過定魂瓶后也很累了,于是坐到一旁以手為扇,打著涼風。
“我……,”魂魄說話吞吞吐吐,有點猶豫,完全沒有哭時候的那種架勢,那么排山倒海的一塌糊涂。
遙汀怕他緊張,溫笑著安慰他道:“沒有關系,有什么說什么,你說明白了,我好幫你。”
“恩,”這個魂魄,此時大概最想聽到的一個獨字,就是那個‘幫’字,聽到遙汀說過‘幫他’之后,眉毛都是笑在一處,重重的點了好幾次頭。
“快點說,再不說啊,天就亮了,我可就要把你裝回定魂瓶子中了,”洛涯嫌這個魂魄太沒速度,在一旁威脅連著催促,盼著這個魂魄早點說完,好能早些了了此事。
“好,好,小生這就說,這就說,總的來說,小生是個情癡,”魂魄說著擦了擦汗,看遙汀像是被噎到的表情,怕遙汀是沒明白,還接著補充了一句:“情癡的意思,就是特別癡情。”
遙汀摸了摸鼻尖,沉重的點了點頭:“懂了。”
魂魄聽到遙汀懂了,挺開心的,咧著嘴笑了一會兒,這才續道:“小生喜歡一個女子,也是情癡,就是特別癡情的意思。”
遙汀斜眼看了一眼洛涯,對方正在笑得賊忒嘻嘻,遙汀終于明白,洛涯不是記不住了,而是想讓她也受次折磨,發現問題,就要解決問題,遙汀本著慈懷心腸,指了指洛涯旁邊的那塊石頭,和魂魄說道:“你去那塊石頭上坐著,接著給我講,慢慢的說,不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