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殿的外面,落棋已經恭候了許久,遙汀和他已經相識百年,可是落棋的禮數,始終不會缺了一分一毫,對于這點,遙汀不得不嘆服,看看身邊這位副司書,遙汀就覺得,比起法天來說,自己這個一殿的司書,做得有點失敗。
“勞煩司書了,因為星君剛剛傷病痊愈,不好太動,主上就請司書和副司書辛苦過來一趟,”觀棋說著,側過身去,在前為他們帶路。
“星君?你說紫薇大帝?”洛涯說話太急,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這紫薇大帝已經歷過四次劫難,每世活得都不算長,好日子不多,壞日子一天一天的,十分的悲劇,他在人世歷劫的經歷,多少還能記得一點,每次也沒聽說他去命格府中尋隙找麻煩,大家都覺得,紫薇大帝太老實了。
“正是,星君說是有事想要和司書商量,因為這事,副司書也要同意才好,因此就去請了司書和副司書,”落棋一面回答洛涯的問話,一面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山石:“新近搭了一個龍頭的形狀,司書覺得好看么?”
遙汀看向龍頭,點了點頭,龍頭做的很仔細,栩栩如生,連龍頭上嵌著的兩只眼珠,都是墨玉的顏色,像是兩顆帶著水珠的冰葡萄,十分鮮明。
這么精工細作的活兒,肯定是觀棋做的,她還在汀蘭殿的時候,有次見到落棋幫著觀棋除花田中的雜草,結果將花兒都鏟壞了,于是觀棋狠狠的教訓了落棋,從那以后,也再不許落棋碰他的花圃了。
接待外客的地方,就在山石的斜北方向,離著龍頭不算太遠,他們穿過幾處山石,便就到了大廳當中,廳門上面垂著水月晶石,用透明的蛟線連城一線,流質的垂蘇。
月白色的纖細身影,從椅子當中站了起來,一襲輕衫,果然很有仙家的氣度,月白色身影對著遙汀緩緩一笑,就如暖風之中,茉、莉、花開,送來一絲絲的清香。
紫薇大帝司職甚高,但是自打遙汀見他的第一面起,就覺得十分親切,他身上那種平淡恬靜的氣息,讓遙汀覺得很舒服,有著一種書生的文雅,不說華美無雙,只論恬淡致遠。
互相致禮過后,大家依序落座,遙汀坐在紫薇大帝左邊,落座的一瞬間,看到紫薇大帝椅子的后面,站著一個鬼魂,斂聲靜氣,不太具有存在感。
過不多時,落棋進來獻茶,說是紫薇大帝帶來的茶葉,遙汀拿起來一喝,覺得有股荔枝的芳氛馥郁之氣,剛要說話,卻聽洛涯張口說道:“星君,這個是荔枝茶?”
紫薇大帝笑著說道:“是啊,這次病后,醫仙說我需要經常吃些荔枝,所謂以食愈身,可是我又總是忘記,醫仙便就將荔枝曬干研磨,和茶葉炒在一起,做成了荔枝茶,倒是一種新鮮的制作方法,和我以往聽說的荔枝茶,有很大的不同,也是難為醫仙了。”
不僅長得清幽淡雅,紫薇大帝說話的聲音,也很溫和,遙汀有的時候真不明白,法天怎么就不能學學人家,一天把自己弄得像只刺猬,扎得挺疼。
洛涯顯然聽不到遙汀的這點心聲,還忙著和紫薇大帝探討荔枝茶的事情,說是這種方法制出來的,荔枝的香味更加濃郁,但是將果肉曬制干了,究竟還有多少的荔枝效用,是不是也很難說?
于是溫和的紫薇大帝,再度為不停發問的洛涯解答疑惑,說是他也問了,醫仙說過,他是用獨門秘法炮制成的,自然有其不可低估之處。
雖然醫仙為紫薇大帝解釋過,但是大帝也不是特別在意,遂也沒有記得十分清楚,見洛涯十分在意,遂想身后側了側頭:“醫仙當時可是如何說的?云逸,你可還記得?”
那個鬼魂聽到被問,傾過身子,保持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醫仙說過,是放在一個暖玉藥盒子當中密閉收著百日,暖玉藥盒因為本身就是仙家藥具,因此即使密閉,自身也是能夠良好通風,保證盒內的荔枝質鮮如初,這樣百日之后,藥盒內的新鮮荔枝,自然化作了荔枝干,此時再用藥火烤制、研磨,自然可以化作齏粉,至于炒茶的事情,醫仙只是帶過未說,小可也不知道。”
紫薇大帝點了點頭,回頭問洛涯:“可是聽明白了?”
洛涯點頭,開始研究茶,倒是遙汀,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云逸,有點奇怪,也有一點驚奇。
這茶入口較沉,想來已經放置了有段時間,醫仙那話,指不定是什么時候說的,他竟然能夠記得這么清楚,說得又是這么明白,想來一定頗有才能,只是不知他與紫薇大帝一塊來這,是有什么事情。
想到這里,遙汀借著拿起杯蓋的間隙,偷偷的打量了一眼星君身后的云逸,一身不太顯眼的素色衣衫,年紀看起來也不很大,大概只有二十左右的樣子,風姿卻很秀雅,但是因為太內斂了,倒是有些不太顯眼。
遙汀還未收回眼光,那云逸卻是突然看了過來,見遙汀正盯著他看,含笑微微的頷首點了點頭,遙汀別過眼睛,不再看他,卻見法天正在看她,于是嫩白的臉上,有些泛紅。
看來不論場合時間,法天的無微不至,關切愛護,是時刻可以爆發的。
紫薇大帝倒是沒有看到這個情景,只是側過半邊身子,和遙汀笑言說道:“這次來,是有件事,要請司書定奪的,這事畢竟是與司書殿相關,所以需要求得司書首肯。”
挑起秀氣的柳葉眉,遙汀并沒有立刻說話,她總是隱隱覺得,紫薇大帝說的有事相求,必定是和他身后站著的那個云逸有關,倒是洛涯,不沉穩的性子,急切的問向紫薇大帝,想要知道是何事情,好像司書是他一樣。
星君倒也不賣關子,指了指云逸:“就是云逸的事,我在人世認識的他,后來云逸為了保我不死,就自己死了,可是我竟然也沒活過三天,云逸因為護我之功,兼之與我還有一面之緣,因此就被帶到天界之上,與我最后一敘,他說不想再世投胎,可是天界沒有哪里他能夠待,我就想到這里,不知道……”
這話說得很含蓄,但是十分清楚明了,身為鬼魂,當然不能留在天界,別的地方,也不安全穩妥,聽星君的意思,和這個云逸,在人世的時候,大概十分相好,交情匪淺,因此才想到了冥司,尤其是皆為文職的司書殿。
原來如此,遙汀和洛涯對望一下,遙汀再又轉頭看向法天,只見法天只是悠閑的坐在一旁,并沒有想管此事的意愿,那個意思就是在說,這事全由你來定奪,可與不可,都無所謂。
在他們說話的過程當中,云逸沒有多說一個字,一雙眼睛盯著地面,好像那地面上面有何玄機,非常專注。
經過墨訓推薦陸緒的事,遙汀對于這種事情,就是有些猶豫,可是紫薇大帝從不開口,這么難得求到她的門前,她總不好直接撅了回去,于是選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先把云逸留在幽冥司中,如他合適殿中事務,便就留在司書殿內,如果不太適應,再行另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