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數條街市,她們終于進入了幽冥鬼城的地界,這幽冥鬼城頗為特例,并非是鬼市在鬼城之內,而是鬼城在鬼市之內,若要進城,必須先穿過鬼市,方才可以,故而她們一路上走走行行,雖然是從未停下駐足,遙汀也是走遍了整個鬼市。
女子一路上和遙汀說些鬼城中的典故小事,卻并未問起遙汀來自何方住在哪里,遙汀也便沒有說明,只是與女子互通了名姓,那女子因說遙汀有助她之恩,便要以姐姐相稱,遙汀見辭不過,也就不再推卻,一路上小心的扶著女子,過了鬼城城門,又走過了彎彎曲曲的幾條小路,終于到了女子家中。
清溪環繞,綠樹遍栽,紅花掩映,居中有著一處屋舍,極是簡樸雅致。
遙汀默然不語,只攙扶著女子走了進去,屋院中間有一處汲水的水井,屋舍由三間瓦房毗連而成,女子指著東邊屋子對遙汀說道:“麻煩遙姐姐,將我扶到那間屋子里面。”
推門入內,遙汀對四周稍作環顧,屋子里面陳設簡單,無論是睡床、妝臺亦或房中唯一的一個圓桌,皆是普通的木材雕制而成,手工也不見如何精巧,只是屋內收拾的干凈利索,不染一絲纖塵。
將女子扶到床上坐下,遙汀便想辭去,畢竟她和洛涯意外分散,隔了許久,遙汀便也有些擔心洛涯,臨要開口辭去,她卻心下思慮,方才她覺察整個屋舍甚是安靜,好似除了女子之外,無誰居住一般,這女子腳上有傷,遙汀心中便不太放心留她一個獨處,遂開口問道:“姑娘是獨自居住?可有誰能照顧姑娘?”
那女子笑著說道:“可別這么見外,叫我思天就好,我家中還有一個姐姐,今日我們姐妹一起去鬼市采辦東西,姐姐因為有事先離開了,我便獨個逛逛,誰想竟然遭了這等倒霉事情。”
聽思天說她還有個姐姐一同居住,遙汀便稍微放心,接著問道:“那你姐姐要何時回來?”
“姐姐的好姐妹數日后便要出嫁,姐姐去幫忙準備東西,大概明早就會回來,姐姐本來是要我隨她同去的,可是我不放心家里,便說回來看家,等姐姐的姐妹出嫁時候,再去看看熱鬧,早知這樣,還不如和姐姐一同去呢,”說這話時,思天嬌顏上現出懊惱神色,臉上盡是寫著‘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說起造飯弄菜,遙汀并不是個中能手,但是蒸飯煮粥,做個簡單菜式,還并不能難她若何,聽說思天的姐姐明早才會到家,想到思天的傷腳,遙汀決定幫思天做些東西留待她吃,免得她會餓到。
聽說遙汀要幫她燒飯,思天掩嘴笑道:“哪里就要這么麻煩遙姐姐了,我平日晚間都是只吃些糕餅水果,好能保持身材,飯菜什么,晚飯時候我一向都不吃的。”
想要少食而保持身材,遙汀一向是聽得過多,但是真正見到女孩子堅持去做,倒是少了一些,打量著思天窈窕婀娜的身姿,遙汀覺得,這位思天姑娘,才是真正的言出必行。
思天見遙汀并不說話,只當遙汀是擔心自己假意推辭,怕是麻煩于她,故而笑著從床旁拿過一個不小的食盒,打開蓋子,推到遙汀視線之內,讓遙汀去看。
食盒雖然外觀毫不起眼,但內中所盛,卻是琳瑯滿目,其中放著大致二十幾種點心,都是些易于保存的種類,規整有致的堆疊在食盒當中,竟然也顯得很是別致美觀。
思天從食盒中拿出一快方形小點,遞給遙汀:“遙姐姐嘗嘗這個,是用牛奶做的,很濃的奶香味道,但卻一點都不甜膩,據說味道非常不錯。”
接過餅干,遙汀放入口中品嘗,笑著點頭說道:“味道還真是不錯,”忽然想到思天方才所說,便接著問她:“據說?難道你竟然從沒吃過?”
“我沒吃過,”思天扭捏的漲紅了一張嬌俏的小臉:“一向都是為他做的,我不太喜歡牛奶做的東西,因為他十分喜歡,我才總是親手做了好些存著,這樣每次他來,便都可以吃到。”
看到思天那種羞澀的少女情懷,遙汀恍然悟到,思天口中的那個‘他’,大概就是心中的情郎,想到這里,便和思天開起了玩笑:“那思天是要什么時候出嫁呀?”
“遙姐姐,你可真是……,”話未說完,思天一張臉漲得透紅,低頭囁囁說道:“他說很快便就娶我,我已經、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未婚有孕,這在人世可是禮教之大防,遙汀雖然從小被教習克己崇德,但卻生性有些特立獨行,并不太過專注所謂迂腐禮法,也不會認為思天的行為不端,卻是好心的問道:“那是什么時候?如果我那時有空,一定來參加你的大婚。”
聽到遙汀問她婚期,思天眼眸色澤有些黯然,輕輕的說道:“自從聽說我懷了身孕,他已經好久沒有來看過我了,一晃已經快有兩月,妹妹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思天話中的意思,便是疑那男子棄他而去,已經不要她和她肚子中的孩子,男子薄幸,世間已是太多,遙汀背著父母看了無數小說,縱然無需稗官野史道聽途說,她自己生前家中,便有鮮活例子,遙汀當下心中嘆息,問向思天:“你可知道他現在住在哪里?要是能夠知道,也好去尋他。”
“我、我不知道,他每次都來得匆忙,走的也急,我問過他,他卻沒有告訴過我,最后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著急離開,便落下了這個東西,我本來以為這下可算能打聽到他,可是竟然沒誰認得,”說這話的時候,思天將一個黑色物件放到遙汀手中,卻是一枚指環。
手心中傳過一片涼冷,遙汀將墨黑的指環拿在手中,指環正中是一個若隱若現的‘冥’字,在晚夕之中,閃著晦暗不明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