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受么?”薛離衣低聲問,又像是自言自語。她拉開關瑾瑜按著腹部的手,將手掌輕輕覆了上去,然后悄然渡過去一絲內力。
關瑾瑜其實是有意識的,只是沒力氣睜開眼說話,腹部傳來的溫暖很好的紓解了滯留不去的脹痛,眉頭不知不覺的舒展開來,她差點就要睡著了。
額上的冷汗也被人用毛巾細心體貼的擦干。
“什么地方可以買到艾葉?”
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貼在她耳邊,輕輕軟軟的問。
艾葉?
“花卉市場……應該有。”關瑾瑜答。
“姐姐且忍忍,我一會就回來。”那人說。
姐姐?是薛離衣?
然后身邊的位置一空,溫暖的手掌隨之離開,關瑾瑜整個人劇烈的顫了一下,蜷縮了起來,疼得連罵娘都沒力氣。
薛離衣說一會兒,那就真的是一會兒。
關瑾瑜住的這個小區貴雖貴,帶來的好處就是生活必需品不必需品都是應有盡有,薛離衣在小區里問了幾遭就買到了。
中醫上說,關元穴屬于任脈。任脈起于胞宮,艾灸關元,可以很好地改善宮寒諸癥,包括痛經。
薛離衣那個年代雖然沒有“中醫”這個說法,但醫書上是記載了的,她將艾葉卷成條,又切了幾片生姜貼在關瑾瑜腹部的幾個穴道上,將點著的艾葉卷放在上面。
關瑾瑜這次是真的舒服得睡著了。
薛離衣回了書房,從床頭邊取出來一個小小的藍布包,她下山的時候隨身帶了一套銀針,一些常備的藥物,一袋金銀和幾本書。
那些東西散的散,當的當,如今只剩下了一套銀針。
等關瑾瑜再醒的時候,只看見燈光下,年輕女孩的側臉清雋而專注,指間有什么東西閃著細碎的光,精準無比的落了下去。
誒,為什么不疼?
關瑾瑜視線下移……
尋常人一覺醒來,看到自己胸腹間密密麻麻插滿了銀針,會是什么想法?
反正關瑾瑜只是平靜的想:她在做什么?
薛離衣察覺到她的視線,將銀針慢慢嵌入穴道,在尾端用手指捻了捻,才轉頭微微一笑,對關瑾瑜解釋說:“艾灸關元只能起緩解作用,治標不治本,不足取。青城山上的古籍記載有徹底治療宮寒之癥的方法。”
她將臉輕輕別開,耳根微紅,聲音細若蚊蠅:“我會。”
關瑾瑜屈起一只手,枕在頸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笑:“會就會,你臉紅什么?難不成你連夸一下自己也要臉紅吧?何況只是陳述事實。”
“我不習慣如此這般賣弄……炫耀自己。”薛離衣偏頭,眼睛牢牢鎖住因為關瑾瑜的呼吸而尾端微顫的銀針,異常濃密的睫毛在挺秀的鼻梁處打出一層淺淺的陰影,這位古人羞赧得令人匪夷所思。
關瑾瑜覺得有些醉,“這也叫賣弄?”
薛離衣又捏起一枚銀針,用酒精消過毒,說:“嗯,老溫……師父曾說,有些事情默默的學會,默默的做就好,不必說出來公諸于世,否則便是賣弄。如我方才,確是賣弄。”
關瑾瑜覺得她那個師父和外面的人也肯定不是在一個腦回路上,干脆跳過這個話題,隨口問道:“你下午去了哪里?出去買東西了?”
薛離衣頓了頓,手上動作沒停,神色平靜的開口:“我去干活了。”
“你說什么?!”關瑾瑜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被薛離衣眼疾手快的按了下去。
“按你們這里的話來說,我去打工了。”
“你去哪打工?干的什么?”
薛離衣皺著眉,好像不太明白她為什么這么激動,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一點體力活,很輕松。”
“輕松就好,出去做點事也沒壞處,等你適應這里的生活之后我再給你介紹工作,最起碼要先學會用網絡,”聽到她這么說,關瑾瑜心暫時放回了肚子里,細針入穴基本沒什么感覺,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隨口多了一句嘴,“什么體力活很輕松,說來姐姐聽聽。”
“就是隨便幫著搬點東西,從東頭到西頭,來來回回,我今天才開始做事的。”
關瑾瑜說:“干點日結的活沒什么,如果要簽合同的話你一定先問過我,這里不比山上的生活簡單,姐姐怕你被人騙。”
“我曉得的,放心。”
關瑾瑜想了想,又說:“對了,你在哪……”
薛離衣手往她的頭頂伸過去,關瑾瑜往后一縮,手腕卻被一只微涼的手掌輕輕握住,從頸下緩緩帶了出來。
“……”
薛離衣將消過毒的銀針徐徐扎入她的曲池穴,眼神專注極了,最后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笑著說:“好了姐姐,你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水。”
她神色如常,眸光清澈,低頭看著她。
關瑾瑜卻默默轉頭看向床的里側,面有赧然,她有些郁悶的想:扎針就扎針,需要扎手上告訴一聲就行,她自己會拿出來的,隨隨便便握人的手這樣真的好么?
方才想問她在哪工作的那句話也被打斷,再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