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麗雅陷入了長久的昏迷,她感覺自己像在做很多奇怪的夢。夢境裡,還是出現一個類似的環境,重複地呈現著。優美的風景,四季如春的氣候,溼潤的空氣。她還看見了一個和自己很相像的姐妹,只是姐妹走得越來越遠,從大變小,變成了一個襁褓的兒童,小得連她都漸漸看不清。最後,她看見了在一座山谷下,獨自盛開的兩朵嬌豔的紅色蘭花。
蘭花香氣怡人,彷彿那種香氣融進了她的肺腑,融進了她的生命。
吉麗雅真的就看見了那個姐妹,她就真實地坐在了自己所躺的一張木牀旁邊,她的身上散發的正是自己在夢境裡熟悉而又遙遠的蘭花馨香。
吉麗雅沒有動,她睜開眼,就這樣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個姐妹。她沒有說話,就那樣看著,時間停頓在某個固定的時刻。她猛然驚醒,那個女人就是在李氏莊園裡,名叫小范的男人嘴裡親切的一聲:“蓮嫂”。
難道,她就是歐陽情兒的妻子?
吉麗雅沒有見過紅蓮,李天馳提供的若干關於陽情的影像資料裡,沒有紅蓮的樣子。吉文曾經向李天馳要關於陽情周圍所有親密的人的信息,可是,李天馳說沒有。他的手下知道很多情況,也有他們的圖像,李天馳自己卻沒有。他總覺得自己做的是大事,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就留給自己的十二個兄弟去做。
李天馳也是在草蜢的影集裡才真正見過陽情的真實模樣。雖然,他一直很看重陽情,可他不願意見他,甚至連他的樣子都不想見。
偌大的天馳集團,能見到聖女吉麗雅和教皇吉文的,也僅僅只剩下李天馳。李天馳的狂妄自大,怎麼會承認錯誤了,疏忽了,輕敵了呢?
如果在來到東方之前,李天馳能將紅蓮的影像資料傳給教皇吉文,吉文是怎麼也不會讓吉麗雅來到中國的。這中間的玄機,以吉文的智慧,不難做出一個正確的抉擇。
紅蓮眼裡的眼波顯得異常溫柔,她和吉麗雅有著同樣的感覺。不同的是,紅蓮是在吉麗雅闖進山谷之後,這種熟悉的感覺才緩緩地萌發出來。她在世間沒有親人了,而吉麗雅的到來,內心的溫暖釋放得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屬於人類的情感爆發,讓她漸漸無所適從了。
幸好,她的無所適從並沒有持續更長的時間。因爲她看見了自己的老公,吉麗雅一心要殺死的敵人。
陽情就靠在門框上,看著這對姐妹般的女人,他很好笑,那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在一面鏡子前看一個美女照鏡子,相同的髮式,臉型,五官,甚至於連皮膚的白皙程度,在陽情敏銳的視覺裡都沒有分辨出色差。
紅蓮是一頭披肩柔順的黑髮,而吉麗雅在經受那記重擊之後,髮髻完全散了,也是同樣柔順的黑髮。他在感嘆,連發絲的長度似乎都是一致的。
陽情在內心裡肯定,和紅蓮一樣,吉麗雅也是一株蘭花修煉成人形的妖精。她們很久以前可能就生活在一個相同的地方,受到同一個神仙的照顧,或者她們原本就是姐妹。
只是,這個妖精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怎麼下重手來殺自己?
陽情嘆了口氣,緩緩地對她們道:“你們看夠了嗎?女人看女人也不煩嗎?小妞,如果看夠了,就回答我的問題吧。”
吉麗雅的情緒馬上激動起來,她似乎要坐起來。可是,支撐著身體的手臂突然脫力,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靈魂,軟軟地倒了下去。看來,陽情的那記強悍的棍法的確讓她受了極重的內傷。
吉麗雅冷冷厲聲地道:“歐陽情兒,要殺就殺吧,你想從我的嘴裡套出話來那是不可能的……”
她受到了重擊,而現在和一個殘廢人沒什麼不同,感覺內心一陣刺痛,她的嘴脣在顫抖,臉色蒼白,話語不再連貫,居然說不下去了。
陽情很無奈地聳聳肩膀,悠然道:“好吧,你不說,我自然會有辦法讓你開口的……”
隨著話音落下,陽情已經慢慢地走出了民居。他一定要騰出空間,讓這兩個“孿生”姐妹好好地說說話,敘敘舊,相互回憶。陽情在等待著她們抱頭痛哭的時刻,到那時陽情也就知道了一切。
他很自信,他從來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且對漂亮的女人,他判斷從來都是很準確的。
房間裡的女人開始了她們漫長的回憶。她們都在回憶那種熟悉的感覺,遙遠,縹緲像捉不到的霧氣,看上去是存在的,最後卻永遠抓不到手裡。
紅蓮和吉麗雅都皺著眉,她們不知道怎樣開始,也不知道怎樣讓記憶重新復活起來。答案似乎離她們越來越遠,她們卻全想不起來了直到紅蓮那幽怨的聲音在空闊的空間裡響起來。
紅蓮幽幽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兒長大的?爲什麼要來殺情兒?”
吉麗雅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嘆然道:“我知道想瞞過你們也很難,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歐陽情兒這樣厲害的對手……,唉,你是不是姓段?”
紅蓮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以爲一直以來只有兩個人知道我的真實姓氏,原來你也知道呀!”
吉麗雅喟然道:“爲什麼我會敗得那樣慘,現在只怕要站起來都困難了,原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爲什麼李天馳會說歐陽情兒和段氏沒有聯繫呢?”
紅蓮笑了笑,瞇著眼道:“原來你是李天馳派來的,李天馳本來就和段氏有血緣關係,他也不瞭解情兒。”紅蓮頓了頓繼續道:“情兒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兄長,我和他都是父親收養的。”
吉麗雅似乎不願意再隱瞞,她突然對紅蓮有了一種莫名的信任。信任來源於她們中間遙遠的熟悉感覺。她把列瑪教和大理段氏白陽盛林之間的種種糾葛全都對紅蓮和盤托出,甚至包括剛見過的段紅山,傳說中的白陽鳥。吉麗雅內心的一種絕望之心頓時升起,她放棄了。陽情的那一棒已經把她內心惟一值得驕傲的東西全部擊碎,包括自信。
她明白自己將失去什麼,失去多少年來在列瑪迪建立起來的威信,還有她內心的驕傲。
吉文不見得會放過她,列瑪教的聖女居然爲了活命,無恥地背叛了教義,背叛了教皇。背叛列瑪教的後果是殘忍的,孤苦終老。除非能到聖壇去贖罪,取得教皇的原諒。
而教皇的意志就代表著聖鳥的意志,聖鳥就是白陽鳥。
陽情就在門外的門廊上聽著吉麗雅的敘述,在聽到這種莫須有的理由不禁有些好笑,這是那個教皇吉文自己想出來的鬼把戲。他是爲了更好地治理列瑪迪這個國家。
陽情對段氏的圖騰白陽鳥的來歷也做了一番研究,甚至在義父一些相關的筆記裡找到了白陽鳥和列瑪迪的一些資料。資料很模糊,義父也不願意詳盡地解釋,好像中間有些事情不能說。
陽情當時的感覺就是人們對日記的評價,日記是寫給別人看的,自己最隱秘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寫在日記裡的。他當時想,也許義父也處於相同的原因,不想也不便記載。他不禁有些埋怨義父,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可以解決。
“神仙嘛,解決這些問題也就是秒秒鐘的事,把我搬出來,真的很麻煩。”
白陽鳥是存在的,可是,它上千年沒有出現過了。陽情是不會相信那些虛無的詛咒的。他進到房裡,來到兩個女人旁邊,坐在那張義父從前最愛坐的太師椅上,安慰起她們來。
吉麗雅的情緒不是很高,她似乎不願意對陽情說話,冷冷的眼神,冷漠而倦怠的表情。她僅僅就把眼光停留在紅蓮身上,紅蓮對陽情的敘說,她似乎沒有聽進去,也不想聽了。陽情覺得有些尷尬也有些氣憤,不殺她也就是了,怎麼還跩成那樣?陽情起身準備離開,他很舒服地打了一個哈欠,舒展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很愜意的揮動了一下手臂。陽情穿著那件青石T恤,稍長的頭髮從仰著的頭上隨意地散落下來。
突然,吉麗雅大聲地叫起來,“別動……!”
陽情和紅蓮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轉眼看著滿臉是驚懼表情的吉麗雅。吉麗雅的臉色更加蒼白,連剛剛恢復的紅暈也消失了,嘴脣烏紫,她渾身被一種莫名的感覺擊打得顫抖著。
她的眼睛漸漸發亮,然後漸漸地黯淡下去,嘴裡嘟囔著:“蒼山,原來是在蒼山,你是黑蘭,她是紅蓮,那我是誰,我是誰……?”
吉麗雅睏倦地閉上眼睛,再次進入了深沉的睡眠。
陽情和紅蓮都有些吃驚,這個驚人的結果,對於他們簡直不亞於一次地震。吉麗雅怎麼可能看出陽情體內有黑蘭的能量,怎麼能夠知道紅蓮的真實身份?紅蓮自信有了義父的隱身之術,就算是仙界前來召喚的使者,也不一定能覺察出她的存在。
原來,他們都有聯繫。陽情體內的黑蘭,紅蓮是紅蘭花。可以肯定,吉麗雅也一定是與蘭花有關。也許,可以更大膽地猜想,紅蓮是義父培育的,那麼吉麗雅也一定和義父有關。
如果吉麗雅是義父培育出的蘭花,上千年的修煉,化成了人形,她怎麼又去了列瑪迪。難道,她是隨著列瑪迪人,也就是從前的大理段氏西遷時把她帶了出去。
陽情搜索了記憶裡義父留下的東西,義父是在他得到昇仙機會的時候開始培育蘭花。他一直希望能培育出一株世間沒有的黑色異蘭。可是,他沒有提過紅蓮的存在,紅蓮也只是一株很普通的紅蓮瓣蘭花。義父曾經說過,他是在兩百年前在這個山谷裡找到紅蓮,並且幫助她化成人形的。
陽情的思維有些混亂。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吉麗雅來到山谷不到五分鐘就被擊傷昏迷,現在她又已經昏迷。現在,天已經漸漸黑下去了,陽情留下了紅蓮照顧吉麗雅,他希望在吉麗雅醒來的明天,能得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他徑直向地下宮殿而去。他想再去重新翻閱那些義父留下的典籍,希望能找到黑蘭,紅蓮,義父,吉麗雅之間最直接的關係。
陽情走下臺階的時候想,如果義父能放棄那種寫虛假日記的壞習慣,他就可以發掘出有價值的東西了。
地下宮殿的書房裡依然亮著燈光,晏蕓在電腦面前玩一款網絡遊戲,集中注意力拼命地砍殺。也許,智商出衆,手無縛雞之力的天才在虛擬的網絡遊戲中才能找到快樂。她無需思考更多的東西,現時殘酷的生活,在大腦裡一轉就變得單純了。
晏蕓擡眼懶懶地和陽情打了一個招呼。陽情坐下來,很是疲倦的樣子。晏蕓沒有看到今天陽情擊退吉麗雅的精彩對決,內心還有些鬱悶,她和紅蓮被陽情趕到了地下宮殿裡藏起來。晏蕓喜歡刺激,她遺憾的是從來沒有見識過陽情真實的出手。
她停下來對著陽情,新月眼笑得彎成了迷惑人的形狀。陽情笑了笑,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全說給晏蕓聽了。陽情一直有些內疚,讓一個正常生活的女孩捲入了莫名的戰鬥中來,而且給她帶來生命之憂。晏蕓封閉在山谷這個單一的空間裡很長時間了,雖然她沒有說什麼,但是陽情知道她很希望走到外面去。
她也希望像小范一樣,能做一件刺激而有趣的事。
陽情重複了一遍吉麗雅最後的那句話。他希望能調動晏蕓的思維,把問題簡單化,能解決掉更好。鍛鍊思維對於他們都不是很重要了,他們的思維,全局觀和細微性都很強,他們只需要找到解決的問題的一個契機。就像當時找那種傳輸介質一樣,需要偶然的靈感。
晏蕓做了n種假設,費勁口水,說了一個接一個的猜想。可是,這些都被陽情全盤否定了。陽情在晏蕓的假設中找到了漏洞,讓晏蕓不能自圓其說。
晏蕓不禁有些失望,她嘆然道:“我的這些假設,對於普通人來講,也許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可是,你能在中間找到漏洞,我再奉獻最後的一個猜想,你找得出來漏洞,我就再也不提了,自己的事自己去解決。”
晏蕓重新戴上自己的藍色眼睛,衝了一杯咖啡,然後正式擺開了架勢。陽情知道,如果她不關電腦,她還是在敷衍自己。他必須逼迫晏蕓,把神通女孩超常的邏輯分析能力和想像力全部調動起來。
晏蕓自言自語地搖著頭道:“陽情啊陽情,別人都說我是神通女孩,可是,今天我覺得在你面前好像個白癡,你纔是真正的超級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