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好個狐媚子!
今兒那股子拆借營生開張,忠勇王便是不理會股子漲跌,單單收那手續費也能小賺一筆銀錢。
與梁郎中說了會子閑話兒,李惟儉便要起身告辭。那梁郎中卻道:“王爺怕是快回來了,李秀才不跟著去瞧瞧?”
李惟儉連連搖頭:“今兒實在不得空,改天吧。”
開玩笑,這股子拆借營生便是他的主意,他若是現身了,免不得會引得那忠順王狐疑。再者說這等事兒做得說不得,李惟儉躲還來不及的,哪里會往跟前兒湊?
梁郎中將他送出內府,李惟儉方才上了馬車,賈蕓便尋了過來。
賈蕓見過禮后,喜滋滋道:“四叔,那事兒談妥了。作價八千四百兩,奉恩將軍三子齊到場,交了銀錢這會子就能過戶。”
賈蕓為奉恩將軍的宅子足足纏磨了半個多月,也不知費了多少吐沫星子,這會子總算是談成了!
李惟儉當下欣喜,順手丟過去二十兩的銀錢,道:“辦得好,這一樁算你有功。”
“哎……四叔,這……有點兒多了。”
李惟儉笑道:“收著吧,你不嫌少就好。且頭前帶路,今兒就把這宅子買了。”
賈蕓連忙應下,跳上車轅鉆進車廂,一行人調轉方向,朝著那奉恩將軍府而去。
李惟儉如何買宅子暫且不提,且說內府股子交易所。
一早兒,忠順王趕在開市前一刻到了交易所,內中書辦、小吏不敢怠慢,緊忙請到雅間奉上茶水。
幾個王府的人手散出去,專門在門口瞧著哪家大戶來了人,過后再報與忠順王知曉。
臨近辰時,有書辦送來免費報紙,忠順王不緊不慢呷著茶,卻看也不看那報紙一眼。一旁的長史周安瞧著今兒的報紙好似厚了幾分,抄起來掃量了好半晌。
見他遲遲不放下,忠順王便問道:“這上頭可有什么消息?”
周安卻道:“王爺稍待。”過得半晌,待其細細研讀過了,這才蹙眉思量道:“稟王爺,這順天府辦了個營生,準許交付定金便能拆借來股子。”
“嗯?你仔細說說。”
周安一邊兒翻看那報紙中的冊子,一邊兒說將起來。他自己說的懵懂,那忠順王卻聽明白了。隨即一拍桌案:“著啊!這般說來,本王豈不是只要一萬股的銀錢,就能借出來十萬股子?”
周安思忖了一番,拱手道:“王爺英明,應是此理。”
忠順王捻須思量,問身邊兒的太監:“今兒來的大戶都有誰?”
那太監記性好,連忙復述了一遍。忠順王聽罷不屑笑道:“都是些臭魚爛蝦,不值一提。”
正待此時,有侍衛快步進來道:“王爺,開盤了,水牌掛出來一兩一錢二,尚且沒人摘牌。”
忠順王嘿嘿一笑,說道:“合該本王得財啊,周安,伱去尋那順天府的人,先拆借個十萬股來。這股子連跌了兩天,也該漲上一漲了。”
周安不敢怠慢,連忙去辦理此事,這且不提。
外邊廂,人字號雅間里,大老爺賈赦靜氣凝神默默運氣。身旁小廝將那冊子反復誦讀了三回,大老爺這才擺擺手止住了。
張開眼來若有所思,心下猶疑著這拆借是好是壞。便在此時,賈璉快步入內,拱手道:“父親,瞧清楚了。”
“哦?”賈赦來了精神,連忙問道:“買漲還是買跌?”
大老爺這些時日盤桓股子交易所可不是白混的,賺得多、賠的少,慢慢兒的竟摸出來了一些竅門。什么竅門?那便是跟著大戶走啊,大戶買他就買,大戶賣他就賣,如此方才無往不利。而這交易所里的最大的大戶,除了忠順王還能是誰?
是以每日家賈璉要做的不多,只盯緊了忠順王便是了。
“我瞧著周長史尋了順天府,不知拆借了多少股子,只怕待會子這水牌要看漲啊。”
“嗯,那就買!”
賈璉生怕遲了買不到股子,應承一聲扭頭就跑,大老爺賈赦的本金一萬一千兩,加上賈璉昨兒軟磨硬泡自王熙鳳手中得來的一千兩銀子,總數一萬兩千兩砸下去,那水牌頓時看漲,眨眼就到了一兩一錢四。
買定離手,賈璉隨即擠在人群里死死的盯著兩名小吏摘、掛水牌。足足過了一炷香,那水牌也不曾變動,賈璉手心兒里出了汗,正心下惴惴之際,便見一名小吏飛奔而來,摘了水牌重新掛上,價碼已然漲了一分。
賈璉稍稍松了口氣,隆兒擠過來問道:“二爺,大老爺問漲了還是跌了。”
賈璉不耐道:“自己瞧,這不就漲了一分嗎?”
隆兒領命,正要轉身而去,那小吏再次掛出水牌,價碼竟一下子跳到了一兩二錢!
賺了!
賈璉狠狠攥了下拳頭,待舒出口氣,面上現出笑容,又成了那風流翩翩的公子哥兒。
過得一個時辰,價碼在一兩二錢五來回波動,賈璉已然在考慮要不要脫手了。偏在此時,那水牌再次看漲,一分、五分、一錢,待過了午時,水牌上的價碼竟跳到了一兩四錢。
賈璉瞠目結舌、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擠出來,一路跑進人字號雅間里,開口結結巴巴道:“父親,一,一兩四錢啦,咱們……要不……脫手?”
賈赦這會子心下也是惴惴,一兩四錢啊,水務公司的股子從未有過這般價碼。可當著賈璉的面兒,大老爺面上氣度沉穩,不緊不慢呷了口茶,呵斥道:“慌什么?每臨大事有靜氣,素日里教你的都忘了?”
賈璉只是盯著賈赦不吭聲。
放下茶盞,閉目思量了下,大老爺賈赦擺擺手:“也罷,那就脫手吧。”
“哎!”
潦草一禮,賈璉扭頭兒就跑。他一走,大老爺賈赦就開始癲腳,雙手還在椅子扶手上不安的來回敲動。足足過了一盞茶光景,眼尖的小廝叫道:“二爺回來啦!”
賈赦連忙正身坐好,端起茶盞來琢磨左右飲茶,卻倒了滿口的茶葉進嘴。
“呸呸呸!”大老爺惱了,呵斥一旁的小廝:“瞎了眼的蠢貨,沒見著茶水沒了?”
小廝連連道惱,提起茶壺來斟茶。腳步聲急促,賈赦見賈璉喜氣洋洋奔將進來,這提著的心頓時放下了大半。
“父親,脫手了。此番足足賺了……”
大老爺賈赦沉著臉擺擺手:“不急,且看那股子收市什么價碼。” 過了大半個時辰,交易所收市,那股子反反復復,最終落在了一兩四錢二分上。大老爺賈赦又命人掃聽一番,這才得知,敢情人家忠順王一直就不曾脫手。
大老爺賈赦頓時懊惱不已:“悔之晚矣啊,只怕來日這股子還要看漲。”頓了頓,朝著賈璉呵斥道:“錯非你非得要脫手,我來日還能賺上一筆!”
賈璉滿上訕訕,只道:“都是兒子急切了。”
大老爺一擺手,難得大度了起來,說道:“罷了,總歸是落袋為安。走,今兒且去高樂一番!”
自賈璉以下一干人等頓時喜氣洋洋,出得交易所,朝著那錦香院而去。
父子二人一番高樂,卻是鬧到翌日清早方才回府。且只在榮國府換過一身衣裳,便又急吼吼的朝著那股子交易所趕去。
馬車之上,大老爺賈赦志得意滿,撫須道:“我料那忠順王今兒定要脫手,你且去掃聽掃聽那股子是如何拆借的,這股子漲了能賺錢,說不得跌了也能賺錢。”
賈璉猶疑道:“父親,我看此事還須得小心為上啊。”
大老爺賈赦這會子哪里聽得進去?他昨兒可是足足賺了小五千兩!這會子便是讓賈赦官復原職他也不干了!入娘的經歷司經歷,辛辛苦苦一年到頭兒還趕不上如今一日賺的銀錢多……小婢養的才去干呢!
大老爺賈赦一走一過,在榮國府不過盤桓了個把時辰,待他一走,這消息就瘋傳開了。
興兒、隆兒一干小廝慣會說嘴,此番添油加醋說將出來,轉眼便闔府傳遍了。
趙姨娘院兒。
啪嚓——
手兒一顫,茶盞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趙姨娘面容扭曲,張口便好似昆曲高腔兒:“多,多少?”
小鵲說道:“都說大老爺昨兒一天就賺了一萬兩。徐婆子說是聽興兒說的,想來做不了假。”
趙姨娘面上僵持了一陣,胸口來回起伏,忽而就酸了臉子,罵道:“好啊,那姓李的也來哄我!什么有輸有贏的,怎么偏生大老爺就只贏不輸?你,快去找舅舅來,就說我有急事兒,遲了就來不及了!”
小鵲應下,轉身去尋趙國基。
趙姨娘起身嘟囔一陣,隨即好一陣翻箱倒柜,將那值錢的頭面兒首飾、散碎銀兩盡數歸攏到一個小包袱里,點算一番,大抵能值個四百兩銀子。心中美滋滋想著,不求如大老爺那般一天賺一萬兩,她只賺個幾百兩不過分吧?
過得好半晌,小鵲跑回來道,說趙國基已然在儀門候著了。趙姨娘緊忙叮囑一番,打發小鵲、小吉祥兒將那包袱交與趙國基,讓其典當了趕快去買那股子。
這且按下不提。
卻說這兩日李惟儉深居簡出,每日不是溫習書本,便是與幾個丫鬟說些閑話兒。這日過得晌午忽而覺著無趣,想著好幾日不曾去瞧過二姑娘了,正思忖著,外間便來了人,卻是司棋端著蓋碗茶盅尋了過來。
進得正房里,瞥見端坐的李惟儉,司棋深深瞥了一眼,這才笑著說道:“儉四爺,我們姑娘叫廚房燉了參茶,說是給儉四爺也送來一盅補補身子。”
李惟儉頷首:“代我謝過二姐姐。”
“這人參還是儉四爺送的呢,可不當儉四爺的謝。”
司棋說著話要上前,半路被晴雯接了手,將那茶盅端放在了李惟儉面前。放下茶盅,晴雯暗自鼻頭聳動,隱約覺著司棋身上的香味好似似曾相識。卻一時半會兒的想不起來在哪兒聞到過。
因是便退在一旁,狐疑地掃量著司棋。
李惟儉說道:“二姐姐可大好了?方才還尋思著有些時日沒去瞧二姐姐了呢。”
司棋就道:“可巧了,我們姑娘今兒也說儉四爺許久不去了。要不,過會子儉四爺去瞧瞧?”
“也好。”
見李惟儉應下,司棋屈身一福:“那我回去告訴姑娘去。”
司棋走了,李惟儉喝過了參茶,點了紅玉隨行,便朝著迎春院兒行去。
晴雯心留在屋中心不在焉思量了好半晌,面上忽而恍然,隨即柳眉倒豎:“好個不要臉的狐媚子!”
琇瑩正在一旁挪動桌椅,聞言納罕道:“晴雯,你說誰呢?”
晴雯氣哼哼道:“還能是誰?就是那司棋!”
早前兒就瞧著那司棋不順眼,為著個私相授受的表兄潘又安,求到儉四爺跟前兒,還不要臉的說要舍了一身清白……真是天大的頑笑,儉四爺又哪里會瞧得上這般不質檢點的女子?
自那兒之后,那司棋瞧儉四爺的眼神兒就不對,好似要將儉四爺生吞活剝了一般。怎么就讓這不要臉的如了意?
晴雯蹙眉思忖,這才將前因后果串聯起來。必是那日四爺吃了那加了料的酒,這才被那司棋趁機湊在了身邊兒……
想明此節,晴雯愈發氣惱,罵道:“不要臉的小蹄子,下賤小娼婦,看我下回不撕了你的嘴!”
琇瑩被唬得戰戰兢兢,只茫然看向晴雯。
晴雯乜斜過來,琇瑩頓時身子一顫,放下椅子扭頭就跑:“我,我去看看那圖冊子……額,不是……總之走啦~”
這會子的李惟儉尚且不知晴雯還有這般聞香識人的本事,他領著紅玉走夾道繞行一陣,轉眼到得迎春院兒前,卻見司棋早已倚門等候在此。
“儉四爺。”
司棋笑著迎將上來,悄然沖李惟儉使了個眼色,李惟儉心下會意,打發紅玉道:“你先將果子送進去。”
紅玉應了,警惕地瞥了司棋一眼,這才施施然提著籃子進了院兒。
司棋回頭觀量一眼,見紅玉走得遠了,這才低聲道:“四爺,我后兒請了假呢。”
李惟儉心下一蕩,道:“嗯,知道了。”
司棋又道:“四爺,你跟二姑娘,不好一直這般規規矩矩呢。待會子我支開旁人,四爺總要做些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