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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探春 寶釵生嫌隙

第307章 探春 寶釵生嫌隙

惜春說過,探春心下也振奮不已,這一來一回可就不止六百兩了,算算一出一進的便是千兩都有了。

且單是園子便能如此興利革弊,其余各處莊子、采辦是不是也能如此料理了?

探春思量著,又問傅秋芳道:“姐姐不妨再說說那采買事宜。”

傅秋芳就道:“此事多是紅玉與海平管著,好似規矩還是老爺定下的。”

剛好紅玉送過邢岫煙回返而來,進門聽得傅秋芳如此說,紅玉便笑道:“姨娘說的是,正是四爺定下的規矩。伯府中采辦都是臨時差遣,過后便會卸任。且伯府與各處鋪面早早打過招呼,不拘頭面首飾還是各色布料,每月都有鋪子送來角料、價目,家中姊妹貨比三家,定下樣式來才會定下意向。此時才有采辦去與鋪面談價碼。”

探春合掌贊道:“這法子好,省得那些采辦中飽私囊了。”

探春又問傅秋芳,此時茜雪卻悄然進來,隱晦朝著李惟儉頷首,李惟儉便起身悄然出得門來。

到得抱夏里,便見映雪捧了一雙官靴來。

李惟儉笑問:“是湘云送我的?”

映雪頷首,道:“姑娘點燈熬油好幾日才做得了這一雙,打發我來讓四爺試試合不合腳。”

李惟儉笑著接過來,又見映雪好似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話盡管說來。”

映雪告狀道:“老爺,自打我去了史姑娘身邊兒,高接抵擋的為姑娘攔了不少事兒,可我近來尋思著姑娘不曾吃過虧,就沒了記性。這幾日那襲人幾番示好,姑娘又與其說說笑笑了。”

是了,有映雪攔了明槍暗箭,可不就將湘云保護的好好兒的?人道‘吃一塹長一智’,如今湘云沒吃過虧,可不就是個傻憨憨?

李惟儉面上笑道:“那你回頭多勞心,有你看顧著,我也能略略放心。”

映雪癟嘴道:“也只好如此了,就是不知姑娘何時能長大。”

打發了映雪回返,李惟儉心下卻暗忖,湘云長不長大又有什么關系?若一直是個傻憨憨那還好了呢。不然來日與黛玉一并過了門兒,二人說不得會怎么斗法呢。

有道是‘天無二日、人無二主’,一房兩并嫡,名義上自然是一般無二,可私底下總要分個高低短長來。

若湘云也是個伶俐的,只怕家里葡萄架子便要經常倒了!如今正好,一強一弱的剛好能相處起來。

返身回房正房里,傅秋芳已然說過,探春思量著躊躇滿志。

一旁的寶琴道:“三姐姐,我怎么聽說我那堂姐也一并要協理家務?”

探春回過神來道:“太太怕我年幼壓不住下頭刁鉆婆子,便讓寶姐姐來幫襯著。寶姐姐素來是個妥帖的,料想有其幫襯也能省心些。”

不料寶琴聞言嗤的一聲樂了,說道:“只怕三姐姐要一廂情愿了。”

“這話怎么說?”

寶琴就笑道:“她自小就是個掐尖的性兒,三姐姐得了計議回去,只怕她要從中阻攔呢。”

惜春不解道:“這等好事兒,寶姐姐為何要從中阻攔。”

“她就是這般性子啊,自己得不了好,也不讓別人得了好兒去。”

探春蹙眉思量,惜春卻也不太信服。探春心下素來仰慕李惟儉,因是禁不住便朝著李惟儉看了過去。

若換做尋常人等只怕要頗費思量,偏李惟儉此人絕非善男信女,賈家死活又與他何干?

薛家前恭后倨,且寶姐姐先前許是對他有些情意,轉眼便被心中之欲壓下,一門心思盯著寶玉;探春又是不同,寄居那二年與他頗為親近,李惟儉素來當做妹妹來看顧。這誰遠誰近自然不言而明。

因是李惟儉略略思量便笑著點出要旨:“三妹妹可聽過金玉良緣?”

探春心下不解為何李惟儉提及此事,卻也點頭頷首道:“風聞了一嘴。”

李惟儉便笑道:“通靈寶玉真假還不得而知,三妹妹以為那金鎖是真還是假啊。”

“這——”探春先前就思量過,李惟儉一股氣丟過來五枚通靈寶玉來,莫說是賈母,便是園子里的姑娘心下又如何不起疑心?就如李惟儉所說,通靈寶玉真假猶未可知,那金鎖只怕十之七八也是假的。

只是這話她不好說出口,只道那金玉良緣一事乃是王夫人暗中運作。

就聽李惟儉笑瞇瞇道:“先結交下人,后造聲勢,又四下詆毀林妹妹,薛家對那寶兒奶奶之位志在必得啊。”

李惟儉說的是薛家,而不是薛寶釵。那惜春聽了個恍惚,探春卻敏銳察覺其中差別來。

“若來日薛家果然遂了意……嗯,依我看這般可能極大。一者薛家志在必得,太太又是千肯萬肯的;二來嘛,寶玉不喜讀書、不重門第,尤為厭嫌仕途經濟的,如此這二人豈非一拍即合?

如今榮府入不敷出,薛家卻是皇商出身,明面上最擅經營一道。兩家合在一處,可謂取長補短啊。”

惜春禁不住問道:“儉四哥,你說這些與寶姐姐何干?”

“呵,四妹妹不妨想想,如今賈家入不敷出,太太這才屬意寶釵。若賈家經營有方,不短銀錢,只怕薛家就沒那般緊要了吧?賈妃臨盆在即,若誕下皇子說不得就會晉升貴妃,到那時寶玉可是貨真價實的國舅,哪里還瞧得上尋常商戶之女?

若換了四妹妹是寶釵,豈會眼看著三妹妹興利革弊,重振賈家?”

探春聽得半晌無語,默然看向惜春,四姑娘惜春年歲小,卻是個能下狠心的,略略思量就道:“換了我只怕也要從中作梗……呀,三姐姐,只怕你要防著寶姐姐了。”

李惟儉笑著又道:“還不止呢。”頓了頓,又道:“方才說了薛家,如今再說太太。二嫂子管家事,不過管著瑣屑小事,既不能罷黜任免,又無厘清賬目之權。二嫂子何等樣人,三妹妹自是知曉,三妹妹以為二嫂子為何不曾興利革弊?”

探春就道:“昨兒夜里鳳姐姐還來尋我,單說了那胭脂水粉之弊。她那般性子,只怕早就瞧出不妥了,如此……非不愿……實不能?”

哦,原來昨天鳳姐兒跑去探春處躲著了,順便還給探春賣了個好兒。

李惟儉笑著連連頷首,道:“孺子可教。一則,太太管家這般多年,只將家中管了個入不敷出,偏到了三妹妹這兒興利革弊,你讓太太的臉面往哪里擱?

二則,賴家一去,如今受重用的都是太太陪房,若要革除弊病,少不得要拿那幾家陪房開刀,太太全靠著這些陪房來掌家,又豈肯讓三妹妹壞了大事?

三則,寶玉與賈妃方才是開支大戶!往宮里送的銀子是走的公中還是太太嫁妝?今兒幾百,明兒兩千的,這些年來到底支出了多少?若公示出來,三妹妹猜大房會不會暗中腹誹?”

探春聞言眉頭緊蹙,她到底欠著年歲,雖心下有了顧忌,卻不曾想的這般分明。一旁的惜春聞言咋舌不已,悄然拉扯了探春道:“三姐姐,興利革弊一事只怕不行,我看還是蕭規曹隨吧。”

探春深吸了口氣,昂首道:“我再如何庶出,總歸是賈家姑娘,若不擔著也就罷了,如今擔著管家差事,又怎能冷眼旁觀?”

瞧著小姑娘斗志昂揚,李惟儉心下不禁暗自贊賞,忍不住說道:“三妹妹果然巾幗不讓須眉。”

這話一出口,探春頓時又羞赧起來:“哪兒有儉四哥說的這般好?我不過是心緒難平罷了。”

此時茜雪又來,笑著道:“老爺,晚飯得了,今兒保準老爺吃得順口。”

李惟儉還不知邢岫煙今兒就來了家中幫廚,因是也不以為意,只朝著探春、惜春道:“正巧趕上了,三妹妹、四妹妹不妨留下一并用了飯再走。”

探春卻起身道:“我與四妹妹剛吃過,這會子哪兒還吃得下?儉四哥要用晚飯,我們就不多留了。只是來日若遇見為難的,少不得又要來尋儉四哥求主意呢。”

李惟儉就笑:“盡管來就是,旁的沒有,這歪點子我可是多的是。”

探春抬眼與李惟儉視線相撞,又趕忙垂下眼簾,心下不由得略略失望。那目光里,多是兄長關愛妹妹的寵溺,卻無半點男女之情。探春自嘲一笑,心道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如今自己又何必多心?

因是又展顏笑道:“好,到時候一定來勞煩儉四哥。我與四妹妹先走一步,儉四哥留步。”

當下李惟儉起身,寶琴不用吩咐便送了出去。她將探春、惜春一直送過東角門方才回返。

此時東路院正房里桌案擺置了,一應菜色紛紛傳了上來。那頭幾樣也就罷了,尋常時日總會見著,后幾樣卻頗為新鮮。

一為鲃肺湯,一為碧螺蝦仁,一為響油鱔糊,還有最后一道松鼠桂魚。

寶琴陪坐一旁,用公筷為李惟儉夾了一筷子松鼠桂魚,笑道:“四哥哥快嘗嘗這今兒的菜色與往日有何不同。”

李惟儉嘗了一口,只覺外酥里嫩、酸甜適口,禁不住贊道:“好滋味,吃著好似與蘇州大廚做的一般——”頓了頓,李惟儉立馬醒悟過來:“——莫非是請了邢姑娘來幫廚不成?”

寶琴笑著頷首道:“今兒往榮府園子里送藥膳,剛好又撞見邢姐姐,她便應允了下來。到下晌申時過了,邢姐姐便與三姐姐、四妹妹一道兒來了。”

李惟儉道:“請了人家幫襯,怎么不叫人家一同用了?”

紅玉卻道:“四爺怎知沒叫?方才幫完廚,邢姑娘便要回返。我可是好說歹說才將其勸住,囑咐廚房單獨置了一份兒,送去知覺齋讓邢姑娘單獨用了再走。”

李惟儉尋思著邢岫煙向來安貧樂道,又是個極要強的,這會子私下去見了難免會讓其多心,倒不如來日方長得空再說。因是只專心用餐,許是果然合了口味,李惟儉竟比平日多用了一碗碧梗米。

待用過晚飯,他便往書房而去,自蘇州運來的黃鐵礦還在路上,那化工又極其復雜,想要著書立說又談何容易?總要循序漸進,先將一些化學反應拋出來,繼而再系統性地闡述一門學科。

李惟儉如今尚且頭疼不已,只能硬著頭皮強上,有那么一會子他都想往龍虎山走一遭,拐來幾個能煉丹的道士了。

香菱與寶琴對視一眼,就見寶琴笑著努嘴,于是香菱便隨了去。其后各自散去,紅玉便與傅秋芳道:“我看那位邢姑娘也是可憐,外頭雖有個銀鼠皮的外氅,內里卻穿的是夾衣。這些時日正是冷的時候,我穿著棉衣走起路來還冷的不行,她又如何受得了?”

傅秋芳思量道:“這般說來邢姑娘倒是個清貧自守的性兒,你瞧著可是個挑事兒的?”

紅玉搖頭笑道:“姨娘莫非還想著給老爺牽線搭橋不成?”

傅秋芳就笑,說道:“老爺瞧著不是個貪花好色的,可這些年又少往家中攏姑娘了?先是寶琴,如今這邢岫煙又老早就與老爺有舊,我看啊,只怕也是早早晚晚的事兒。”

傅秋芳面上笑著,心下自然不會這般大度。只是她也知道,這般事兒堵是堵不住了,好在老爺還知克制,不然家中只怕早就人滿為患了。既然堵不住,莫不如順勢而為,若果然有品貌上佳的姑娘,順勢收攏進老爺房里又如何?

左右她如今有孕在身,這可是獨一份兒!來日即便生不下長子,長女也是她的。老爺又早就有言在先,家產斷不會少了她那一份兒,因是這等事兒又何必太過計較?

傅秋芳便又道:“正好我如今有了身子,去歲那襖子只怕穿不得了,你幫我送去給她,若不嫌棄,就請她收下。”

紅玉應下:“還是姨娘想得周到。”

她這邊廂定下計議,寶琴回得房中翻箱倒柜一番,卻苦惱于身形而沒有合適棉衣。略略思量轉動心思,旋即叫了小螺道:“你去與邢姐姐說,就說勞煩她將每日菜譜抄寫下來,如此往后也有個憑依。這十兩銀子送去,就說是潤筆。”

小螺應下,當即揣了銀子往知覺齋而來。到得內中,眼見邢岫煙正伏案觀量著一冊詩稿,便等了須臾才上前招呼了。 邢岫煙待聽命來意,緊忙起身推脫。那小螺年歲雖小,卻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只道:“這外頭報紙請人寫稿子還有潤筆,邢姑娘抄寫食譜得些潤筆又如何?再說那筆墨紙硯總要一些銀錢,更緊要的是邢姑娘的手藝。等閑大師傅,非親非故的哪個會將菜譜流傳出來?”

邢岫煙道:“我不過是做些家常菜,哪里就值潤筆了?”

小螺將銀錢強塞在其手中,笑道:“姑娘也莫要跟我拉扯,這差事若是辦不好,回頭兒我們姑娘可是要責罰我的。邢姑娘也不想我受罰吧?”

邢岫煙推脫不得,心下一片溫暖,窮困之時有人伸出援手幫襯,這般心意總會讓人銘記。

小螺方才告辭而去,轉眼紅玉又來了。招呼過后,先行將一些銀稞子送了來,說道:“伯府定例,都是每月初十放月例,這個月邢姑娘來的遲了一些,倒是不好結算。因是不如先行折算給付了,往后的循著日子放月例也好計算。”

這是報酬所得,卻也是一番恩情。邢岫煙心下感念,收了銀子道謝不已。

卻看紅玉又自身邊兒丫鬟手上拿了一件棉衣來,說道:“傅姨娘如今有了身子,過往的衣裳都穿不得了。前些時日散去了不少,如今還剩下一些,邢姑娘若不嫌棄就拿去改改。”

一件半新的棉衣,又是一番恩情,邢岫煙推拒不得,只好也收了下來。她不知寶琴與邢岫煙所思所想,只道是李惟儉指使家中姬妾所為,因是心下不禁生出旖旎來:莫非李伯爺真就對自己有意?又許是……僅僅是憐憫自己罷了?

邢岫煙往回走時,心下一時間思量不分明,頓時蹙著眉頭好生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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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時,有婆子來傳話,說是王夫人顧念鳳姐兒院兒前的倒座三間小抱廈寒涼,因是便將大觀園正門前的輔仁諭德議事廳分撥了出來,供探春等素日里處置家事。

探春謝過王夫人,起身便往議事廳而來,路上正巧撞見平兒。探春便尋過去說道:“我有一件大事,早要和伱奶奶商議,如今可巧想起來。你吃了飯快來。過會子我也叫了寶姑娘,咱們三個人商議了,再細細問你奶奶可行可止。”

平兒應承了,隨即便道:“三姑娘總要先說個由頭,免得我們奶奶問起了我什么都不知。”

探春一想也是,便先行將胭脂水粉之事說了。

平兒答應而去,到得鳳姐兒院兒便將此事說了。鳳姐兒聽罷禁不住贊道:“好,好,好個三姑娘!我說她不錯。只可惜她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里。”

平兒笑道:“奶奶也說胡涂話了。他便不是太太養的,難道誰敢小看她,不與別的一樣看了?”

鳳姐兒嘆道:“你哪里知道,雖然庶出一樣,女兒卻比不得男人,將來攀親時,總有一種輕狂人,先要打聽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因為庶出不要的。

殊不知別說庶出,便是我們的丫頭,比人家的小姐還強呢。將來不知哪個沒造化的,挑庶正誤了事呢;也不知哪個有造化的,不挑庶正的得了去。”

說著,又向平兒笑道:“你知道我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一家子大約也沒個不背地里恨我的。我如今也是騎上老虎了。雖然看破些,無奈一時也難寬放。二則家里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凡是大小事仍是照著老祖宗手里的規矩,卻一年進的產業又不及先時。

多省儉了,外人又笑話,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若不趁早兒料理省儉之計,再幾年就都賠盡了。”

平兒不禁憂心道:“可不是這話!將來還有三四位姑娘,還有兩三個小爺,一位老太太,這幾件大事未完呢。”

鳳姐兒笑道:“我也慮到這里。倒也夠了:林妹妹……嗯,與寶玉,他兩個一娶一嫁,可以使不著官中的錢,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來。

二姑娘是大老爺那邊的,也不算。

剩了三四個,滿打滿算著每人花上一萬銀子。

環哥兒娶親,也就花上三千兩銀子,不拘哪里省一些也就夠了。老太太的事兒出來,一應都是全了的,不過零星雜項,便是拋費也不過三五千兩。如今再儉省些,陸續也當就夠了。

只怕如今憑空再生出一兩件事兒來,可就了不得了。咱們且別慮后事,你且吃了飯,快聽她們商議什么。這正碰了我的機會,我正愁沒個膀臂!

雖有個寶玉,他又不是這里頭的貨,縱收伏了他,也不中用;

大奶奶是個佛爺,也不中用;二姑娘更不中用,而且不是這屋里的人;四姑娘小呢,蘭小子更小;環兒更是個燎毛的小凍貓子,只等有熱灶火炕讓他鉆去罷。

真真一個娘肚子里跑出這樣天懸地隔的兩個人來,我想到這里就不服。

再者林丫頭和寶姑娘她兩個倒好,偏又都是親戚,又不好管咱家務事。況且一個是無心于此;一個是拿定了主意:‘不干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問她也難。

倒只剩了三姑娘一個,心里嘴里都也來得,又是咱家的正人,這回又得了太太吩咐。

如今她既有這主意,正該和她協同,大家做個膀臂,我也不孤不獨了。按正理,天理,良心上論,咱們有她這一個人幫著,咱們也省些心。

若按私心藏奸上論,我素日得罪人太過,也該抽頭退步,回頭看看了;

再要窮追苦克,人恨極了,暗地里笑里藏刀,咱們兩個才四個眼睛,兩個心,一時不防,說不得就讓人壞了事!

不如趁著如今,她出頭一料理,眾人就把往日咱們的恨暫可解了。

還有一件,我雖知你極明白,恐怕你心里轉不過來,如今囑咐你:她雖是姑娘家,心里卻事事明白,不過是言語謹慎。她又比我知書識字,更厲害一層了。如今俗語說,‘擒賊必先擒王’,她如今要作法開端,說不得便要拿我開端。倘或她要駁我的事,你可別分辨,你只越恭敬,越說駁得是才好。

千萬別想著怕我沒臉子,和她一犟就不好了。”

平兒不等她說完便道:“你太小看了我,這等是非,我又豈能犯糊涂?”

鳳姐兒笑道:“我是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一概沒有別人,不得不囑咐;既然你比我更明白了,我又能如何說?嘖嘖,不想你又急了,滿口你啊、我啊起來。”

平兒指著自己個兒的臉嗔道:“偏說你!你若不依,這不是嘴巴子?再打一頓就是了。難道這臉上還沒嘗過的不成!”

鳳姐兒笑道:“你這小蹄子,就那么一回還要記多久?罷了,過來坐下,橫豎沒人來,咱們一處吃飯是正經。”

當下主仆二人一并落座用晚點,平兒心下暗忖,想來三姑娘也是怕落了鳳姐兒的臉面,這才只叫了自己不曾叫鳳姐兒,如此中間也有個轉圜。

鳳姐兒用著碧梗米粥,不禁偷眼掃量平兒,心下卻已然拿了主意:若想神不知鬼不覺,總要將平兒也一并拖下水才好遮掩。想到此節,鳳姐兒不禁心下忿忿,暗忖著來日又要便宜那頭野牛了!

平兒陪著鳳姐兒吃了晚點,服侍盥漱畢,方往議事廳來。進的內中只見院中寂靜,只有丫鬟、婆子等在窗外聽候。

平兒進入廳內,就見探春、寶釵正說著隔壁伯府之事。見她來了,探春便命她腳踏上坐了,隨即說起胭脂水粉采買之事來。

“我想的事不為別的,因想著我們一月有二兩月銀外,丫頭們又另有月錢。昨兒又有人回,說我們一月所用的頭油脂粉,每人又是二兩。如此,重重迭迭,事雖小,錢有限,看起來也不妥當。你奶奶怎么就沒想到這個?”

平兒笑道:“這有個原故:

姑娘們所用的這些東西,自然是該有份例。每月買辦買了,令女人們各房交與我們收管,不過預備姑娘們使用就罷了。沒有我們天天各人拿著錢找人買頭油又是脂粉去的理。

所以外頭買辦總領了去,按月使女人按房交與我們的。姑娘們的每月這二兩,原不是為買這些的,原為的是一時當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或不得閑,姑娘們偶然一時可巧要幾個錢使,省得找人去。

這是恐怕姑娘們受委屈,可知這個錢并不是買這個才有的。如今我冷眼看著,各房里的我們的姊妹都是現拿錢買這些東西的竟有一半!

我就疑惑,不是買辦不得空,遲些日子,就是買的不是正經貨,弄些使不得的東西來搪塞。”

探春聞言便笑道:“你也留心看出來了。不得空是沒有的,也不敢,只是遲些日子,催急了,不知哪里弄些來,不過是個名兒,其實使不得,我們依然得現買。

就用這二兩銀子,另叫別人的奶媽子的或是弟兄哥哥的兒子買了來,才使得。若使了公中的人,依然是那一樣的。不知他們使了什么法子,是鋪子里壞了不要的,他們都弄了來單預備給我們?”

平兒笑道:“買辦買的是那樣的,他買了好的來,買辦豈肯和他善罷甘休?又說他使壞心,要奪這買辦了。

所以他們也只得如此,寧可得罪了里頭,不肯得罪了外頭辦事的人。姑娘們支使奶媽子們,他們也就不敢閑話了。”

探春道:“因此我心中不自在。錢費兩起,東西又白丟一半,通算起來,反費了兩折子,不如干脆把買辦的每月蠲了。

此是一件事。第二件,我方才往會芳園走了一遭,你看會芳園比咱們這個如何?”

平兒便道:“當日起園子時寧府還在,咱們這大觀園還占了一部分會芳園呢……算算會芳園能有咱們一半?”

探春道:“我方才與傅姨娘說閑話,誰知這會芳園,除她們戴的花、吃的筍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包了去,年終足有三百兩銀子剩!我這才知道,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錢的!”

一旁的寶釵心下頗不以為然,只道探春太過斤斤計較。因是寶釵笑道:“真真膏粱紈绔之談。雖是千金小姐原不知這事,但你們都念過書,識字的,竟沒看見朱夫子有一篇《不自棄》文不成?”

這前頭的話也就罷了,不過是說探春不知柴米油鹽,其后話鋒一轉提及《不自棄》,意思是勉人自勵,而莫要將心思放在那雞毛蒜皮、省幾兩銀子的事兒上。

探春聽了頓時心下不悅,面上卻笑道:“雖也看過,那不過是勉人自勵,虛比浮詞,哪里都真有的?”

寶釵馬上反駁道:“朱子都有虛比浮詞?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辦了兩天時事,就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虛浮了。你再出去,見了那些利弊大事,越發把孔子也看虛了!”

這話說的愈發不客氣了!

探春雖還笑著,笑道:“你這樣一個通人,竟沒看見《姬子》書?當日姬子有云:登利祿之場,處運籌之界者,竊堯舜之詞,背孔孟之道。”

寶釵笑道:“底下一句呢?”

探春笑道:“如今只斷章取意。念出底下一句,我自己罵我自己不成?”

寶釵道:“天下沒有不可用的東西,既可用,便值錢。難為你是個聰敏人,這些正事,大節目事竟沒經歷,也可惜遲了。”

寶姐姐這話滿是譏諷,意思是你既然這么聰明應該去辦大事,沒有經歷過大事太可惜了。

平兒見二人彼此懟起來了,趕緊過來打圓場說:“兩位姑娘可憐可憐我,這尋章摘句的我可一句都沒聽懂。我看不若叫了姑娘們來,也不說正事兒了,就看兩位姑娘講學問吧。”

平兒這一打岔,寶釵也就不再與探春糾纏,但也沒有往后退的道理,因是說道:“學問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學問一提,那小事越發作高一層了,不拿學問提著,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寶姐姐的意思是事情雖小,但道理還是應講清楚,你探春摳那點小錢就是不妥!

聞聽此言,可把探春氣了個七竅生煙。心下不由得思量起儉四哥先前所說,這寶姐姐滿口大道理,正經主意一個沒有,眼看著就是來攪局的。如今總要想個法子先將其趕出去才是!

第47章 兩小爺鬧市遭毒手 李惟儉京師受熱捧第235章 捅破天第308章 干親第414章 寶玉出走第27章 秦司棋代弟求饒 街邊得拖槍掛印第178章 買命第271章 金釵齊聚第93章 好個狐媚子!第176章 任官第346章 夜游第133章 頭面兒第26章 就此揭過?第349章 相看第117章 原來也會想第81章 種印第301章 割腥啖膻第18章 賴大:這事兒不能善了!第220章 春來百花無意賞第164章 作死第213章 一封名帖第197章 你認識李大人?第402章 清明祭祖第150章 別居第191章 年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412章 抄撿第274章 一出一送第155章 辦廠第328章 楝兒第133章 頭面兒第152章 紙鳶第343章 黛玉設計第194章 制糖第277章 這個妹妹不簡單第282章 薛蟠娶親第112章 瓊閨秀玉第55章 門庭若市第214章 殞第20章 兩小心生間隙 寶釵心急如焚第253章 梁恭人進京第387章 做媒第77章 哭笑不得 以退為進第188章 改稻為桑第4章 晴雯 紅玉第331章 焦頭爛額第178章 買命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255章 豆蔻年華出芙蓉第56章 鎮國公 理國公到訪第248章 以詩為戲第38章 車員外密會賈赦 秦可卿聞喪而病第209章 賦閑第347章 要飯的第229章 風戲雪殘 念君心暖第219章 相思樹上掛離索第319章 議定(萬字大章求月票)第127章 設計第150章 別居第358章 嘗鮮第44章 儉四哥要發財了?第186章 演武第306章 探春問計第232章 與誰更迭第155章 辦廠第364章 弄小巧借刀殺人第400章 春來百物不入眼第149章 勸說第191章 年第133章 頭面兒第362章 入目無他人第111章 求告無門第329章 火上澆油第179章 美人局第189章 尤家登門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289章 兩面三刀第318章 玉碎第46章 吳海平無意得姻緣 薛姨媽聞金陵報喪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349章 相看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177章 履職第14章 見司空李生答卷 欲出氣賈蓉尋鳳姐第330章 禍水東引第193章 臨行第33章 嚴希堯書房演雙簧 秦司棋半路攔李四第345章 處罰第220章 春來百花無意賞第101章 雞飛狗跳第122章 聘第29章 賈珍:請家法!第252章 發落第312章 李伯爺賣車第291章 丫兒塔第67章 多渾蟲入府 寶玉討香菱第17章 吳琇瑩走神傷主 李惟儉內府看槍第332章第70章 靜夜里主仆夜話 順天府重拳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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