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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你認識李大人?

第197章 你認識李大人?

莊有恭略略蹙眉,瞧著前頭擠擠擦擦的人群說道:“問清楚是誰弄的機器,盡快搬走,莫要在此地停留。”

隨從應了一聲,返身又花費好半晌才擠進去。過得一盞茶光景,隨從面上古怪回返,拱手道:“老爺,小的問清楚了,說是得了內府李郎中之命,才在此處展示機器。”

轎子里的莊有恭納罕道:“李郎中?哪個李郎中?”

這蘇州城就一個內府郎中,如今還困在織造局待參,哪兒還有什么內府郎中?莫非是招搖撞騙之徒?

就聽隨從道:“回老爺,小的特意問過了,是內府會稽司李惟儉李郎中。”

會稽司?莫非是聽了風聲,暗中來江南查訪的?

莊有恭略略頷首,正要吩咐人繞路而行,忽而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涼氣問:“且慢,你說李惟儉?”

“正是。”隨從呲牙樂道:“老爺,這可是李財神啊,這回說不得咱們就有指望了。”

莊有恭狀元出身,先入翰林院,其后為光祿寺少卿,到了上個月才外放蘇州知府。此人身居京師,不黨不群,錯非如今是新黨陳宏謀主政,說不得莊有恭按部就班的繼任光祿寺卿,待再外放可就是一方督撫。

他可比李惟儉晚出京師,因是對李惟儉那是如雷貫耳啊。

不過十五、六年紀,先折騰出偌大的水務來,去歲大順就該虧空,不料因著水務反倒賺了一大筆;其后又折騰出了西山煤礦來,世人瘋傳此人乃是財神降世,對其逢迎有加、趨之若鶩。

早前倒是聽聞此人南下,不料竟在這蘇州城撞見了。莊有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正是一籌莫展的時候,聽隨從這般說了,頓時心動不已。

只是轉念一琢磨,他跟李惟儉素無往來,且一個地方官,一個內府官,互不統屬啊。思來想去,只能先結交一番,到時再相機行事。

思忖過,莊有恭道:“李郎中可在蘇州城中?你去打聽了,問明在何處落腳,本官為本地知府,總要盡一盡地主之誼。”

那隨從就道:“老爺,小的掃聽過了。李郎中如今借居玄墓山蟠香寺。”

莊有恭不加思量便道:“備車,本官要去玄墓山拜訪李郎中。”

當下莊有恭一行回衙門換了馬車,直奔玄墓山而去自是不提。

且說南倉橋前,一條麻繩將人群阻攔在外。后頭的擠擠擦擦,前頭的卻不敢越過麻繩,蓋因麻繩后頭站著幾名禁軍士兵。

那幾名士兵之后,蒸汽機帶動著兩臺錠紡紗機正吭哧吭哧地紡著面紗。這其中一臺紡的粗紗,一臺則是細紗。

兩名內府匠人伺候著蒸汽機,不停地往里頭填著木柴。那鍋爐上頭冒著滾滾黑煙,時而還會噴出一團白氣來。

圍觀人中,一員外捻須觀量半晌,開口道:“這機器……瞧著比用水力還快啊。”

另一員外道:“我方才瞧著往里頭塞的是炭,這會子連柴火都能往里塞,這般算來比水力劃算啊。”

此時江南織廠已然采用水力,奈何江南水患嚴重,且趕上枯水期動力不穩,因是這會子勉強算是一半人力、一半水力。

早有好事者統計過,水力四十倍于人力,若能盡數得用水力,誰還樂意養那么多織工?

前些年倒是有人試著用紐可門帶動紡織機,奈何那貨塊頭實在太大,且燃料拋費太高,不成想如今果然有人造出來合用的蒸汽機了。

二人定睛觀量,便見蒸汽機前有一憊懶貨負手而行,手里還托著個紫砂壺,時而便會嘬上一口,頗為愜意。

先開口的那員外便道:“小哥,我是富順號的掌柜,敢問你這機器怎么個賣法?”

吳海寧眼見四下聚攏的人已差不多了,便笑吟吟邁著四方步行過來,說道:“諸位員外請了,這蒸汽機乃是京師所造。若各位掌柜的想要預定,須得去京師蒸汽機廠預定。”

“蒸汽機廠?”

“員外不知蒸汽機廠?這廠子可是我家老爺與內府合股開辦,可謂名動京師啊。什么?我家老爺是誰?聽好了,我家老爺乃內府會稽司正五品郎中,封正二品男爵,金陵李祭酒嫡親的侄兒——李惟儉。人送外號,李財神!”

有好事者接茬道:“李財神?沒聽說過。”

不待吳海寧發話,就有人叱道:“李財神都沒聽說過?孫掌柜的真真兒是孤陋寡聞啊。”

“伱知道?”

“呵,今兒就讓你漲漲見識,你且聽好了。這位李大人可了不得,京師水務聽說過吧?就是這位大人擺弄出來的!”

四下轟然炸響。大順各處都有報紙,江南又是繁華之地,是以京師大事小情,不過半月便會傳到江南。那京師水務,只數月光景便撐起來價值三千多萬兩銀錢的龐然大物,便是見多識廣的江南士紳也為之咋舌。

那孫掌柜這才恍然:“敢情是這位李財神啊。”頓了頓,趕忙看向吳海寧:“小哥,莫非李財神來了蘇州不成?”

吳海寧忽而變色:“誒?你可莫要亂說啊,我何時說過我家大人來了蘇州?”

那孫掌柜的哪里肯信?正在再問,有人就道:“李大人定然來了咱們蘇州,我今兒瞧見這小哥從一輛馬車上下來,那里頭定然就是李大人。”

吳海寧好似氣急敗壞,跳著腳辯解:“別胡說,我家大人真沒來。你,你怎地平白冤枉人?”

他越是這般,周遭之人越是篤信,那李惟儉定然來了蘇州。尋常百姓,不過是看了個稀奇,那些綢緞莊、布莊的掌柜都是人精,頓時就轉動了心思。

這蒸汽機叫什么鍋駝機的,瞧著比水力的還好伺候,肯定是要去京師采買的。這玩意的好處看得見、摸得著,只這般一亮相,各處織廠的東主自會蜂擁而至,按理來說這位李大人沒必要來此推廣……莫非李財神是別有打算?別是也要在江南再造個水務公司吧?

有心者只留下伙計仔細觀量那鍋駝機,自己趕忙出了人群,尋各自東家稟報去了。

……………………………………………………

玄墓山,蟠香寺。

料想那蒸汽機傳播開來,總要幾日光景,那些江南士紳要尋自己,只怕還要過上幾日。因是,李惟儉清早操練過后,用了早飯便行將出來。

琇瑩操勞了一夜,清早沒留神閃避時扭了腳踝,是以這會子只李惟儉一個人在寺中亂轉。

他方才從天王殿中轉出來,迎面便撞見了惠明老尼。二人彼此見禮,略略說過幾句,李惟儉便要離去——他哪里耐煩與一個老尼打機鋒?

那惠明好似看了出來,略略思忖,便道:“鄙寺偏僻,無甚好招待的,倒是我那徒兒擅煮六安茶,李郎中若有空暇,可去尋我那徒兒烹茶、手談。”

“好,有空我就去。”嘴上敷衍過,李惟儉轉瞬就忘在了腦后。

就妙玉那性子,李惟儉實在敬謝不敏,且僧不僧、俗不俗的,身在佛門、心在紅塵,他可沒那耐心法去追尋那勞什子的雅致。

自天王殿出來,有禁軍士兵尋過來道:“李大人,船雇好了,只是那西山島聽說早就有人了,還開出來不少良田呢。”

“嗯?”李惟儉思量道:“不急,早晚這島我都要買下來。”

既然西山島有主,那就不急著上去查看了,且李惟儉從沒學過地質,這會子就是去了也瞧不出什么來。

在蟠香寺中略略轉了轉,李惟儉便領著兩名禁軍下山游逛,便見太湖周遭良田遍布,料想應是圍湖造田所得。

問過農人,果然如此。只是,這圍湖造田所得的田,算不算良田還不好說。若年景好,太湖風平浪靜,那自是一等一的良田;可若是太湖泛濫起來,莫說是湖邊造出來的田了,便是那蘇州城都能給淹了!

那農人猶記得十二年前太湖泛濫,蘇州四下大水彌漫,田產顆粒無收,城外屋舍十不存一,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

李惟儉不由得暗自思忖,搞出水泥來,料想過幾年這水患就會略略平息吧?

轉眼行到湖面,正舉目眺望,忽而便見一抹紅衣自田間若隱若現。李惟儉定睛觀量,便見那紅衣女子一身短衣,挽了褲腿,正彎著腰在稻田之中找尋著什么。

水聲嘩嘩,女子忽而雙手一捉,一條黃鱔便被其擒在了手中。小姑娘面露喜色,丟進身后竹簍,扶了扶頭上斗笠,踩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水田行將出來。待到了水田邊緣,提了鞋子,去到湖邊沖洗了滿是污泥的雙腳,這才穿上了鞋襪。

跟著又蹲踞一方石頭上,拿著個小匕首將那黃鱔開膛破肚。

是邢岫煙啊……李惟儉不禁莞爾,負手悄然行將過去,停在了邢岫煙身后。

聽見身后響動,邢岫煙連忙回首,見李惟儉負手笑吟吟地看將過來,邢岫煙小吃一驚,趕忙起身一福:“見過李大人。”

“你知道我?”

邢岫煙開口便是帶著吳儂軟語的官話,道:“聽寺里人提起過。”

李惟儉便笑道:“方才無意中見你捉了黃鱔……你那黃鱔可是要賣?”

邢岫煙面上一紅,說道:“不是……是我自己吃的。”

“哦,那倒是我唐突了。”李惟儉思忖道:“不若如此,我用三斤臘腸與你換那黃鱔如何?”

邢岫煙囁嚅道:“寺中禁食葷腥的。”

“我又沒說拿回去吃,你怕什么?”

邢岫煙思忖了下,這才頷首道:“這黃鱔不值什么的,大人若想要,送與大人就是了。”

“我又不是強梁,哪兒能白拿你東西?說定了,待回了寺,我叫人給你送去。”

“嗯。”邢岫煙應聲,自竹簍里抓起黃鱔,想了想又不對,干脆連竹簍一并送與了李惟儉。

李惟儉笑著接過竹簍,那邢岫煙不敢再與其對視,福了一禮,匆匆告辭而去。

李惟儉叫過兩名禁軍,要了火鐮,四下尋了干柴,干脆就在湖邊升起篝火來烤炙那黃鱔。三人身上都沒帶著鹽,干脆就撒了火藥在其上,滋味雖怪異,李惟儉卻吃得津津有味。

想起邢岫煙來,李惟儉便吩咐了人,讓其留心打聽其家中情形。

那禁軍頓時心領神會,只道李惟儉見獵心喜,忙不迭地應承下來。待一條黃鱔吃過,三人回返蟠香寺,方才到山門便有一女尼疾行而來:“李大人可讓貧尼好找,李大人還請速速上山,新任蘇州知府莊大人這會子正等著您呢。”

李惟儉樂了,莊有恭來得也太快了,甭琢磨了,一準是有求于自己。

李惟儉不急不緩進得蟠香寺中,果然便在大雄寶殿中見得了莊有恭。二人序年齒,莊有恭三十出頭,李惟儉不過十五、六;論官職,一個正四品的知府,一個正五品的內府郎中。且李惟儉還有爵位在身。

因是只以平禮相待。

李惟儉先來,正要邀著莊有恭去到后頭小院敘話,那惠明老尼便笑道:“二位大人蒞臨,實在是鄙寺之幸。老尼無以言表,愿以六安茶招待二位大人,不知意下如何?”

那莊有恭笑道:“也好,正要問住持討一杯茶水潤潤喉嚨。”

惠明喜道:“如此,二位大人請隨老尼來。”

李惟儉心下玩味,與莊有恭并肩而行,說說笑笑,隨著那老尼一路前行,果然就到了妙玉所在的小院。

惠明招呼一聲,連忙吩咐妙玉烹茶,隨即引著二人入得內中。

這內中廳堂布設成了茶室,一方榻子,旁邊有火爐,榻上有軟墊,小幾上有各色茶具。

墻上有畫,畫的卻不是佛像,反倒是茶圣陸羽。

李惟儉心下暗忖,這妙玉果然從未將自己當做佛門中人啊。

此時,便見妙玉盈盈一福,道:“二位大人稍待,我這就烹茶。” 李惟儉伸手相邀:“莊府尊,請。”

“請。”

二人撩開衣袍,在榻子上落座,那莊有恭便道:“今日方才送別按察使,回返時便見路上擁塞,打發人問過才知,原是李郎中到了蘇州城。你我同朝為臣,雖素未謀面,可李郎中既經過此地,本官怎也要盡一盡地主之誼。這才來倉促拜訪。”

“哈哈,府尊客氣了。本官聽聞蘇州前些時日方才亂過,府尊又新才到任,只怕此時理當忙碌,因是這才不曾入城。”

那莊有恭道:“的確忙碌,不瞞郎中,本官也是初次外放,這一時間焦頭爛額,實在不知從何處著手啊。”

李惟儉笑著道:“府尊心智遠非本官可比,料想早有頭緒,只待施為樂,啊?哈哈哈。”

李惟儉本意將此事揭過去,不料莊有恭卻面露苦色,說道:“郎中言過其實,如今我哪里還有頭緒?蘇州一團亂麻,織造局欠下各處織場不下八十萬兩銀錢,這銀錢不給付,織工便要餓肚子,只怕到時還要亂啊。”

李惟儉納罕道:“巡撫前些時日親臨蘇州,就沒想些法子?”

莊有恭道:“巡撫撥付銀錢十三萬兩,這余下的還要蘇州府子自己想法子啊。本官人窮志短,無可奈何,聽聞李財神來了蘇州,只好求上門來,還望李郎中救我一救啊。”

李惟儉眨眨眼,面上為難,心下卻樂開了花兒!正愁如何扯上地方官呢,這莊有恭就送上門來……不就是銀錢嘛,他李惟儉攪動風云,區區八十萬兩,幾日光景便能籌集齊全。

李惟儉沉吟不語,莊有恭老臉通紅。他此時舍了臉面,若李惟儉解決不了,就只能上奏朝廷,懇請撥付內帑以安撫蘇州織工了。

正待此時,妙玉提著冒著熱氣的水壺回返,打了檀香,洗過茶具,又洗茶、泡茶,那身形行云流水,好似有韻律在其中。便是莊有恭都不禁看了兩眼,偏生李惟儉無動于衷,只待茶水推在面前,這才抄起來道:“府尊,這銀錢的事暫且不提……府尊可知本官此番因何而來?”

莊有恭本道李惟儉是為推廣蒸汽機而來,卻揣著明白裝糊涂,拱手道:“正要請教,郎中此番——”

李惟儉品了一口香茗,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便道:“此事說來話長……臘月里,本官與恩師談及改稻為桑,都認為此事過猶不及,只怕來日江南必鬧糧荒。”

莊有恭肅容正色道:“嚴侍郎此乃老成謀國之言啊。前明時,這江南一地便是桑棉多過稻谷,百姓納賦,都是桑棉換得銀錢,再用銀錢采買湖廣米糧。這桑棉之利雖巨,卻當不得糧食。

且黃淮、太湖時而作亂,早前有官府彈壓,好歹還有些稻谷種植;若沒了官府管制,只怕……到時天災人禍湊在一處,江南必起大亂子啊。”

李惟儉頷首道:“恩師也是這般說的。本官思來想去,這改稻為桑只怕不得不行,朝廷實在是稅賦不足。要防著江南生亂,須得興修水利啊。唯有治理了黃淮、太湖,才能免得江南生亂。”

莊有恭頷首,心下卻極為納罕,這說著改稻為桑,怎么又扯到水利上了?

略略說過幾句話,李惟儉話鋒一轉,便道:“本官思來想去,如今水利勞民傷財,且修建石塘拋費實在太過……若有三合土那般新物件兒,不懼日曬水沖,這治理水患豈非就容易了許多?”

“額……郎中奇思妙想,本官欽佩。”莊有恭強忍著才沒撓頭。怎么面前這位李財神這般跳脫,又扯到了新物件兒上?

此時就見李惟儉忽而合掌道:“本官此后拋費十來日,屢屢嘗試,府尊猜怎樣?”

“啊?”

不待莊有恭說什么,李惟儉就道:“正是,本官機緣巧合,竟真真兒造出了此物!”

“啊?啊——這可真是……”

李惟儉道:“本官此番南下,就是為了這水泥一事。府尊試想,此物平素為粉末,施工時與砂石攪拌,晾曬幾日便堅如磐石,不懼雨水沖刷,且物料成本比照石塘省了七成……敢問府尊,若得此物,這水利是不是就容易了?”

原來如此!莊有恭暗自思忖,是了,這位李郎中可是實學舉人出身,極擅造物。若果然如其說的那般,那還真是天大的好事兒!

“果然如此?此事乃是為天下萬民造福啊。”

李惟儉擺擺手,笑道:“這般說來還早……莊府尊,本官早前便派人四下掃聽,找來找去,這才找到此處。”他抬手遙遙指著太湖道:“太湖中有一西山島,島上非但有水泥所需石灰石,更要緊的是有煤。本官此番來蘇州,為的便是在這西山島上籌建水泥務。”

“水泥務?”莊有恭可是想著京師水務呢,當即急切問道:“不知這水泥務……是內府獨辦,還是……照水務舊例?”

李惟儉抿了口茶水,笑吟吟道:“府尊也知,朝廷歲用不足,這水泥務……自然是循著水務舊例。”

“誒呀!”莊有恭大喜,忙道:“如此,郎中但有所請,本官必定親自奔走!”

那京師水務,順天府可是平白占了天大的便宜。循水務例,那豈不是說蘇州府也能在這水泥務里占些股子?

到時候拋售一些,城里的爛攤子豈非迎刃而解?當面這位李財神,果然名不虛傳!

莊有恭又端起茶盞來,敬道:“本官以茶代酒,多謝李郎中扶危救難,救蘇州上下于水火。”

“誒?府尊客氣了。請!”

莊有恭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只覺身心暢快,此時才想起一旁還陪坐伺候著個妙玉,于是笑著對其頷首:“姑娘,好茶。”

妙玉道:“府尊喝的慣就好,這水,乃是去年明前蠲的露水,就只剩了一壇子,今兒都用來招待府尊……與李郎中了。”

莊有恭傳統文人出身,聞言頷首笑道:“無怪別有滋味在其中。”

他面前的李惟儉卻面色古怪,幾次瞥向那水壺。

妙玉便問:“李郎中,水壺可是不妥帖?”

“沒,本官在想,方才那水可曾煮沸了。”

妙玉便道:“自是沸過三次的,又晾了一會子,否則斷不敢招待二位。”

“那就好。”李惟儉如釋重負,好歹這一回是不用鬧肚子了。

妙玉心下納罕,待要追問,那李惟儉卻又與莊有恭說將起來。妙玉不好插話,只在心中將李惟儉好一通腹誹。

她卻不知,李惟儉心下也在暗自腹誹。蠲了一年的露水用來煮茶,這是什么毛病?妙玉行至看似雅到了極致,實則全然是附庸風雅。待來日送她個顯微鏡,讓她親眼瞧瞧蠲了一年的水里頭到底有什么,看看她還雅不雅得起來!

與莊有恭說過半日,其隨從兩次來催促,莊有恭情知衙門里又有事兒,只得起身告辭而去。

李惟儉親自將莊有恭送出山門,待其行的遠了,這才思量著回返蟠香寺。

莊有恭方才看過魚鱗冊,提起西山島,便說島上山巒乃官府所有,這就算是蘇州府入股了;其余的天土,則分屬三家,須得用些時日采買下來。

略略思量,李惟儉旋即便釋然,這事兒何必用他費心?只怕自己身臨蘇州,要辦水泥務的消息放出去,江南士紳必定聞風而動。到時候讓他們出手就好,自己又不用做惡人。

方才走到半路,后方忽而來了一頂滑竿,瞥見幾名禁軍護著李惟儉,滑竿上那胖子連忙喝道:“放下放下,快把老爺我放下。”

滑竿放下,那大胖子撩起衣袍來吭哧吭哧拾階而上,距離李惟儉十幾步,遙遙喊道:“敢問前方可是李郎中當面?”

李惟儉停在寺門前,回頭瞥了一眼那胖子,笑著對身旁禁軍吩咐道:“替我擋一擋,本官先回去了。”

幾名禁軍領命,李惟儉隨即進得寺中。那胖子到得寺前,便被兩名禁軍攔下。那胖子急得跳腳,嚷道:“李郎中,在下蘇州顧萬中……家父乃是顧唯成啊。”

顧唯成可是孝景年間的首輔,李惟儉頓足,回頭看著那胖子嘆息一聲,道:“罷了,讓顧員外過來吧。”

兩名禁軍這才放開顧萬中,顧萬中頓時喜形于色,提著衣袍一路小跑到得近前:“誒呀,李郎中真真是……既到了蘇州,我蘇州士紳怎也要盡地主之誼。”

李惟儉笑道:“顧員外如何得知我在這蟠香寺的?”

“這……在下也是胡亂猜的。”

“猜的?顧員外運氣極好啊……若明日來此,說不得本官就走了。”

“啊?”

李惟儉轉身緩步而行,那顧萬中緊忙綴后半步隨行。李惟儉就道:“本官原本想在蘇州辦個水泥務……奈何這西山島一早就有主了,這采買田土只怕頗為不易,如此,不如另尋他處。”

另尋他處?錯過今兒,來日哪兒還有機會撞見這位李財神?

顧萬中便道:“這有何難?不瞞李郎中,在下在那西山島上就有不少田土,余下兩家,在下出面,一準將田土攏在手中。”

“太麻煩了——”

“此事不用郎中出面,一切都有在下施為……五日……不,三日,三日之內,在下定然將西山島地契奉上。嘿嘿……就是,這水泥務,郎中無論如何都要讓在下摻上一股啊。”

李惟儉停步,笑吟吟看向顧萬中,問道:“就三天?”

“就三天!”

李惟儉嘆息一聲:“也罷,那就三天。若得了地契,你徑直來此地尋本官;若沒辦成,本官三日后啟程去浙江。”

“一言為定!郎中瞧好吧,三日內,在下定然將此事辦妥。”

得了李惟儉允諾,顧萬中精神大振,轉身用比方才還快的速度飛奔而下,跳上滑竿催著下人快快回返。

天大的富貴就擺在眼前,摻上一股,那就是傳家的富貴,這顧萬中哪里還等得及?

李惟儉笑吟吟回返小院自是不提,卻說他方才與顧萬中種種,全然落在了另一人眼中。

此人便是邢岫煙的父親邢忠。

這邢忠與邢夫人乃是堂兄妹(注一),這會子并不知曉李惟儉與榮國府有牽扯。可那顧萬中他卻是認識的,此人乃是蘇州有名的富戶,城中最好的園子便是人家的。

此人經營富順號,還開了織場。邢忠在另一處織場做了管事兒的,素日里見了那顧大官人怕是連說話的份兒都輪不上。

他瞧見了什么?

向來鼻孔示人的顧萬中,竟哈巴狗也似地沖著這位李大人點頭哈腰。那句話果然沒說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

心下嘖嘖稱奇,邢忠終于知曉了李惟儉的分量,因是遠遠避開了,待其走遠了,這才施施然回返自家。

進得房中,便見婆娘正在煮飯,女兒則在做著女紅。邢忠喝過一盞粗茶,抹嘴便將方才所見說將出來。

其妻聽罷,嘖嘖道:“這位李郎中好大的官威啊。”

“可說呢……那顧大官人,素日里連府尊都要以禮相待,不想竟這般敬畏這位李郎中。”

其妻心下一動,忽而扯過邢忠道:“我瞧著那位李郎中年歲不大,也不知成沒成親。若是還沒成親,你說岫煙——”

“嗤~”邢忠樂了:“李大人這般權勢,只怕高門貴女都要趨之若鶩,又哪里會瞧得上岫煙?”

其妻不樂意了,道:“哪里就瞧不上了?再說做不得正妻,便是做個貴妾也是好的。”

邢忠正要反駁,忽而心下一動。邢忠這一支可比不得邢夫人娘家,這些年來一直都過著苦日子。那位李郎中可是有財神之名,女兒做了妾,他們家不說飛黃騰達,好歹不用受窮了吧?

正思量間,外間忽而有人叫門。

夫妻趕忙迎了出去,便見一栗發異瞳的西夷女子定在柴門前,略略頷首便道:“我家主人讓我來給邢姑娘送臘腸。”

其妻訥訥不知如何開口,邢忠便問:“這位姑娘,敢問你家主人是?”

碧桐朝著東面揚了揚下頜:“便是住在此間的李郎中。”

邢忠愕然,還不待其回過神來,邢岫煙已然自房中出來,接了臘腸,謝過碧桐,碧桐這才頷首離去。

人才一走,邢忠其妻便一把扯過邢岫煙,興奮道:“我的兒,那位李大人為何送你臘腸?莫非你認識李大人?”

第300章 雪天留客第218章 才選鳳藻宮第41章 一鯨落萬物生 釵黛齊探李四第216章 鐵檻寺第334章 挑明第139章 變局第234章 大張旗鼓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276章 姐姐猜呢?第311章 樂極生悲(八千字求月票)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339章 三姐撒潑第180章 林如海病重第397章 執意尋舛錯第62章 大老爺穿針引線 李惟儉點破玄妙第88章 利好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64章 嚴希堯誠言點撥 王熙鳳得贈金鎖第248章 以詩為戲第116章 海子第128章 默契第6章 幻滅第132章 香菱第324章 十里紅妝第315章 治年事第85章 小英雄第251章 送女?第50章 醉金剛流配三千里 秦司棋絡子傳私情第91章 小心思第234章 大張旗鼓第394章 臨終念子孫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410章 殺人放火夜第412章 抄撿第367章 桃花社第185章 惡鄰第18章 賴大:這事兒不能善了!第359章 平兒第262章 余波未消第377章 翻檢第200章 不服去告!第160章 舊事重提第41章 一鯨落萬物生 釵黛齊探李四第330章 禍水東引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231章 手帕交第238章 芳園應賜大觀名第152章 紙鳶第410章 殺人放火夜第364章 弄小巧借刀殺人第390章 病重第383章 托庇第190章 種瓜得瓜第8章 碧月道明原委 可卿貴不可言第369章 變故第379章 求告無門第82章 熙熙攘攘第330章 禍水東引第415章 浪跡天涯第127章 設計請假一天第208章 背鍋第208章 背鍋第125章 有辱斯文第199章 娘第347章 要飯的第22章 李惟儉送珠花 薛姨媽急登門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19章 嚴奉楨為友張目 薛姨媽連夜求援第39章 吳郎中點破官路 薛寶釵心思難明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354章 釜底抽薪第345章 處罰第43章 周長史:本官信得著復生。第92章 可惜了一串錢第254章 李伯爺夜襲第338章 避而不見第185章 惡鄰第108章 林妹妹病了第115章 手段第339章 三姐撒潑第175章 東拉西扯第374章 傻大舅第336章 偷娶第413章 比鄰第197章 你認識李大人?第313章 假癡不癲第15章 鳳姐兒放錢由始 李惟儉聞病送藥第352章 三姐兒手段第121章 案發第333章 王子騰來信第91章 小心思第154章 術第282章 薛蟠娶親第52章 李惟儉謀后路第64章 嚴希堯誠言點撥 王熙鳳得贈金鎖第116章 海子第260章 湘云進園第61章 上架感言第334章 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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