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簡耳邊響起低低的風聲和語聲,似乎自己身在極高的地方,那些話語只有憑借風才能觸及他,可已經被風吹散了驚駭和慶幸。他慢慢睜開眼,透過散亂的發絲看見自己身上的魔紋和遍布四周的封魔咒術。封魔,這本應是他多年前該有的歸宿。
“刑浪,你多年前不顧閬峰巔大恩,叛出閬峰巔,如今又獨身闖回,究竟有何圖謀!”嚴厲的問話聲打斷了玉簡的思緒,站在玉簡面前的人渾身正氣凜然。
多年前?玉簡看著眼前的程霓,心中百轉千回只化作嘴角的苦笑。蝶墨再次扭轉了現世,還暴露他的魔族身份要將他趕盡殺絕,可她又何苦留下他的記憶?也罷,蝶墨的孤獨早無人能解,他身為師父,卻也未能阻止,只當還了這罪孽。只是可惜了師姐一番苦心……
“如今你死在眼前,還不快說!”程霓的斷喝再度響起,可回響在玉簡心中的是另一番漣漪。
不過催逼在前,他還是露出了許久不曾擁有的,屬于魔族的桀驁。“我……”玉簡低聲開口,心中晃著的竟是“掌門”二字,“只是……”他想要激起程霓的殺意,但不斷環繞在心頭的居然是無窮的詰問。真的么?只是可惜了玉音的心思?你的呢,你想要的呢,你融入生命的呢?!
“魔界已然不是我的家,我只是想回來看看,我真正視為家的地方。”就像從心中飛瀉而出的河流,玉簡毫不猶豫地說道。即使說他懦弱也罷,他已經習慣擁有這生命,即使天下人都說這生命應該湮滅,但他不愿,無人可殺!
玉簡邊說邊暗暗凝聚法力,他自然不會期待現在的閬峰巔會對他以禮相待。可還未等他發難,身周幾道符咒居然發出細微的脆響,它們竟只是虛設!玉簡微微一愣,而后毫不手軟地擊飛了身前恍若未見的程霓,而后趁亂移動身形,幾步便鉆入閬峰巔秘境。不過,他并沒有立刻離開。因為意料之中的人正在等著他,或者說,一縷法力。
“沒想到你竟進境至此。”盯著面前的鬼面,玉簡知道那是程霓,但沒有點破,“你想怎樣處置我?”
“我現在不是任何人,只是曾經聽說過你罷了。”程霓的聲音從鬼面下傳來,古井無波,“我知道你曾經守護閬峰巔,我知道你沒有錯,我知道對你封魔只是濫殺無辜,可我已經執掌閬峰巔,弟子們的不安是修仙之人共有的脆弱,所以我不能違逆他們的驚恐。不過你可以相信我,閬峰巔絕對不會辜負你的守護。”
“我想,我應該相信你。”玉簡端詳著程霓時光背后的臉,輕聲說道,“我名邢浪,自此長住魔界,你若不嫌棄,可以來尋我談天。”
“邢浪……那我便將‘玉簡’之名抹去了。”程霓微微頓了頓,“也許,有朝一日我會以掌門之名召回你。我想要平復這個世界的不安——此時此刻,我只對你說,他們都不會知道。”
“你有自己的判斷,這是連玉音也沒能完全做到的。”邢浪釋然地笑笑,“可我更希望有一日能登門拜訪,不是劍拔弩張,只是談笑品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