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處,閬風巔靜靜地俯視著模糊而篤定的人世。它的仙氣阻絕了魔族的魔爪,也阻擋了喧囂的凡塵,成就了亙古未變的空寂。山中偶爾有看不見的仙鶴擡頭鳴叫,聲音與鐘聲一同傳了很遠很遠,迴盪在修真者心中,爲人間萬苦而悲傷,可惜卻無法消除修真者心中的煩擾。修真者的路已然是自己的,因爲他們即將爲別人指路。
“這也是一種磨礪吧。”程霓望著眼前的空曠喃喃自語。風很冷,可有什麼在胸中,灼熱難耐,或許,只是他不想面對。風中的樹蔭晃動在他眼裡,程霓深深呼吸,素日不露聲色的他臉上浮現厭惡的神色。當初入門時,他只道飛劍入雲,自此暢快愜意。何曾想過成了掌門,反而躲不過他在人間千辛萬苦想要躲過的算計。
“程掌門好興致!賓客臨門,反而在這裡偷閒,是什麼道理?”程霓身後,一人朗聲大笑而來,鬚髮皆白,眉垂如壽星。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銳利的目光直入人心。
“這……是程霓招待不週,疏忽之處還請邱掌門見諒,晚輩這便回去。”瞥了一眼邱掌門臉上的笑容,程霓心中一沉。他急急走過邱掌門身旁想要躲開他,但不出意料地被邱掌門幾步擋住去路。
“程掌門不想說什麼嗎?你既自稱晚輩,我便不多繞圈子。關於望閬門,閬風巔打算繼續護著他們嗎?”邱掌門瞇著眼打量著程霓變幻的神情,“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都已看清冀之門並非祥物。反正無法使用,何不成全望閬門的名聲,讓冀之門徹底消失?”
“成全!”程霓喉中一堵,險些發作,幸而一聲鶴鳴讓他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心中只有熱血的入門弟子,“前輩想是貴人多忘事,望閬門——他們都曾經是閬風巔的弟子。閬風巔不是護著他們,而是應當顧全他們。”
“除魔衛道也是顧全。你我,還有其他門派掌門都清楚他們的情形。他們已經幾近入魔,現在又面臨魔族挑釁,假如交戰之時他們從後反戈,對我們大大不利,與其入魔還不如給他們一世清名。而且……聽聞貴派前掌門玉音幾乎入魔,而名爲刑浪的魔族還與閬風巔來往密切……”邱掌門捏著手指,似乎在歷數閬風巔惡行,“冀之門屢屢引來災禍,而歷任望閬門掌門又顯示它的力量十分危險,現在蝶墨聽聞也行爲異常……程掌門,還望你當機立斷,永絕後患!這樣至少閬風巔會延續下去。望閬門沾染魔氣,總不會連閬風巔也……如此當真是可惜了這寶地!”
“日前我去過望閬門,除了蝶墨有些許懈怠外再無異常,還請邱掌門放心!”程霓略顯僵硬地笑了笑,下意識地退出邱掌門殺氣所及之處,“何況,冀之門之事。興風作浪的是守門人而不是望閬門弟子,我們的爭執也許正中他下懷!邱掌門請三思。”
“程掌門,身爲前輩,我還是應當勸你一句——有些秘密不要將它太看作秘密。比如,守門人守蟬當年的所作所爲是受到他的師父授意,這才惹來閬風巔滿門大禍,也累得其他門派惴惴不安!”邱掌門將手背在身後,慢慢踱到程霓身前,“我和其他門派都在等著程掌門的決斷,關於望閬門,關於守門人,還有接替守門人的繼承者——守門人其實已經死了,是不是因爲他,冀之門纔有價值?還是……”
“守門人……”程霓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難怪守門人會突然消失,他一直提防,可一直全無消息,即使查遍門中也沒有任何端倪。原來……可惜事到如今,即使程霓說出全部秘密,他們也難有後援。而時光如水,望閬門連蝶墨也越來越難約束,閬風巔的人心也變了。但,守門人真的只想永遠解除望閬門對自己的威脅嗎?
“連消息的來源都不問,看來程掌門真的在很用心地思索!”看著驚愕的程霓,邱掌門臉上恢復了爽朗的笑,“程掌門最好在這幾日便下定決心。我們都在,萬事方便。不然,還要多費許多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