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我們走過的路明明是高低不平的,即使被青藤覆蓋也難掩它的粗糙,可是……”玉凝撫著青藤下光滑如鏡的地面,只覺得一道閃電在心中劃過,但卻無法看清那道閃電究竟照亮了什麼。玉凝蹙眉凝思,一隻手卻忽然伸到她面前。葉凡初掌心張開處,白色柔軟的光團(tuán)翩翩起舞,輕靈得猶如逐花之蝶。
“漂亮麼?但卻會吸引你全部心神,忽視了本該發(fā)現(xiàn)的事。”葉凡初低聲說道,盯著玉凝光芒流轉(zhuǎn)的雙眸,“這些青藤也是一般,美麗得喧賓奪主,令人難以想到它們只是一層掩飾。”說著,葉凡初冷冷扯去牆腳的青藤,玉凝一呆,只見少了青藤和光團(tuán)的牆腳一片虛無,黑得攝魂奪魄。
“這裡的路本是一片平坦,有古怪的是這些石壁。掩去牆腳,是爲(wèi)了令人忽略早已發(fā)現(xiàn)的事實——它們會動。這本是在石廳中看到石門突顯的瞬間便應(yīng)該記住的事實,卻在連綿不斷永無盡頭的石壁間被磨損忘卻。會動的石壁造成了地面凹凸的幻覺,而且石壁上精美的花紋恐怕也有蠱惑人心的力量,所以纔會使一個個生命耗盡心神後在這裡無聲地沉寂下去,甚至忘卻了自己。”葉凡初說到此處,臉上泛起一絲微紅,目光也有些閃爍。玉凝瞥了一眼他臉上的神色,連忙挪開目光假作思索。大概,他也落入了自己所言的陷阱,幾近絕望時才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吧?
“咳咳……我可以慢些說。”葉凡初似乎看穿了玉凝心中所想。他不自然地笑笑,動作僵硬地坐下,竭力做出輕鬆的姿態(tài)。然而紅如桃花的雙耳卻暴露了他心中所想,葉凡初撫了撫火熱的耳朵,又瞄了眼面無表情卻故意避開他目光的玉凝,似乎有些泄氣。坐立不安了片刻後,他索性向後挪去,抱著雙臂懶懶靠坐在石壁邊,扭過頭再不發(fā)一言。
“我聽得懂。可是我想聽……呃……”玉凝揉了揉酸脹的雙頰,語氣僵硬,目光中卻透出焦急和擔(dān)心,“想聽……說慢些。”說完,玉凝失落地長出口氣,暗罵自己爲(wèi)何總在此時變得拙口笨腮。
“既然如此,我長話短說!”葉凡初冷哼一聲,不安地挪動著身體,嘴角卻悄悄彎了彎,“一個如同迷宮般的陷阱,若足夠巨大,本身便足以令人迷失路徑,根本無需如此複雜的機(jī)關(guān)。這些移動的石壁,在迷惑闖入者的同時也表面這裡並沒有如我們所想那般寬廣。或許在不知不覺間,我們早已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圈,只是石壁呈現(xiàn)出的不同讓我們以爲(wèi)一直在前行。”
“但若這裡是個很小的地方,我們爲(wèi)何一直找不到盡頭?只是因爲(wèi)石壁和花紋的蠱惑?可你一瞬便勘破了這陷阱。”早已將葉凡初的偷笑收入眼底的玉凝恨恨地扭著手指,卻也忍不住露出微笑。她盯著葉凡初許久,張了張嘴只說出這樣一句,險些噎了自己。
“有個傻丫頭一直被青藤拌得跌跌撞撞,可曾發(fā)現(xiàn)那青藤的末端?”葉凡初微笑著以手撫脣,彷彿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你!你也知道我跌跌撞撞,何況,你究竟是如何發(fā)現(xiàn)那些青藤的異樣的?!”玉凝心中一氣,只聽一聲脆響,她掌下的青藤頓時現(xiàn)出裂痕。然而無論是氣惱的玉凝還是竊笑的葉凡初都沒有發(fā)現(xiàn),此刻青藤中滲出的汁液竟透出些許詭異的暗紅。
“自然是靠觀察~”葉凡初撫了撫臉,掩飾著頰邊再度涌上的羞澀,“無論何時有人總會被絆住,難道不值得思索?這些青藤無論何處都是一般粗細(xì),幾乎從來沒有偏差,你從未感到奇怪麼?還是……因爲(wèi)什麼事分散了心神?”
“當(dāng)然是在思索如何逃出這裡!”玉凝飛快地接口說道,渾然不覺掌中的青藤已經(jīng)沒有形狀,“既然一般粗細(xì),那便是無頭無尾,你是說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圓上徘徊?但即便產(chǎn)生錯覺,我仍是修道之人,此地絕不會這般狹小!”
“我何時說過是圓?”葉凡初神色肅然地來到玉凝面前,伸出手似乎要在地上演示。玉凝好奇地上前,不防葉凡初卻用另一隻手突然撫了撫她頭頂,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你今日跌得狠了麼?方纔你捏碎的青藤分明和絆倒你的並非同一方向,圓?改日我就勉爲(wèi)其難,帶你見識一下蹴鞠。”葉凡初的手懸在玉凝頭頂,似乎在思量著該不該錦上添花。
“我知道蹴鞠!”玉凝立刻躲開,想了想又拍落葉凡初的手坐回原處,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可是你明白一切又有何用?我們還是無法走出這裡。”
“山人自有妙計!看來你已經(jīng)恢復(fù)了。”瞧了眼玉凝微微鼓起的雙腮,葉凡初儘管心中暗笑,語氣卻是毫不相讓,“既然這樣,勞煩你隨我走一趟。不愧爲(wèi)修仙之人,面對險境仍能保持酣睡初醒的心境。或許你已經(jīng)夢到了,這裡的道路崎嶇難行——如果想令人更加深信這幻覺從而更容易疲倦困惑,那麼地面本不該如此光滑。如果我所料不錯,這裡所有道路都是這般,唯有那間石廳中才雕有龍紋。雖無法斷定是兇是吉,但這是此地唯一特殊的地方。”葉凡初用腳撥開青藤,果然青藤下光滑如鏡。恐怕此地果如葉凡初所言,以青藤爲(wèi)?zhàn)D,令最想掩去的東西在進(jìn)入迷宮的人心中消失——那些龍紋。
“既然如此,我們便去龍紋處一探究竟!在此已經(jīng)耽擱了太久,還不知……”瞥了眼青藤下的地面和葉凡初得意的神色,玉凝竭盡全力才嚥下了胸中逞強(qiáng)的嘲諷。她冷哼一聲跺跺腳,正要再說什麼時目光忽然被青藤滲出的暗色汁液吸引。那汁液似乎帶著些許溫暖,略顯粘稠,如同……玉凝心中一寒,卻倔強(qiáng)地伸出手。此刻的她,正需要如這般奇怪的東西轉(zhuǎn)移心神,而葉凡初也並未阻止玉凝,他瞧著玉凝,臉上現(xiàn)出瞭然於胸的笑容。
“若言其他,你或者能僥倖勝過我。但若說此事,哼哼,我便讓你一炷香。若這次我仍比你先窺破玄機(jī),你便要對我心悅誠服,如何?”瞄了眼玉凝雙頰上浮起的粉紅,葉凡初臉上現(xiàn)出詭笑,“怎麼?害怕了麼?爲(wèi)示誠意,我便轉(zhuǎn)過身去,在一炷香之前絕不偷看!”
葉凡初邊說邊轉(zhuǎn)過身去,甚至篤定地閉上雙眼。以玉凝骨中的傲氣和倔強(qiáng),即便這次贏了恐怕也會認(rèn)爲(wèi)勝之不武,可憑她性情又不會求自己轉(zhuǎn)過身。因此無論如何,這場賭他已經(jīng)勝了,餘下的只是……葉凡初得意地?fù)崤种福懒恐颤N時候轉(zhuǎn)過身才能既不浪費時間又能大獲全勝。時光在指尖上一點點跳過,如同一隻漸漸開啓的鎖,只等待著最後的那一刻。
“就是現(xiàn)在!”耳邊一聲輕響滑過,葉凡初輕握雙手,胸有成竹地轉(zhuǎn)身,不料卻怔在原地。身後的情景大出葉凡出所料,沒有胡亂攪成一團(tuán)的青藤,沒有滿眼求助的玉凝。只有一隻手,一隻從迷宮石壁中伸出的手在他眼前搖擺。而這隻手,葉凡初熟悉至極!
“玉凝?!”一切似乎都發(fā)生在瞬間,玉凝的手在葉凡初眼前猝然消失,葉凡初只及喊出她的名字。望著石壁上重新恢復(fù)原狀的無數(shù)扭曲花紋,葉凡初始而呆望,隨後猛然一拳砸在石壁上,而就在手觸及石壁的瞬間他又連忙縮回手,臉上帶著散不去的驚恐。這石壁竟猶如噬人的沼澤般險些將葉凡初吸入!他只是一隻手陷入其中便如此危險,而玉凝……只怨自己一味爭強(qiáng)好勝,竟忘記了這裡是如此險境!此事何必急在一時?
葉凡初長嘆一聲,狠狠搖頭。事已至此,多思無益,還是想想如何救出玉凝。按照自己心中猜測,此地一切關(guān)鍵都在龍紋石廳中,玉凝也很有可能被青藤帶去哪裡。即便不是,那裡也掌握了玉凝的存亡,只是迷宮路徑錯綜複雜,如自己原路返回,玉凝或許已經(jīng)……但若不依照原路,那麼可以選擇的也只有……葉凡初將目光挪向石壁,慢慢握緊了雙手。想要更快回到石廳,便只有穿過這些石壁。但以方纔情形來看,穿過石壁必定是九死一生。恐怕,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痕跡?葉凡初心中一動。如若石壁上的痕跡當(dāng)真是沒入石壁中的萬物扭曲而成,那麼玉凝的痕跡呢?她在自己眼前被青藤拖入石壁,她所留下的痕跡在哪裡?而且方纔玉凝的手一動不動猶若石雕,難道以她本領(lǐng),竟會被青藤暗算而沒有半點掙扎?
葉凡初狂跳的心漸漸安靜下來接,他思索片刻,微微一笑便閉目凝神,只覺得僵硬慢慢爬上全身,而令他全身覆滿僵硬的卻是一種別樣的柔軟。
“果然如此!”葉凡初猛然睜開雙眼,翠色的光點在眼前簌簌而落。眼前哪裡有半分石壁的影子?只有無數(shù)青藤糾纏在一起。葉凡初冷笑,恐怕自方纔玉凝捏碎青藤之時起,二人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陷入幻象,雕蟲小技豈能瞞過我!只是……葉凡初神色一黯。他深吸口氣,不顧尚有些無力的身體,將手重新按在面前的青藤上。
“非葉某自誇,此雖微末伎倆,但葉某能此時窺破已可顯耀於人前。若你仍舊爲(wèi)青藤所害,葉凡初,絕不會放過你!”葉凡初掌下的青藤散發(fā)出淡淡綠芒,猶如寶玉一般。玉般的光華中,葉凡初的身形漸漸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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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己看了遍然後這種目瞪口呆無法直視的感覺是什麼……黑太過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