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玉凝心中一驚,連忙回頭望去。不料身后空空如也耳邊卻響起風(fēng)聲,玉凝奇怪地回頭,只見身前已空無一人。她連忙四下尋去,發(fā)現(xiàn)葉凡初的床正微微抖動,一只手長長地伸出,正做賊般將掉在地上的被子一點點拖上去。
“葉凡初,你在做什么?”玉凝奇怪地向床那邊走去,不料玉凝的聲音乍一響起,那只伸長的手便猛地將被子一扯。剛剛來到葉凡初床前的玉凝眼前頓時一花,驚得她連連后退,定睛看去時,只見葉凡初縮在床角,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漲紅的臉。
“好冷,似乎是……內(nèi)傷……”葉凡初躲避著玉凝的目光,不知所措地用手緊了緊被子。
“冷?真的嗎?”面對葉凡初漲紅的臉,玉凝疑惑地問道,“我才不信,伸出手來。”
“不必!夜深寒重,我要休息了,你也快回去吧!”葉凡初滿面倔強地搖頭,說完便小心地挪動著身體想要睡下。突然間,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原本閃爍的目光頓時變得呆滯,身體也僵住一動不動。
“又看見了什么?”玉凝略微不耐地問道,但目光還是好奇地轉(zhuǎn)向葉凡初緊盯的地方。一看之下,玉凝臉上立時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剛剛同玉凝一起闖進房中的飛蛾此刻就落在葉凡初臉旁的被角上,一對黑亮的眼睛正對著葉凡初。
“要不要我?guī)湍悖俊笨粗~凡初盯住飛蛾竭力壓下喘息的樣子,玉凝忍不住笑道。
“不要!”葉凡初立即答道,卻將聲音壓得極低。他咬著牙看了看微笑的玉凝,半晌才伸出四根手指貼在臉邊隔空驅(qū)趕著飛蛾。可惜飛蛾不解其意,扇動著翅膀反而又向他爬了幾步,驚得葉凡初再不敢亂動。
“哈哈哈!”即便捂住了嘴,玉凝還是笑出聲來。她輕輕一指,飛蛾便再次被白光籠罩,輕飄飄地飛到她身邊,“早說要幫忙你卻不肯!”
“是這樣幫……”身體僵直的葉凡初松了口氣,軟軟倒在床上脫口說道。
“什么?那你以為我會如何幫你?”玉凝聞言一愣,思索片刻后粉面微紅,瞇著眼緊盯著葉凡初問道。
“呃?沒、沒有……”葉凡初自知失言,慌忙擺手,臉色卻又紅了幾分。玉凝看著他惶恐的神色,眼中閃過一道厲芒。
“你以為……是這樣么?”發(fā)現(xiàn)玉凝臉上的滔滔怒意突然變成甜美笑容,葉凡初頓時在心中大叫不妙。果然,玉凝身邊籠罩著飛蛾的白光剎那破碎,破光而出的飛蛾居然大如鼓面。它徑直向葉凡初撲來,灰色的翼遮住了葉凡初頭頂?shù)脑鹿狻?
葉凡初驚叫一聲卻避無可避,只好合上雙眼。勁風(fēng)帶著異響落下,葉凡初連忙屏住呼吸鉆入被中,冷風(fēng)由被子邊緣掃入,不覺間他縮成一團。然而許久過去,外面再無聲息,葉凡初等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好奇。他由被子縫隙間看去,只見涼風(fēng)習(xí)習(xí),月光皎皎,哪里還有玉凝與飛蛾的影子?
“已經(jīng)走了啊……”葉凡初輕輕吐出口氣,舒展著身體仰面躺在床上,臉上不經(jīng)意間掠過一絲失落。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黯,臉上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蘊晴的寶劍,撲火的飛蛾,歪斜的街道……這些真實得猶如觸手可及的幻象真的只是夢?今夜,大半幻象都連成一體。但還有些古怪地游離在外,似乎與別的幻象毫不相干,為什么會這樣……”葉凡初慢慢將手伸入月光中,無聲地看著月光從指縫中淌下。他知道,今夜定是無眠之夜。
“飛蛾,街道?!枉我費了許多氣力,沒有半分功力的他居然能想起這些不該想起的事?難道他……呵呵,那小娃娃!你做了那些事,當(dāng)真不會后悔嗎?”半空中,曾在蘊晴和蘊熾投宿的小村中出現(xiàn)的黑影在葉凡初已經(jīng)歪斜的窗外現(xiàn)出身形,冷漠的聲音中參雜著幾分驚訝。然而只片刻后,黑影臉上便恢復(fù)了淡漠的神色,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哼,與我何干?我如今只要做好一個不甘寂寞的看客便可。”黑影微微一笑,手一松,一只殘破的飛蛾旋轉(zhuǎn)著落在地上……
秦腔木偶,樂聲陣陣;相聲雙簧,歡笑連連;空竹、糖人、面塑、小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連同小食的香氣及煙火裊裊升起,聚集在半空中靜靜地俯視著其下張燈結(jié)彩的無名小鎮(zhèn)。時而一陣風(fēng)來,其中煙火之氣的形狀便瞬時一變,像是一雙手擁著小鎮(zhèn)不肯離開,然而香氣與叫賣聲卻騰空直上在白云間飄出很遠。但云氣阻隔,這份喧囂只響在空中,凡間別處反是聽不見了。
然而比之天地雖小,但對于鎮(zhèn)中百姓,路過旅人,甚至從云端落到實地的修仙者來說這廟會是當(dāng)之無愧的勝景,沒有人能在它的鮮活與熱鬧襲來時漠然走開,即使?jié)M面焦急也會在不知不覺中闖入其中,化入其中。
“這是……”看著從面前緩緩駛過的彩車,大步?jīng)_入人群的蘊晴猛然停住,身后飛散的長發(fā)終于緩緩垂在背后。一滴汗水從額頭滑下,尚未落地其中包含的急迫便被周圍的喜慶沖散。蘊晴好奇而不安地打量著四周起舞吆喝的人群,仿佛陷入了一個迷宮。
“是廟會。我們曾聽分岔口的路人說過的,你忘了嗎?”蘊熾穿過人群由蘊晴身后緩步走來,按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肩,直到蘊晴漸漸安靜下來他才輕輕松開手,饒有興致地看著色彩明亮的喧囂。沒有人注意到蘊熾的發(fā)色,仿佛那才是最平常的色彩。
“是了,廟會。一時心急居然忘了!”蘊晴慢慢吐出口氣,更加仔細地看著眼前記憶中從未有過的景象。然而只片刻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一紅收斂了心神,舉步便要向前走去。就在此時蘊熾忽然握住蘊晴的腕讓她站在自己面前。輕嘆一聲后,蘊熾微笑著理順了蘊晴略顯凌亂的青絲,又指了指她頸間的玉墜。
“從未見過你如此慌張和……猶豫不決,竟然會忽視掌門的囑咐。”
蘊晴聞言一驚,及至看到了露出衣襟玉墜又不禁面上更紅,她匆忙地將玉墜塞入衣中,咬著唇一言不發(fā)地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衫。這玉墜是他們二人下山前掌門所贈,望閬門弟子下山后往往藏匿身份,因此便約定以玉為記,免得同門相殘。望閬門將要下山的弟子身上都會佩戴它,據(jù)說丟失了玉的弟子便再也不能回去。雖不知此說是真是假,但這玉墜于他們而言的確重要,平日謹慎的蘊晴實在不應(yīng)犯這樣的錯誤。也正因如此,蘊熾才會聽到自己心中一角迸裂的聲音。然而這一切只是掩藏在他濃密紅發(fā)下那雙垂落的眸中,抬起頭,蘊熾竭力保持著臉上的笑容,右手緊緊握住又猛然松開,再次扯住了正想要喚他趕路的蘊晴。
“什么?”蘊晴一愣,微低著頭問道,臉上的紅暈還未曾褪去。
“欲速則不達,蘊晴。”蘊熾似乎意識到什么,手上的力量減輕了許多,“自那晚之后,我們便再也沒有陷入夢魘,或許只是一個夢。而且我們一路飛奔,或者已經(jīng)超過了他們,還是打探一下更為穩(wěn)妥。”蘊熾邊說邊向四周看去,似乎在思索該從哪里開始。蘊晴沿著蘊熾的目光看去,只覺眼前一亮,各種混雜在一起的聲音驟然沖入耳中。然而奇怪的是,方才還顯得嘈雜的聲音如今竟盡數(shù)變成了聲聲誘惑。
“可是……”蘊晴深吸口氣目光一正。她微微搖頭,神色間依舊有些猶豫,“我們?nèi)绱穗m也于他有益,但也容易耽誤了時機……”
“但此事不可不做,否則也許更添麻煩。何況我們身為望閬門弟子,總不能對百姓出手逼問。”看著蘊晴慢慢恢復(fù)了往日的樣子,蘊熾輕松一笑。蘊晴聞言雖輕輕點頭但仍有些不安,蘊熾?yún)s不由分說地帶著她向一旁走去,那里排列著許多精巧的撥浪鼓。
“這樣……是拋棄嗎?但究竟是我們拋棄了他,還是他拋棄了我們?”蘊熾瞥了眼身后腳步遲疑卻依舊跟來的蘊晴,暗暗咬咬牙。那些幻象如此真實,說它是夢,蘊晴究竟信了幾分?無意間她也在回避吧?此事早晚須得弄清,但在追尋的途中,至少讓她在間隙中尋到一些快樂。看著蘊晴的纖手珍惜地撫過撥浪鼓,一絲笑意從蘊熾的眼底浮出。然而轉(zhuǎn)過頭看向面前的老板時,禮貌的微笑便漸漸布滿了他的臉,將方才鮮艷明亮的笑意遮掩無蹤。蘊熾語聲和緩地向老板開口,目光中卻滿是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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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曬紅了啊不過幸好不是小強附體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