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仁抹去落在臉上的沙粒,腳下的灼熱和刺痛已經麻木,連心也彷彿停止了。可他不敢停下,擔心一旦停下就會無休止地被迷失方向的恐懼擾亂,而他的肉身則相反,它跪伏在黃沙之上,向著綠洲的方向。彰仁背上的魔族少年隨著他的跌倒滾落在地,行走多日,他每日醒來都看到魔族少年蜷縮在他身旁,而他已經不在原地。
身旁的沙粒中漸漸摻入其他顏色,彰仁知道他一直在向魔界深處前行,但他不知道是否是魔族少年在夜晚帶領著他,因爲每次早晨魔族少年都陷入極深沉的夢境。彰仁到現在都不知道魔族少年的名字,可他已經習慣揹著魔族少年前行。
被劇烈的震顫驚醒,魔族少年的眼瞼終於掀開一條縫,彰仁起身趕到他身旁,但只是坐下,眼裡有不自覺的欣喜。
“那邊,熾焰湖。”少年迷茫的雙眼剛剛變得清澈就軟軟地擡起手,指向天邊騰起的輕煙。
“你要去那裡?”彰仁此行漫無邊際,本可以順勢答應少年。可他多年的習慣還是讓他問了一句。
“熾焰湖。”少年執拗地盯著彰仁的雙眼,“在召喚我們。”
“熾焰湖?”彰仁心中隱約有這個名字,可惜一閃而逝,是走得太艱難了嗎?他望向天邊,輕煙如雲,究竟會有什麼等待著他,它等待著怎樣的未來?
與此同時,復生的混沌族中,一位老者慢慢將自己的戰甲遞給面前馬上就要度過幼年的孩子,邊摸著臉上的傷痕邊看著孩子將自己徑直逃進戰甲,而後迎風化爲少年。老者打量了他片刻,緩緩點了點頭便催他出門,迎接遠來的有緣人。
於是,彰仁在新生的少年面前驚訝地放下了一直揹著的“信”——彰仁終於問出了魔族少年的名字。信轉了轉眼珠便蹦跳著消失在漸漸密集的村落中,只留下彰仁隨著新生的少年莫名其妙地走向熾焰湖。濃雲密佈的天空下彰仁忽然感到自己好像在朝聖,而這本是廟裡的高僧纔會做的事,那新生的少年身上似乎有種莫名的力量。他叫承玉,而彰仁是他口中的“有緣人”,彰仁每一步都感覺到大地的震顫,可他只知道這些。
烈焰湖下,石廊縱橫交錯,彰仁終於記起了這個地方。原本,他只是爲了日後或許會攻入魔界的大軍準備,但現在他就站在這裡,站在人間與魔界勢均力敵之際仍然一無所知的地方。所幸現在自己……彰仁黯然搖頭,隨承玉一同走向重重石廊的中心。這裡也是熾焰湖的中心,烈焰滔天,若不是已然魔化,彰仁根本無法接近這裡。一羣身著白衣的人正無聲地圍坐在湖邊。見二人前來,一個紅髮曳地的男子無聲地看了看他們,而後看了看穹頂便重新合上了雙眼。彰仁認出了白衣人的衣飾,他們同樣是仙家弟子。他皺皺眉頭,但沒有立時發作。
彰仁身旁的承玉忽然畏縮了一下,他轉過頭怯生生地看著彰仁,對他輕聲開口:“守護我。”
“什麼?”彰仁奇怪地望向承玉。爲什麼要我做,爲什麼相信我?!但他沒有機會問出,面前的承玉忽然變作一個小小的嬰孩,而圍坐在湖四周的白衣人突然起身抱起嬰孩,竟然徑直走向烈焰湖的中心,將嬰孩高高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