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王蒙相詢，惜妍本不想理會，然這不僅顯得無力，且讓別人覺得自己對這件事太過深究，也是不妥，便敷衍地說自己沒事。不遠處是知言和一些官府的人在討論，惜妍停下腳步，又問王蒙說：“王公子，你剛才說的有關嚴老爺的事，有跟官府提起過么？”

“還沒有。”頓了頓，王蒙壓低聲音問，“林姑娘，是不是這也別跟其他人說啊？”

“沒有，沒有！”惜妍笑著搖頭，“這可是很重要的線索，你若告訴官府，也許能助他們早日破案。”

王蒙望著漏過疏林的光影，清秀的眉微微一緊，有些嘆息地道：“要是褚大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查出真相的。”

“褚大哥，這又是誰？”

“他叫褚光越，是個蒙古人，但取了漢人名字，平時大家也都喊他這名字。其實我們也不能算很熟，也只見過幾面，不過他的確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聰明的了。”

惜妍也是王蒙見過的人，他這樣說，無疑是用褚光越把惜妍給比下去了。惜妍表現得雖還算自然，只是撅了撅嘴，然心里卻不服地道：“哼，最聰明的人！真有那么聰明的話，這兩年咋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知言也不知何時走近的，不經意間聽到二人的對話，便很意外地問道：“你們是在說褚大人嗎？”惜妍懶懶地朝他掛下眉睫，“怎么，你也認識啊？”

“那是當然，前兩年我給他當過一段時間的助手。”說著，知言便不禁一臉仰望的表情，“他的確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聰明的了。”

“……”惜妍心想你們兩人有必要說的話都一字不差吧，轉而看見王蒙和知言已然四目相對，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惜妍感到臉頰吹過一絲刀割般的寒風，識趣地從兩個男人之間退出了。

這次王蒙沒有再跟著惜妍，其實他壓根沒意識到她已然走了，急著問知言：“那現在褚大哥人呢，干嘛不讓他查這件案子？”知言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恐怕查不了了，已經一年多了，他現在還在杭州的大牢里。”

“這怎么回事？褚大哥怎么會入獄的！”驚詫瞬間奪去了臉色，在王蒙心中，褚光越在朝廷刑部擔任要職，從來都是查出真相，將壞人繩之以法，而他自己又怎么會犯法獲罪呢？

聽如此問，知言無奈的神情更沉了幾分，“是受人陷害。你既然是褚大人的朋友，也該知道他的為人，只要是理他就不會放手，由此不知查出朝廷里的多少貪污命案，自然就會得罪很多位高權重的人，所以他們想盡辦法要除掉褚大人。這次若不是文軒文將軍為他申述，恐怕褚大人現在都已經身首異處了。”

王蒙對此也只得嗟嘆無言，當初見褚光越時，王蒙父親就說這人斷不可入朝為官。朝廷是趟深水，表面風平浪靜，底下卻暗流四涌，官小的想盡辦法巴結，權重的更是拉幫結派，與其他勢力明爭暗斗。褚光越入了這趟水，只沖理而不沖情面，顯然是兩頭不討好，最終受到排擠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也正因為這種敢說真話的人都被排擠了出去，朝廷才會愈加腐朽。當年蒙古人奪了漢人的天下，至此遠不足百年，卻已是千瘡百孔。

有關褚光越的話題一嘆而過，知言想起王蒙是最早發現蕭老爺尸體的人之一，便開始詢問他昨晚的所見所聞。人命關天，王蒙一邊回憶，一邊敘述，不敢有分毫偏差，但他還是牢記著惜妍的請求，言語中便將見到惜妍的那一幕給回避掉了，說得很是自然，不留絲毫痕跡。

※※※

惜妍往庭院深處走去，小徑兩旁的林子雖顯稀疏，然落葉卻是飄零成陣。她就著一面石桌子坐下，突然感覺很累，又不想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清靜一會兒。

想到褚光越，雖然心里很是不服氣，但畢竟王蒙與知言兩人同時說他聰明，那證明這人應該的確有點腦子。但昨晚的事情，不是有點腦子就能解決的，倘若對幻術沒有概念，即使想破腦子也是想不出蕭老爺死因的。

“小姐，您在想什么？”

阿勇的聲音突然響起，趴在石桌上的惜妍心跳驀地一凝。“哎喲，你別每次出現都想著把人嚇到行不行？”她拍著胸口埋怨道，不過阿勇既然來了，她也正好有事要讓他去辦，“阿勇，你叫些靈澈的兄弟，去找一下小玉的下落。”

“您是說蕭家的小少爺嗎？”阿勇顯出些許難色，“小姐，您想幫蕭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們也是有要事纏身的呀。”

細柳般的眉梢一挑，惜妍倦眸輕斜地瞥了下阿勇，隨即又垂落而下，“你懂什么？這不只是幫蕭家，也是幫我們自己。小玉被一幫身份不明的人擄走，你能保證這些人的來頭與爺爺的失蹤無關么？還有現在這些人還處于暗處，要是不把他們的情況搞清楚，以后若是妨礙到我們的調查，叫人怎么提防？”

昨晚，崔間毅也試圖帶走蕭晗玉，他當時是說，以晗玉的本靈，帶回去能抵得許多材料了。由此可以推斷，黑羽之前擄走的那些人就是作為材料的，且共同點應該都是擁有較為強大的本靈，只是相較于晗玉，就顯得弱了。

惜妍隱隱可以想見那些人被黑羽帶回去的下場，一定是被用某種方法抽掉本靈，當其本靈被用完之后，就會像個用壞的器皿一樣被無情地丟掉。

這也太殘忍，太沒有人性了！也正因為這樣，惜妍更是迫切地想要找回晗玉，雖然剛蹦出來的勢力還蒙著神秘面紗，但不管他們是何居心，既然擄走了晗玉，自然不會做什么有利于他的事。

可是聽了惜妍的一番解釋，阿勇雖沒有再次否定，卻還有些遲疑，腳步定住良久也不挪動。很少看見他這種優柔寡斷的模樣，惜妍不解地蹙起眉頭，“你是怎么了？本小姐的話已經說了，你愿意去就快點去，你不愿意的話本小姐就找別人了！”

“可是小姐，其實老爺他……”

惜妍撐著石桌站起，“你是不是又想搬出那三個命令來壓本小姐呀，別忘了本小姐還有第三個命令好下呢！你是該無條件服從的！”說著，她賭氣地背向阿勇離開，沒好氣地自語，“杭州城大街小巷的人都聽本小姐的，還怕沒人使喚！哼，本小姐沒你們照樣能找到爺爺，別說三個命令了，三十個、三百個命令也隨便下！”

言猶在耳，卻猛帶上顫動的尾音。惜妍朱唇半啟，眼波流轉起復雜的淡光，無言看向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

“爹……”惜妍頗顯尷尬地喊了一聲。

林老爺打量了一番衣發仍顯凌亂的女兒，冷冷地道：“什么三十個命令，三百個命令啊？”

阿勇趕上來道：“小姐，我剛才想說的其實就是老爺他聽說你在蕭家碰上了刺客，就親自趕來了。”惜妍早已不敢直視爹那張臉，怯怯地垂下頭，“爹，沒什么三十個，三百個的，沒什么的……”

惜妍在外頭總像朵梅花那樣傲雪凌人，然一到了林老爺面前，就徹底傲不起來了，且她爺爺又不在，這下連解救的人都沒了。而在這種情況下，她最擔心的還不是被爹開口訓上幾句，她最怕昨天在蕭伯伯面前撒謊說自己被爹胡亂嫁人的事，會被趕到蕭家的爹聽見，那她可真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了啊！

第三十八章 褚光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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