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露微寒，梧葉飄黃，倘若沒有你，我今生就將停留在這樣的過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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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路！”惜妍一邊呼喚，一邊努力擺脫已然有些松動的束縛，雙手顫抖的幅度逐漸增大，將緊縛周身的秋水一點點扯裂。
而她的聲音雖然因虛弱而輕淺，但卻像清泉慢慢滲入虛己意識的縫隙?？p隙泛著波光，好像層層掩埋的松針透過月色，虛己記得，那是在秋心的墓前，他記得自己快死了，但他又記得有人在不停呼喚自己。
“路路……路路……醒過來呀……”
“秋心！”心中回應著呼喚，虛己伸手掀開了松針，翻身坐起，月光依舊，但不是從松林中透出，而是自石室的裂縫間傾落，而喚醒他的秋心，那裙衫的顏色化作素白，變作成了惜妍。
看見他醒了，惜妍頓時停止了掙脫束縛的動作，只有嘴唇殘留著微微的翕動，“路路……”虛己按著半屈的膝蓋，抬頭看向她，“謝謝你……我還沒有輸呢！”惜妍抿唇一笑，就在這時，她突然脫力往前傾了傾，原來她徹底掙脫掉束縛了！
“那好，我們快點去救小玉他！”
“不……”虛己的手輕輕按在惜妍肩上，“你要留在這里，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惜妍微微一怔，抬起頭，正對上了虛己滿是霜塵的臉，隨后聽他一字一頓地道：“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
蕭晗玉跑出了狹長的暗道，寒意流遍全身，四周天旋地轉。他按著額頭，扶著一顆松樹找到小路，殘月又從云中飄出，冷光灑在碎石鋪滿的路上，像是緩緩流動的河水。
這時，他陡然看到曉桐倚著眼前的松樹，清麗的聲音讓他頓時清醒了許多，“小少爺，你在找我嗎？”
晗玉看著她，不住地向后撤退，又回到洞口之前，他抿緊嘴唇看著曉桐，雙手捏皺了錦囊。
“讓你失去你爹的唯一遺物，我也知道你會很傷心，”曉桐輕輕的說，聲音似乎染著蠱惑，極具催眠的作用，讓人在恍惚間，對她伸來的手難以抗拒，“但我覺得，你應該更不想看見你爹的遺物落入壞人手中，去給世間帶來更大的傷害吧。把冷漠之暗給我吧，我會讓它所代表的祝福，一直為你保存?！?
晗玉默默地閉上了眼，虛己說的是道理，曉桐說的也是道理，但他懂不得那么道理，他能感覺到的，是錦囊上仍殘留著余溫，在溫暖他的手心。
這時，走出洞口的虛己停在晗玉身后，靠近他耳畔，“別聽她胡說，只要記得我對你說的那些就行了?！痹捯魟偮?，虛己便感到晗玉的肩在跳動，像被人掐住了咽喉，說不出話，只能無聲的掙扎。
晗玉緊閉的雙眼睜開了，他甩開了虛己的手，垂頭看向壓在手心上的錦囊，聲音隨著目光一同淡了，“你打不過她的。”
“你說什么……”虛己沒有聽清，也沒有聽懂。
“你打不過她的！”晗玉重復了一遍，研磨的牙齒在唇上留下一道道白印，他又閉上眼，冷漠之暗徹底淹沒在視線的黑暗里，“如果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那還怎么把他們留在身邊??？”
虛己默然了，看著晗玉舉起雙手，將裝著冷漠之暗的錦囊一點點遞向曉桐。雙眼被月光漂白了，虛己立刻要截住晗玉伸出的雙手，不管晗玉怎么說，至少他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可晗玉的背影卻猛地顫了一下，將虛己視線中的空白震出了裂紋。與此同時，曉桐的眼眸里掠過一條雪亮的傷痕，她乍驚之下跳開一步，只見從翻飛的符中扯出一支短箭，是惜妍的星痕，帶著寒風擦過她。
“阿玉！”虛己咆哮道。
晗玉沒有理會虛己的咆哮而轉身，握著星痕刺向曉桐，“我的東西，我都沒有去保護過呢！”
已有準備的曉桐不費功夫地就抓住晗玉的手腕，略一作力，那略微染紅的星痕便墜在地上，她還是被星痕劃傷了，在手背上留有淺淺的紅痕。
晗玉咬牙狠狠瞪著曉桐，“我的東西，死也不會給你的?！?
一聽到“死”字，曉桐怔了怔，微微驚詫地道：“明明是小孩子，還說這樣的話……”
“是你把人看太低了！”虛己喊了一聲，將曉桐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晗玉做了他該做的，虛己知道，現在就該輪到他了！
左手握住胸前被晚風吹冷的玉，虛己用右手銜著一張符，凌空瞄準了曉桐。
此時秋水鏡花已被曉桐收掉，不過介區是由魄獵道卒通過落界之道結下的，是以不會因為戰斗的結束而消失?？粗摷褐搁g夾著一張符，曉桐知道冷漠之暗在晗玉手上，所以虛己能激發的符不過寥寥兩三張，何況以他現在這樣的狀況，即使激發出攻擊型道魂，也絲毫不具威脅。
赫然看到虛己兩指間夾著一張符，秋曉桐眸光打顫：不可能，虛己用的是冷漠之暗，而冷漠之暗此時已經在蕭晗玉手上，他怎么可能還有符？
似乎讀出她的想法，虛己自信地翹起嘴角，指間的道符開始被風吹動，“沒有你，我到不了這里……”
話音剛落，一道雪白的光華閃過，曉桐半掩明眸，感到一絲微妙的悸動。倏然，白光中的輪廓重新浮現，儼然變成另一個人的。
月光之下，裙袂如雪飄舉，不是惜妍又會是誰！
繞過惜妍的余光看見虛己指間的道符沒有泛起墨光，曉桐瞬間明白了一切。原來虛己要激發道符根本就是幌子，以他現在的狀態，也沒足夠的本靈控制道魂，而相比于他，剛剛沖破凝眸束縛的惜妍卻有著較為充沛的本靈。于是虛己將月魂交由她來激發，待到曉桐將注意轉向他身上時，突然閃現的惜妍就能給出致命一擊。
“輪到本小姐了！”惜妍嬌喝一聲，像是將方才一整段時間里施展不出的氣力全用在此刻扣動扳機上，“嘭”一聲巨響，纏繞光柱的星痕在咫尺的距離射向曉桐！
眼見星痕會擦到晗玉，曉桐先將他推到一旁，隨后雙手交叉胸前，用本靈聚成屏障。但本靈聚成的屏障又豈能比上秋水，在猛烈沖擊下，她不能自制地向后退去，帶著陣陣驚塵沖入斂簇的寒林。
因后座力而同樣后滑的惜妍退到虛己身畔，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虛己的手，然后定住身形，將他往前用力一扯。
“路路，我們上?。 ?
虛己咬緊牙關，依靠惜妍的力量站了起來，邁著沉重的腳步，和她一起向流光迸射的盡頭沖去。
“嗯……”撞在樹上的曉桐微微一吟，泛黃的葉片簌簌離枝，落在她的面前，可又很快被兩道勁風吹散。那沖破煙塵的黑色與白色，此時好像融漾在了一起，推動她的網紗劇烈作顫。
曉桐正欲出手抵御，然而黛眉微蹙間，她立刻改變了主意，從虛己和林惜妍聯手展開的鋒芒前避開。
撲了空的惜妍也已是油盡燈枯，就勢便向前跌去，虛己扶住了她。曉桐退到他們一旁，雖近在咫尺，可她卻遲遲沒有行動，而是半舉著微微作顫的左手。
虛己讓林惜妍靠在身上，看著曉桐笑道：“你好像被阿妍的短箭劃傷了哦，順便提醒一下，這可不是普通的短箭，它可讓我昏睡過一整晚哦?！?
“你是說上面涂了藥？”曉桐仍一臉平靜，然卻已掩藏不了聲音里的輕顫。
“你贏不了我們了……”虛己說著，突然往遠處看去，又笑著重復了一遍，“你贏不了我們了！”
看見虛己突然放松下來的目光，曉桐立刻覺得是有人來了！她連忙順著虛己的目光看去，然直到視線的盡頭，都只有一片迷離煙樹，沒有半道人影。猛地才發覺自己上了虛己的當，可再收回目光看時，虛己和惜妍早已帶著晗玉往遠處艱難走去。
曉桐輕咬了下唇，想要追上去，可只踏出一步，就單膝跪倒，麻醉感終于使她那雙秋水明眸不再清澈了。
她無言地垂頭，一閉上雙眼，就看得見虛己他們離開的背影，帶給她一種莫名的黯然與躊躇。得到所有能得到的道符，她堅信這是對的，可晗玉在她面前緊握冷漠之暗時的那張臉，僅看過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曉桐向后靠上了樹，任憑葉片落在長發上，拂過臉龐的晚風，讓她真切地感到深秋的涼意。
第七十三章 晚秋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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