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虛己驀地像被閃電劈中，眼瞳也伴隨著劇烈一震，“姓楚的算命……楚湦？”
“對，就是他！“楊毅把頭點得跟搗蒜一般，生怕這楚湦又是虛己相識的朋友，那得罪了楚湦，就又難免一陣罪受了。
所幸虛己一聽到楚湦的名字，根本就沒有再教訓楊毅的心思，只是隨意一腳踢得他躺回了地上。實在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茫茫人海中找個人本來就是沒啥指望的，但如今聽說這人就在江山小縣城裡，而且剛剛纔走，這能不讓人感嘆老天嗎？
既然這楚湦在江山做算命先生，且又是魘月想要找的人，那他應該多少懂些運轉本靈的法門，所以這裡昏迷卻又少傷痕的人應該就是他用幻術收拾的。
楚湦肯定想不到找他的人已找到江山了，而且這麼短時間，他想走也出不了江山縣城。這就好辦了，像楊毅這種市井混混都認識楚湦，那想要打聽到他的下落顯然並不困難。
虛己跑出巷子，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他一路問去，立刻就知道這楚湦是半個多月前到江山的，還有些名氣，而這名氣全靠他那算命本事攢來的。他算命的本事實在沒話說，太靈驗了，只要他說誰能走好運，被算命的人出不了幾天就不是死了，就是殘了。現在楚湦整天被幾個“仇家”滿大街的追，估計再不逃出江山，真心就要暴屍荒野了。
聽到這情況，虛己趕緊打聽楚湦現在何處，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只能帶著楚湦的屍體回去了。然楚湦流落江山，無親無故，哪裡來得住處，問一句他現在住哪裡，卻是誰都答不上來。
虛己轉念想了想，楚湦是和陸聿一起收拾掉楊毅那幫人的，那他們很有可能也一起離開的，然陸聿的家已被焚燬，所以想要暫時停留的話，應該會先去楚湦那裡。但楚湦住的地方又從何而來呢？等一等，他在江山無親無故，若有人給他提供住處，肯定是他在江山新認識的人，而像他這種窮算命，能與他相識的也只有找他算過命的人了。
找楚湦算過命的人非死即傷，虛己很快就問到這些人的名號，其中有一個叫蔣由（醬油）的，聽大家說他跟他老婆關係很差，結果一天他老婆拉著他來找楚湦算命，結果第二天就被瓦片砸死了，現在蔣夫人一個人日子過得不知有多瀟灑。
看來很有可能這蔣夫人感激楚湦把她丈夫給咒死了，所以給了他一個住的地方。虛己順著這條線打聽，臨近蔣夫人住的街巷，附近稍作詢問，的確有楚湦出沒過的消息。虛己走到一家小院子的門前，他聽人說，楚湦和陸聿進了這裡就沒出去過，那就沒有錯了。
清晨散落小巷的光還未褪去，虛己向後靠在樹上，擡頭看向二樓緊閉的暗紅色門窗，突然一個年輕的男子推開窗子，像是很提防地往四下掃了幾眼，隨後又關上了窗子，這張臉孔不是陸聿的，那就想必是楚湦的了。虛己靜靜地在心中說道：“雖然不知道魘月爲何要找你，但你也是時候，跟我回去一趟了。”
※※※
郊外的疏林裡還未有縣城中的暗涌，沐浴著晨光，顯得一片平靜。崔間毅踏過覆霜的落葉，停在疏林間的空地上，手上拿著兩支用黑布包裹著的畫卷，“就是這裡了。”他說，晚上險些被朝廷一網打盡的驚險全然沒有殘留在他的臉上以及聲音裡。
望向淡淡晨霧瀰漫的前方，崔田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哼，我們一晚沒睡，現在到了這裡還要我們等！什麼道理啊！”
“那就不讓你們久等了。”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夾雜著些寒意。
小晚沉聲道了聲“有靈力流轉”，身形已然化作蝶影躍出，十指相錯成印，而寒風“嗖嗖”作響，幾支泛著淡藍色光華的半透明長劍橫空飛出，顯然是用道魂凝成的，崔田靖立刻出手，連揮的幾叢劍花將淡藍幻劍劈落。
而在破碎的劍影中，一道電光迅速在空間中曲折延伸，貫穿零落成陣的楓葉飛過崔田靖的身旁。
“好快的速度！”看見一抹即逝的飛電中竟裹藏著人影，崔田靖忍不住皺起眉頭暗歎道。
小晚丟出一張道符，運指自下而上畫出一條豎線，身前化出淡紫色的煙雲，看似飄渺無形，但卻似緻密的屏障將疾衝的電光隔阻在半空，避免身後的崔間毅受到直接衝擊。
而就在這時，一束細長的紅光卻直接洞穿了煙雲的阻礙，環繞著使周圍空氣灼燙的熱波，射向了崔間毅眉心。崔間毅的雙瞳以紅色光線爲中心定住，在被光線射中的一瞬化作殘影散開。
紅光也拆散成幾束，迅速在空中追趕各個位置的殘影，疏林間一時交織成血色的網絡，被紅線掃到的落葉從中心散出焦黃色，瀰漫出焚燒的刺鼻菸味。
“哼，我們幫你取畫，你就這樣感謝麼？”橫斜的煙霧中掠過崔間毅的聲音，只見他的殘影瞬過紅線網絡不斷移動的縫隙，倏然承影出鞘，劍芒蓋過掠體的紅線，最後當殘影匯成他本人時，他已然落地將劍刺出。
然承影卻在半途被一抹青光截斷，兩束劍芒相互錯開，崔間毅停在原地，而在他身前，也是一道身影戛然而止。
指著喉結的承影劍光照亮同樣指著崔間毅喉嚨的長劍，那是一柄泛散青芒的寒劍，劍身上刻“青霜”二字。各自逼開對方，崔間毅的分身化作縈繞的符影，而在他面前，一個身形比他略高的男人，消瘦蒼白的臉上有窈陷的輪廓，雙眼被黑影籠著，然仔細看去，才發現其實是罩著深青色的眼罩，而右邊的瞳孔透出眼洞，佈滿撕裂的血痕。
“嗯！”清聲低喝，小晚發力推到煙霞，將停滯在半空的電光震回。電光破碎零落，化出一個身姿頗顯瀟灑的少年，落在戴著眼罩的男人身旁，帶著不羈的笑意，而男人另一側同時也走出一個三十上下的人，被崔田靖擊碎的淡藍色劍重新在其身外浮現，他嘴脣上的鬍鬚尖銳得彷彿刀劍削成，無言給人一種幹練的威勢。
小晚與崔田靖也一左一右從崔間毅身旁走出，疏林間仍交織著炙熱的血色光線，不過遊移到三人臉上時，頓然失去了溫度，變成普通的光照，一掠而過。
“利用道魂化出分身，再以道魂的效果使得本人與分身任意調換位置，從而形成沒有死角的進攻。”聲音由戴眼罩的男人發出，冰冷的嘴脣彷彿未啓，“不過在我的目光下，任何沒有死角的攻勢都能被我看穿，包括你的每個分身。”
崔間毅收起自己的佩符“亂影千重”，冷眼看著男人眼中射出的血光，“你的視野雖然沒有死角，但這種視線會迅速燃燒你的本靈，在我面前，你又能堅持多久？”
“在那之前把敵人打倒就行了。”男人說著突然冷笑了笑，豎起食指貼上右眼邊上的太陽穴，交織疏林中的血色網絡立刻併攏成幾條紅線，隨後又合稱一根，斂入他的右眼，隨後瞳孔血光一閃，隨即暗淡下去，變成渾濁黯淡的顏色，他擡頭看向崔間毅，靜靜地道，“別來無恙，黑羽副首領大人。”
崔間毅收承影歸鞘，“首領不是我，我是副首領，暫行首領事，對吧，魄獵殷墜……”
正用手絹擦拭青霜的男人聽到“殷墜”兩字後微微一怔，隨後凝視著雪亮劍芒上自己的雙眼，默然地聽崔間毅續道：“魄獵殷墜，殷冥大人。”
第九十四章 清晨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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