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我到不了這里。”虛己按著蕭晗玉的肩膀道,墨魂一經激發,流動的魂魄便漫過指間,迎上了炙熱的光柱。
墨色化入夜色,光柱看似沒受到任何阻礙,然站定成陣的道卒卻都在神念上感到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很快便有幾縷根絲般的墨線從光柱表現浮現,帶著詭異波動的漪痕,使得光柱隱隱產生要被拆散的搖晃。
虛己暗運本靈,而按在晗玉肩頭的手心猛地一陣灼痛,無窮無盡的靈力如若江河決堤般涌入,迅速將他自身的本靈給蓋過了。不斷凝聚本靈的道符開始劇烈顛顫,緊接著在下一刻,被光柱壓制住的墨魂陡然暴漲,迅速放大的劍影帶起肉眼可見的波動,將光柱沖散成破碎的零落白花。
這一瞬間,虛己感覺自己根本沒用勁,墨魂吸收了晗玉的本靈,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似的,一鼓作氣地將道卒連陣發動的攻擊破壞掉。
這孩子的本靈真是令人難以想象,虛己曾今帶回魘月的孩子里,也不乏本靈很強的,但放在晗玉面前,則根本不值一提。這已完全不能用正常的概念來解釋了!
望著碎掉的光柱,七個道卒一時全然做不出反應,視線里只有螺旋的暗流電般噬近,噴薄浪涌,卷衰草煙林,墜亂絮無蹤。
“轟——”墨魂撞擊地面的迸裂聲中,眾人所在的整座懸崖竟從中裂開,斷木殘枝,碎石塵礫,滾滾地傾瀉下來。
感覺虛己又從自己這里吸取本靈,晗玉低頭緊握著雙手,默默忍受電流的刺激,與外界環境的一切聯系盡皆剪斷。而就在墨魂擊中道卒的一瞬,不但將其連陣打碎,晗玉的胸口也感到一陣發沖力的擠壓。
耳畔突然響起颯颯風聲,晗玉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飛出懸崖,正不斷墜落,倏然身子如輕袖一挽,在將摔落地面的瞬間掠起,明明是在隨著氣流上升,可他還是覺得自己在墜落,是墜向浩瀚茫茫的碧海。
長天絳河似乎如此接近,近得仿佛稍一伸手,就能攬得一縷月光。
突然肩頭一緊,晗玉這才發覺虛己仍在自己身后。虛己將他抱在腰間,踏過幾片墨色渲染的輕云,那些被打散的道卒此時看來,是顯得那般渺小。
咬牙站起的道卒收合余力,想要在虛己帶著晗玉落地的瞬間尋得勝機。然虛己卻是在半空中抱著晗玉輕然一轉,手中又噴涌出墨魂劍影,一道墨色傾注而下,所有道卒就如秋風掃落葉般地被凌空擊飛。
凌亂分散的飛影中,晗玉在虛己的作力下輕輕落于地上,在月光浸白的背景里,墨痕點綴的淡煙晚林,就仿佛一張宣紙水墨。伴隨著道卒四下飛跌的慘呼聲,墨雨方歇,暗云銷霽,月華灑在斷裂的崖山上。
看著道卒全部倒地,晗玉凝滯多時的呼吸才重新通暢起來,回首看去。這時,身上那股電流感悄然散盡,晗玉的眼前有陣扭曲的眩暈,猛地眨了眨眼,見道卒仍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只是照在他們身上的月光較之方才要真實了幾分。
回頭看去,被墨魂斬斷的山崖竟已恢復原樣,晗玉乍驚之下抬起頭,卻見那個如若黑夜般的少年就在身旁,手從他的肩頭滑落,冷峻的臉上又浮起平常時候的笑意。“看吧,這就收拾掉了。”
看到虛己手里的墨魂劍也沒了,晗玉沒法不懷疑方才的那一切是個夢。他跑到道卒的邊上,一個個都毫無知覺,“他們都死了么?”他問。
虛己收起道符,“沒那么容易死,不過這些人還得這樣子暈上一段時間。”在介區里被道魂攻擊,真正受傷害的并非肉體而是靈魂,所以只要別被殺死,就算受了再重的傷(當然前提是道魂留下的傷),在介區消失以后,都可以恢復過來,只是意識會很虛弱,人看上去也很憔悴,好像患了重病一樣。
不過雖然解決了這批道卒,但魄獵的追兵可能還在接近,所以無論如何,這里都不是久留之地。可就在他要拉著晗玉離開時,一張道符突然被風吹到了腳邊。他彎腰撿起,稍看了一眼,原來這就是剛才道卒激發的那張道符。
符的名字叫“陷落”,符的右上角僅有一根爻線,所以固定在這符里的是理系下階道魂,且這爻線屬陰(爻線中,中間連著的屬陽,中間斷開的屬陰),所以道魂的效果應偏向于守御。
回想起方才雙腳被道魂緊縛住的情景,虛己也大致可以推斷出陷落的效果了,是將激發出來的道魂凝聚成粘稠狀態,使得對手的雙腳陷入其中,以此限制其行動。
這種效果雖然本身沒有攻擊力,不過搭配其他攻擊型道符,卻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若不是虛己方才能激發出墨魂,身體在無法動彈的情況下被那光柱打中,那還真當夠嗆了!
想想這陷落在道卒手中,不過是幫他們去搶更多人的道符罷了,虛己就覺得自己也不用太客氣了。他對著陷落輕輕吹了口氣,回頭看向還未醒來的道卒,笑道:“陷落,坎系下階的道魂,從此以后就歸我了。”
將陷落塞入符袋,虛己道了聲“咱們走”,便拉著晗玉往山坡下走去。
之后一路上就再也沒遇到阻截,也不知前往何處,最終在一灣池水前,兩人又停下休息。池上月色浮動,漾著兩三樹影。虛己舀水洗臉,水聲清幽,卻是此間唯一的聲音了。
晗玉也在池邊蹲下,月光下秋水澄沙,將手漫入池間,寒意觸指入骨,讓他全身一顫的同時,也讓心境平靜了不少。
“喂。”虛己突然笑道,“叫你阿玉可以嗎?”
晗玉不語,虛己便當他是默認了,喊了聲“阿玉”,讓他看向自己,隨后將符袋里原屬于冷漠之暗的那四張符抽出來,遞到了他的面前,“你爹給你的護身符,現在就物歸原主吧。”
晗玉看著虛己,無言地抿了抿嘴唇,然水中浸涼的雙手卻遲遲沒有去接。
“快拿去吧。”雖是催促,虛己的語調卻是輕柔低緩,徐徐又微笑起來,“這是你爹給你的,他一定希望你一直帶在身邊。這兩天不在你身旁,我都能感到這符上的靈魂在想你呢。”
晗玉卻突然問道:“你為什么要帶我走?”虛己的微笑斂起,“沒有為什么,任務而已。其實我跟那些道卒一樣,命都屬于組織,只是他們的組織叫魄獵,我的組織叫魘月。魘月對我有恩,若沒有魘月,我可能一年前就死了。所以我暗自許諾過,不管魘月讓我做什么,我都得給他們賣兩年的命。”晗玉道:“所以你就奉命來抓我?”
“不錯,否則再怎么樣,我都不愿意做這種事情,和親人分開的痛苦,我能體會得到。”虛己瞳光有轉瞬的黯淡,隨即又恢復過來,“不過你放心好了,我是帶你去衢州,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到蕭家,我保證這期間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現在,你還是先將你的護身符拿回去吧。”
翕動的嘴唇驀地一緊,“如果把剛才那七個道士換成那晚的刺客,你用這冷漠之暗,是不是也能解決掉?”
虛己動了動眉頭,“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問你能不能?”晗玉像一定要知道答案。
只要能將黑羽刺客拉入介區,按理說他們不像道卒那樣熟諳道術,對付起來應該更簡單才對,虛己看著晗玉那迫切等待答案的臉,淡淡地道:“可以啊。”
聞言,晗玉的眼中便瞬過一抹凜冽的寒光,突然將冷漠之暗向虛己這邊推去,“我有一個條件,你若能答應下來,我不但可以跟你走,就連這冷漠之暗也可以給你!”
第四十八章 墨魂劍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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