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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母親恐慌地一邊走到院子,一邊整理頭巾。“發(fā)生什么事了?”她問,聲音中充滿了懇求。

沒有人看她。“你這個白癡鄉(xiāng)下佬!”戈迪亞沖我大叫。

然后,她轉(zhuǎn)向母親,向她索要解釋,但是母親驚愕地呆站著,直到明白我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浪費了多少羊毛多少羊毛,多少功夫?你是不是想毀了這個家?”戈迪亞一邊問,一邊用手掌直拍胸膛。

“我們收留了她們,但她們卻想毀了我們!為什么?為什么主要把這個負(fù)擔(dān)帶給我們?告訴我為什么!”戈迪亞質(zhì)問丈夫。

她的話冷透了我的骨頭。

戈斯塔罕轉(zhuǎn)向我,眼中滿是憤怒。“解釋一下!”他命令道。

他是我唯一想取悅的人。我?guī)缀鯚o法從喉嚨里擠出話來。

“顏色太糟糕了!”我囁懦地說,把手放在滾燙的臉上,企圖把自己藏起來。

戈斯塔罕沒有反駁我:“昨晚所見讓你眼花繚亂。新手常常會這樣。但是你毀了幾個月的工作!你為什么不先征求我的意見?”

“我謙卑地祈求您的寬恕,”我小聲地說,因為我仍然無法找到自己的聲音,“我這樣做,因為我認(rèn)為自己能做一塊更好的。”

“你當(dāng)然可以做一塊更好的,”他說。“但是你為什么不能先賣了這塊,然后再做一塊更好的?”

“真蠢!”戈迪亞大叫。

我厭惡這兩個字。他們是對的;我應(yīng)該想到這一點,但是那天早上我太激動了,我心里所想的都是我可以做得更好。現(xiàn)在的我?guī)缀醪桓蚁嘈女?dāng)時的所作所為。我可憐兮兮地站在織布機(jī)旁,仆人們對我沒有絲毫惻隱之心,她們輕蔑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讓我更加難過。

母親跪下來,低頭親吻戈迪亞的雙腳,黑色的腰帶耷在果醬上。

“站起來!”戈迪亞惱怒地說。

母親站起來,伸出雙臂向她祈求。“請寬恕我任性的女兒,”她說。“我會還您羊毛的錢。我會調(diào)制更多的湯藥,賣給鄰居。我女兒只是想做令人滿意的東西。她總是這樣有時會失去理智。”

母親說這些話之前,我從沒意識到自己會這樣,但事實的確如此。我站在那兒,為不能分辨好主意和災(zāi)難性的主意感到羞愧。

“失去理智?什么理智?”戈迪亞問道,一邊拍著胸脯。

戈斯塔罕面部扭曲,雙手握在一起,仿佛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能不懲罰這么魯莽的行為。”他生氣地說。“這個月,你不許離開家,必須做我妻子所吩咐的一切。沒有她的允許,你連出口氣都不行。”

我知道除非他們問我,否則我最好什么都不要說。我看著別處,我的臉因為羞愧而滾燙。

“先是去看馬球賽,”戈迪亞說,“現(xiàn)在居然這樣。我們怎么總是收留這樣的人?”她繼續(xù)說,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母親害怕地顫抖,她最擔(dān)心的事在這樣的氣氛中變得懸而未決。戈迪亞想要走開,但是卻無法動彈。她恐懼地看著地面。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果醬把她的雙腳粘在了地面上。她踢掉腳上的鞋,赤著腳走回房間,一邊走一邊喃喃地說:“白癡!”

戈斯塔罕跟在她身后,想要安慰她。仆人們開始清理地上的果醬和碎片,小聲地討論如此的浪費。“那花了我好多功夫,”廚子說。這是她親手做的果醬。

“早餐什么時候才能又甜起來?”阿里阿什加傷心地問,因為我們都知道戈迪亞不會為我們買面包果醬了。

我低著頭跟著母親走回房間。“土豆都更聰明。”我聽到廚子說。

在房間里,母親沒有看著我,也沒有責(zé)備我,雖然我知道她認(rèn)為我喪失了理智。她把查多爾蓋在頭上,開始禱告,頭碰著放在地板上的莫爾12那塊土牌。禱告完畢,她坐在腳跟上,請求真主的幫助。“真主,請保護(hù)我們。真主,請不要讓我們流落街頭。我請求你們,侯賽因、哈桑13、阿里,你們明白殉道的含義,請寬恕我的女兒,她只是一個犯錯的孩子。”

我希望我在把地毯扯下織布機(jī)前能考慮母親的擔(dān)憂。當(dāng)母親禱告完畢,我爬到她身邊,盯著前方。

“媽媽,”我摸著她的手臂說。“我全心全意地祈求您的原諒。如果我知道大家會這么生氣,我永遠(yuǎn)都不可能做這么糟糕的決定。”

母親手臂僵硬,也沒有看著我。她掙開我的手。“我和你父親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要沖動?”她問。“多少次了?”

我嘆了口氣,說:“我知道。”

母親看著天花板,仿佛在祈禱真主賜予她好女兒。“你不明白你有多幸運,”她說。“但這次,我肯定你的好運到頭了。”

“媽媽,我只是想做得更好。”我哭訴道。

“安靜!”

我把臉面向墻壁坐著,干澀的眼睛充滿了苦痛。我寧愿犧牲自己的生命來緩解母親的痛苦。她又開始大聲禱告,仿佛她源源不斷的話語能沖走我的錯誤。

我受罰的那個月就像沙漠一樣了無邊際。我的一天從清理夜香開始讓我感到惡心得發(fā)慌的開始。接著,戈迪亞在咨詢過廚子和阿里阿什加之后,把沒人想做的事都分配給了我。我要沖洗油膩的廚房地板,切黏滑的腎臟,在盆里踩洗污穢的衣服,擰干它們直到手臂疼痛地抗議。即便是下午午休時間,戈迪亞仍然分配了任務(wù)給我。我的雙手變得像羊角一樣粗糙。每天晚上,我疲憊、虛弱地倒在床上。我痛苦地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也覺得自己所受的懲罰太過嚴(yán)厲,而戈迪亞卻很享受對我的頤指氣使。

一天早上,當(dāng)我的苦力月就要結(jié)束的時候,一個仆人遵照戈斯塔罕的吩咐把我和母親叫到客廳。走過院子時,我的雙腿在顫抖,因為我知道他們是要告訴我們,我們已經(jīng)不受歡迎了。在大殿里,我很驚訝地看到戈斯塔罕坐在地毯頂端的尊位,戈迪亞坐在他的右側(cè)。他招呼母親坐在他左邊的墊子上。我則獨自坐在地毯的另一端,面對著他們。

“你好嗎,哈努姆?”戈迪亞問母親,用的是對已婚女人的尊稱。“身體好嗎?”她突如其來的客氣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

“咳……是的,”母親說,模仿戈迪亞的禮貌語調(diào)。“我很好,謝謝。”

“你呢,我的小寶貝?”戈迪亞繼續(xù)問。“你好嗎?”

我回答很好。這突然的親昵使我不寒而栗。我看著戈斯塔罕,想要弄明白這次會面的意圖。雖然戈斯塔罕本可以一動不動地盤腿坐上幾小時,背挺得像織布機(jī)一樣直,但是,現(xiàn)在他總在轉(zhuǎn)移自己的身體重量,調(diào)整雙腳的姿勢。

咖啡端來的時候,戈迪亞夸張地向仆人示意先給我們,并且還端來了椰棗。我們喝著咖啡時,房間令人尷尬地安靜下來。

“哈努姆,”戈斯塔罕最終打破沉默對母親說,“我有責(zé)任告訴您,我今天早上收到一封費雷東寄來的信,就是幾個月前向我們定做了一塊地毯的販馬商人。”

母親很驚訝,因為這個名字她只聽過一次在我告訴她我是如何幫忙設(shè)計寶石圖案時。我又做錯了什么?我納悶道。是不是我的設(shè)計惹怒了他?

“從他看到織布機(jī)上的地毯時所說的話來看,費雷東顯然對地毯很滿意,”戈斯塔罕說。“但是,他寫的這封信幾乎沒有提到這一點,實際上,一點兒都沒有提到。”

我的手顫抖得十分厲害,于是,我把咖啡放下,害怕會把咖啡灑在絲毯上,留下一大塊永遠(yuǎn)洗不掉的棕色污漬。

“像他這樣富有的男人所想要的還有一樣?xùn)|西,”戈斯塔罕繼續(xù)說,“就是您的女兒。”他以直接明了、公事公辦的口吻說著,仿佛是在商議地毯的價格一般。

母親把手放在臉上。“除了安拉,再沒有神,”她說。在感到驚訝時,她總是這么說。

戈斯塔罕用雙手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頭巾,仿佛無法承受它的重量。我十分了解他,所以能看出他的煩躁不安。但是為什么?還有什么比腰纏萬貫的男人的求婚更榮幸?

戈迪亞突然插話,無法掩飾她的激動。“他希望娶你的女兒為妻。”她屏住呼吸說。

戈斯塔罕給了戈迪亞一個警告的眼神,但母親并沒有看到。母親跳起來,面前的咖啡杯搖搖晃晃,幾乎灑出來。“終于!”她大叫,雙手伸向天空。“上天終于賜我唯一的孩子如此良緣!在忍受了這么多之后,我們變幻無常的命運終于要結(jié)束了!贊頌?zāi)潞蹦拢≠濏灠⒗铮 ?

母親這些脫口而出的話把戈迪亞逗樂了,但是她的回答卻十分友好。“我母親一定很了解您的感受,”她說。“很少女人能有這樣的好運。這樣的好運就像春雨一樣受歡迎。”

“我的女兒,我心靈的春天,”母親向我張開雙臂,大聲說。“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為我們這個窮困的家庭帶來了奇跡。你的眼睛如此炯炯有神。”

我的心也因希望而膨脹起來。成為一個富人的妻子,我就會像村子里那些女人曾經(jīng)揶揄的那樣,變成一個豐滿、富態(tài)的女人。在彗星降臨的這一年里,真的可能有這樣的好運嗎?

母親平靜下來之后,開始覺得疑惑。“費雷東怎么知道他會喜歡我的女兒?”她問。“一出門,她就從頭到腳地裹著!”

我保持沉默;我最不想讓他們知道的就是我曾經(jīng)在陌生人面前展露了自己的容顏。

“我知道赫瑪曾經(jīng)在澡堂里大聲贊揚了你,”戈迪亞對我說。“費雷東的一個女仆正巧在那兒,她告訴了他你有多迷人。”

我欣慰地吸了口氣。他在找到一個正當(dāng)理由之后才來提親。我臉紅了,思索著他的女仆是否描述了我不穿衣服時的模樣。

母親以為我的沉默是因為謙虛。“我們什么時候舉行婚禮?”她問戈迪亞。“越快越好,我想。”

“我同意,”戈迪亞說,“雖然我不相信他會舉辦一場隆重的婚禮。您女兒和費雷東會在毛拉的見證下把一切合法化,僅此而已。

我沒有見過富人舉辦的婚禮,但在家鄉(xiāng),婚禮至少要慶祝三天。然而,戈迪亞所描述的婚禮就像簽訂合同一般。

“我不理解。”母親迷惑地說。

“我手上的這份求婚帖,”戈斯塔罕一邊說,一邊給我們看了看那封字體典雅的信,“并不是一份終身婚姻合同,而是三個月的臨時婚姻。”

我聽到了“臨時婚姻”這個詞,但是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時間很短。

“臨時婚姻?”母親問,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我知道去庫姆的朝圣者會簽一份一小時或者一夜的臨時婚姻但那只是享樂。你想我女兒這樣嫁出去?”

戈迪亞肯定看出了我們臉上的沮喪。“雖然這不是永久的婚姻,”她說,“但是依照神意,地球上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恒的。重要的是,它會給你帶來其他任何事都無法給予的經(jīng)濟(jì)利益。”

母親的商業(yè)本能十分敏銳。她直起背,眼睛炯炯有神,臉上的神情就和那天與后宮女眷們討價還價時一樣。

“多少?”她問,聲音如鋼一般堅決。

戈斯塔罕展開信,大聲讀出那個數(shù)字與費雷東定做的地毯價格相同。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大筆錢,但卻不足以買下我們的自由。

母親咂了咂舌頭說:“不夠。一旦我女兒不再是黃花閨女,還有誰會要她?她應(yīng)該嫁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戈斯塔罕看起來正要表示同意,但戈迪亞打斷了他。“你是說你寧愿把她嫁給一個毛毛躁躁、渾身是面粉的面包師的兒子,也不愿意把她嫁給一個有錢人?”她問。“別忘了臨時婚姻是可以續(xù)簽的。如果費雷東很滿意你的女兒,他也許會長期維持這個婚姻。每次續(xù)簽,他都會支付這么多錢。他也許還會送她珠寶甚至房子。如果她幸運又聰明,這個聯(lián)姻會給你們帶來財富。”

戈斯塔罕又在墊子上動了動,似乎并不覺得如此樂觀。“我們別忘了這也可能很快結(jié)束,”他說。“唯一的能保證期只是三個月。除此之外,一切系于他的決定。”

戈迪亞用一種甜蜜的聲調(diào)對母親說著話,使她丈夫的話看起來微不足道。“費雷東怎么可能不喜歡像您女兒這么好的女孩呢?像她這樣的月亮整晚都會照耀著他,每天晚上!”

“是的,她會,”母親說。“但是他如果這么喜歡她,為什么不給我們一個正式婚約呢?”

“他不能,”戈迪亞說。“他的元配死了,和他女兒一樣得了霍亂,但是他女兒活下來了。作為一個有錢人的兒子,他必須娶一個出身高貴的女人,為他哺育后代。”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農(nóng)村姑娘配不上。

“赫瑪已經(jīng)在為他物色一個合適的年輕姑娘,”戈迪亞說。“但是我想費雷東一定很需要一個女伴,雖然他還在吊唁他的妻子。這片土地上的女人都任他挑選但是他選中了你的女兒。”

我猛然間感到一陣興奮。他不僅注意到我,而且還向我提親我,一個讓自己的手指在織地毯和洗洗刷刷中長滿了繭的農(nóng)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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