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的事情就是像設計師一樣成功,但又要像觀眾一樣簡單明了。我又嘗試了三次。最后一次上完色時,我感覺自己找到了所需要的各個部分之間的平衡。我乞求母親給我一些錢讓我雇傭工人。一個人做一塊和我一般高的地毯,需要花很長的時間。但是,如果有兩個工人,就可以在幾個月內完成。母親不想用掉這些錢,但是她看過我的設計圖之后便改變主意了?!百濏炚嬷鳎 彼f,“這比你所做過的任何地毯都美。”
我拿到錢后,馬上去了巴扎買羊毛,并且雇傭了瑪勒凱來幫助我。她丈夫的身體仍然沒有好轉。她十分感激我能讓她不用在街上拋頭露臉地賣東西賺錢。她有一個叫卡塔耶的堂妹,織地毯的速度非???。所以,我也雇傭她了。她們倆都不知道怎樣看設計圖,所以我答應幫她們叫顏色。
在開始織地毯前,我把最后的設計拿給戈斯塔罕看,征求他的同意。他只是看了一會兒,就微笑著對我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話:“你已經明白了。”
他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種類似驚訝的眼神?!半m然你不是我自己的孩子,但是你的確是一個我喜歡的孩子,”他說,“我一直希望能和兒子一起分享我的工作秘訣。雖然真主沒有賜予我兒子,但是他把你帶給了我?!?
他怔怔地看著我,眼神如此溫柔,我仿佛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父親那雙明亮的眼睛。
“謝謝,親愛的阿木。”我享受著他的疼愛。這是我第一次叫他“伯父”。
娜希德搬去費雷東擁有的其中一棟房子里了。這棟房子在恒河附近,可以看到河水和山景。她安頓下來之后,叫了一個信使來請我去拜訪她。我不想去,但我知道我必須去,為了讓一切看似正常。
當我從四花園走向河邊時,我很高興她家離老聚禮日清真寺,也就是離我和費雷東會面的那個珠寶似的家很遠。我走上三十三拱橋附近的一條街。因為在河邊的緣故,那兒的空氣十分清新。各家各戶的大門與大門之間的距離告訴我這些房子很大。娜希德的信使讓我找到一座屋頂上有很多風塔的新房子。這些風塔把空氣吸進去之后,地下室的水池會冷卻空氣。這樣,即便在最熱的天氣里,地下室里的東西也能保持新鮮。
當我走進娜希德家的外大門時,我非常吃驚。房子很小,仿佛費雷東要讓自己的兒子和女兒擠滿這座房子。一個恭恭敬敬的仆人拿著我的查多爾,把我帶到了一間客廳里。客廳里鋪著的絲毯是用玫瑰花結織成的。這些玫瑰花結非常小,讓我覺得只有孩子的手才能織出來?;ㄆ亢途票际倾y的。用銀線編織而成的墊子閃閃發亮。我努力壓制著心里涌起的妒忌。
當娜希德走進來時,我很驚訝她這么快就適應了富有、有權的女主人身份。她的手臂上戴著一個很粗的臂環,臂環下叮叮當當地掛著藍玉和珍珠;她的額頭上也戴著鑲著藍玉和珍珠的金鏈,金鏈的兩端固定著蓋在頭上的白色蕾絲頭紗;柔和的淺藍色的長袍和罩衫讓她看起來更成熟。她的表情平靜自若,眼睛比以前還大,但已經不再紅腫。她現在管理著一個龐大的家庭,擁有12個只為她服務的仆人。
“親愛的娜希德!”我一邊說一邊吻著她的雙頰“雖然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但我仍然想叫你親愛的娜希德!你好嗎?”
“我看起來怎樣?”她疲倦地說。
“就像月亮一樣,”我說,“但比以前成熟了。”
“也更悲傷了。”
“是的,更悲傷了?!蔽艺f。我們看著對方,我在她悲傷的眼里也看到了自己的悲傷。我們互相挨著坐在墊子上,娜希德叫仆人端來咖啡和糖果。
“你的婚姻生活怎么樣?”我問,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就和所預期的一樣好,”她聳了聳肩說,“我并不經常見到他。”
這對一個新娘來說十分奇怪,但我忍不住希望原因是我。
“為什么?”
“他總是忙于那些土地、馬的生意,還有幫助他父親?!?
“但他一定會花時間陪你的?!?
“只有在晚上。”她說。
這并不是我想聽到的。我打量著她的身體和臉,尋找滿意的跡象,但我并不希望自己能找到。我無法忍受去了解他們是否很享受在一起的時刻,所以,我趕忙說:“我想你肯定忘不了伊斯坎達爾。”
她的眼睛更大更悲傷了,但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皬臎]有忘記?!彼÷曊f。
她讓我靠近一些?!拔冶仨毿÷暤卣f。在了解哪些人是忠于他,哪些人是忠于我之前,我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緒?!?
“我很難過你如此不開心?!蔽乙残÷暤卣f。
“我怎么會開心?”她說,“他一點兒都不像伊斯坎達爾。他既不英俊也不友好?!?
在我的眼里,費雷東比伊斯坎達爾更英俊。我回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情形:他那肌肉發達的大腿裹著我的大腿,他溫暖結實的胸膛緊緊地靠著我的胸部。我很想為他聲辯:“但是他有一頭漂亮的頭發。當他的舌頭在你的大腿上畫圖時,又是什么樣的感覺啊。”然而我沒有說出口,我開始說起其他事情我正在做的地毯,娜希德收到的結婚禮物,還有她的書法但是話題總是又回到費雷東。
“我能忍受嫁給他因為除了伊斯坎達爾,每個男人都一樣糟糕除了晚上?!彼f,但接著又突然不說話了。
她抿了一口裝在精致的陶瓷杯里的咖啡:“我希望你已經結婚了,這樣我就能和你說了?!?
即便她這么說,但是我知道娜希德會告訴我一切,因為她十分想說,而我是她唯一信任的女人。但我不想聽。
“你見過他女兒了嗎?”我趕忙問,想要岔開話題。
娜希德很驚訝:“誰告訴你這個的?”
我手足無措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必須十分小心,以防說漏嘴。
“啊地毯,”我急促而含糊地說,“記不記得他曾經定做過一塊織著護身符的地毯,用來感謝主讓他女兒康復的?”
“很久以前你提起過,當時你幫了戈斯塔罕的忙,”娜希德說,“但你從沒告訴我是費雷東定做的?!?
我呼吸困難起來。“我直到最近才把他和你嫁的人聯系起來?!蔽胰鲋e。
“噢,”她說,“我曾經多么希望有人能告訴我,我要嫁的這個男人的一切。”她有些尖刻地說。
“我很抱歉,”我說,“我一定是忘了?!?
“多奇怪,”她回答,“你是不是還知道其他關于他的什么事情?”
我的心就像火上烤的羊心一樣煎熬著?!爸恢栏晁顾毕M麜ㄗ龈嗟靥?!”我趕忙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
娜希德揚起眉毛,因為作為一個富人的妻子,現在這是由她來決定的。我低下頭,為自己剛才說的話感到難堪。
“我并沒有什么意思?!蔽亿s忙說。
她搖了搖頭:“我知道?!?
娜希德又啜了一口咖啡。我感到自己的背上開始冒汗了。
“我很高興你的家這么漂亮。”我說。
娜希德目光呆滯地看了看四周。“如果能和伊斯坎達爾在一起,我寧愿自己住的是一間小茅屋,”她說,接著她的表情變得僵硬起來,“記得婚禮那天那些女人是怎么揶揄我的嗎?我很害怕,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一個男人睡在床上是這么糟糕?!?
我飽受煎熬的心突然顫抖了一下。善良的那個我想告訴她:會好起來的。
娜希德顫抖著,手臂上掛著的珍珠也在顫抖:“白天,他彬彬有禮、卓有教養。但是到了晚上,他就變成了一只野獸。當我感覺到他呼在我脖子上的熱氣時,我就想尖叫。”
這正是他讓我喜歡的地方。在黑暗之中,他就像一只野獸,和他在一起讓我也能變得狂野。在家里,面對戈迪亞,我必須恭恭敬敬,證明自己是個好工人;面對戈斯塔罕,我盡力做一個好學生;面對母親,我要表示尊重;而面對客人,我則必須表明自己是個彬彬有禮的好女兒。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展現真實的我。我花了許多時間才發現這一點。沒有見到他的夜晚,這正是我所渴望的。
我清了清喉嚨,感到十分難為情。
“你臉紅了,”娜希德笑著說,“我想這對一個處子來說是正常的。”
“如果他是伊斯坎達爾,你覺得你會更喜歡嗎?”我問。
“當然,”她回答,“看到一絲不掛的他讓我更渴望我的愛人。他在我身上游走的手就像貓爪一樣粗糙。甚至他的胡子也會扎疼我的臉。我想把他扔出去,但我必須躺著,等他做完一切。”
“他喜歡嗎?”我脫口而出。第一次和他躺在一起的時候,我感到很害羞,但從不會像娜希德所描述的那樣,覺得惡心。我未能讓他滿足的那次,他懲罰了我幾個星期。他會怎樣對她呢?
娜希德用奇怪的表情看著我,嘴角向下耷著:“他似乎沒有注意到。他仿佛只是在完成一個丈夫的義務。”
他和她在一起會不會只是因為必須,而把他自己留給了我?我想這么相信。
“如果你贊揚他會怎么樣?”
“我告訴他,他就像獵鷹一樣猛烈,想獅子一樣強壯。我總是對他說甜言蜜語,但這并不起什么作用?!?
費雷東不喜歡這么空洞的話語,我知道。她應該做得更好,而不是說得更好。
“但實際上,你并不這么覺得?”
“不?!?
“也許,很快,你就會喜歡的?!?
“我很懷疑,”她說,“但是如果不是因為失去了我在意的東西,我能忍受這樣的生活?!?
“伊斯坎達爾?”
“不只是他,還有他寫的信。就在我結婚前,他和我都認為繼續下去會很危險?!?
“你是對的,”我說,“但是娜希德,既然你已經結婚了,你是否想過你可以試著喜歡上你的丈夫?”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我處在一個困境中,我希望我的朋友幸福,也希望她丈夫也是我的丈夫和我能幸福。
“從沒這么想過。”她說。
“但是,你要怎么生活下去?”我輕聲地問。
“我不知道,”她說,看起來似乎要哭了。但是,她沒有趴在我的手臂上哭,就像她結婚前那樣,而是很快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但是我明白忍住淚水對她來說有多痛苦。
“親愛的娜希德!”我同情地說。
“我不能在這里表露自己的情緒?!彼÷曊f完,馬上咬著嘴唇,忍住就要涌出的淚水。她放松嘴唇,牙齒在嘴邊留下一排痕跡。當遏制住淚水之后,她看起來就像平時一樣美麗,但眼中的憂傷卻讓人不忍觸碰。
走的時候,我愧疚地想起了藏在衣服下,繞在脖子上的那股七彩線。符咒師是對的:它擰著她的愛。我應該把這股線從脖子上扯下,但我無法忍受放棄費雷東。
我見過娜希德后第二天,費雷東又召見我了。當我坐在小房間里,對費雷東的期待讓我高興地顫抖著。當娜希德在他面前退縮著自己的身體時,我的身體卻因想到他而敞開著。這和我第一次躺在他身下有多大的不同?。∧菚r候,我是奴隸,他是主人?,F在,他有時也會成為我的奴隸。那天下午,我一邊等著他,一邊想象著我們會一起走到哪兒,但又十分不確定我們將如何到那兒。我知道,同樣的方法,費雷東不會用兩次。
那天,他手上拿著一大束玫瑰花走進了屋子,告訴我這是為了天堂般的快樂。仆人們走后,費雷東讓我脫去自己的衣服,而他則盤著腿坐在墊子上,把花束放在身邊。一開始,他的注視讓我很尷尬、笨拙,但是當我開始脫去內衣時,我開始喜歡他的注視了。
當我一絲不掛的時候,他站起來,舉著我,輕輕地在房間里旋轉著。身后蕩著的頭發和被空氣愛撫著的肌膚讓我頭暈目眩起來。當我們走到床附近時,他把我放在床上,讓我閉上眼睛。我躺著,渾身溫熱地等待著。我聽到他解開了花束;接著,他輕輕地站起來;不一會兒,我感到一陣輕盈的雨點落在我的肚子上,那是最輕柔的小雨。我微笑著弓起背。他蹲著,從花束上又扯下一把花瓣,讓花瓣像雨點一般落下。他搓了搓手上的花瓣,房間里霎時充滿了玫瑰的香味。我睜開雙眼:我的身體上鋪滿了玫瑰花瓣。有些是淺粉色的,有些是鮮紅色的,還有一些是淡紫色的一條彩色的鮮花地毯。一陣紅色的熱浪從腳底傳來,經過我的腰間,在我的臉頰上綻放開來。我扶著他的腰,把他的臀部拖向自己。
“我想把你的椰棗放進我的牛奶里?!蔽艺f,引用我在澡堂聽到的詩句,但我似乎不明白這句詩的意思。
他用身體摩擦著我,把我們之間的玫瑰花瓣都磨碎了?;ò晏鹈罒崃业南阄稄浡诳諝庵?,混合著我們的氣味。他用花瓣蓋著我的眼睛,讓我看不到任何東西,然后做一切我渴望的和我要求的事。那天晚上我們一起攀上了頂峰,一起叫喊著,仿佛把天堂花園里的香氣都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