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逸軒花坊以後,從花店裡出來,冷非刻意將安夕過護在自己的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所有的死角。
歸途中,冷非在車上忽然對安夕過說:“最近你有秦焱的消息嗎?”
安夕過點頭道:“秦焱一直有打電話,告訴我他在美國的進展。”
冷非說:“秦焱在美國,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我剛剛得到消息,安宙一家人,已經匆匆忙忙返回美國了。以後,安宙不會再有心情來煩你。不過,你如果想要親眼目睹,安宙一家三口是如何淪落街頭的,可以去美國。反正你有時間,還有一個月的暑假假期。”
安夕過小心翼翼地問:“我真的可以去美國嗎?”
“你想去哪裡都可以,你只是嫁給我,又不是坐牢。”冷非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伸出,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夕夕,只要你安心和我在一起,你所有的心願,我都會一一爲你實現。”
走進朗天聖境的庭院,安夕過差點以爲冷非走錯了地方。如果不是正巧看到,李媽迎了出來。
青石路徑的兩旁,高高的梧桐樹,僅僅一個午後,盡皆消失不見,而變成了鳳凰木。盛開的鳳凰花,映紅了青石路徑。
凝視著她驚訝得瞠目結舌的表情,冷非問:“喜歡嗎?”
安夕過頜首:“喜歡。”
冷非評論一句:“你的喜好,真是有夠惡俗的。”
她是真的喜歡。
倒不是說她不喜歡梧桐樹,只是總覺得梧桐樹有些清冷了些。
梧桐,在古人的詩詞裡,多以離別愁緒的姿態出現。
比如,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比如,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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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夕過最怕下雨的夜裡,聽到雨水滴落在梧桐葉上的聲音,一聲聲,如泣如訴。
而鳳凰花則不然,喜慶得,讓人的悲傷來不及肆虐,就已經消失得無所遁形。
冷非說:“你小小年紀,怎麼一副老年人的心態?”
她經歷過太多的生死別離,見不得一點點隱含著悲傷、隱射著離別的事物,她喜歡濃烈的喜慶色彩,好沖淡眼中悲傷的顏色。
冷非不是不知道,她命運多舛,小小年紀,經歷了太多的苦難。
父母一夜之間雙亡,家產被自己的親叔叔全部奪走。
冷非牽起了安夕過的手,走在繁盛的鳳凰花下:“夕夕,你記住,就算你的心裡承載了再多的悲傷與不幸,都無需展現在世人面前。你的悲傷和不幸,脆弱和痛處,只會成爲你的敵人打擊你的利器。只要你還活著,就只能堅強的活著。夕夕,你明白嗎?”
安夕過說:“我懂了。”
冷非又說:“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我會將那些曾經對不起過你的人,一一爲你討回公道。”
安夕過望向她,這些鳳凰花,莫非是他特意爲她種的嗎?瞧他這一副嫌棄的表情,應該是不喜歡鳳凰花的。她問:“你難道喜歡梧桐樹嗎?”
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古人有云,栽下
梧桐樹,自有鳳凰來。梧桐在中國人的心中,自古以來,就代表著美好的寓意和高潔的志向。”冷非說:“鳳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於一方兮,非主不依。蒼蒼梧桐,悠悠古風,葉若碧雲,偉儀出衆;根在清源,天開紫英,星宿其上,美禽來鳴。中國人喜歡用梧桐,來暗喻自己高遠的理想。”
安夕過沒有想到冷非竟然能夠說出這樣一番感性的話。
冷非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一直以爲,我只會殺人放火?”
被他一語道破心思,安夕過已經不再感到驚訝。
其實再一細想,他畢業於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在短短十年之內,帶著冷氏財閥去到了一個無人可及的高度,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懂得殺人放火之徒?
只是他行事手段之毒辣兇狠,心性之兇殘血腥,常常令人忘記他的這一面。
冷非說:“這兩天,我會讓樑簫辦好你的護照,如果你想要去美國,就去吧。”
安夕過小心翼翼地詢問:“你呢?不去嗎?”
冷非說:“最近手邊有些事情需要解決,我分身乏術,就不能陪你去了。”
安夕過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纔可以壓下心中雀躍的歡喜。即使只是暫時可以離開冷非的身邊,也是好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譚雨薇。她再次確認:“雨薇的事,你一定要幫她,算我求你,好嗎?”
冷非知道她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他一向做事只憑自己的喜惡,從來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不願意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說:“你放心,我會在你從美國回來之後,讓你親自送走譚雨薇和韓逸軒。這樣,可以了嗎?”
安夕過真的是從來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有時,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他拒絕得決絕而無情。
而有時,明明她感覺是很過分的要求,他卻通通雲淡風輕地應允。
冷非直挺的鼻樑,脣色緋然,似笑非笑時若鴻羽飄落,一笑傾城。靜默時,則冷峻如冰。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他脣角微微上挑,勾起一抹清淺笑意:“不用這樣感激的看著我,真的想要感謝我,就親我一下吧。”
安夕過難得見他笑,他笑起來極好看,如罌粟花盛開瀰漫的味道。
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微抿的脣角,安夕過心中的柔軟慢慢漾開。
心底,似有堅硬的一角在慢慢坍塌……
她其實早已經不再抗拒他的親吻,只是,讓她主動吻他,她真的做不出來。
“這一次就先饒了你,記得你欠我一個親吻。”冷非的長臂從安夕過腰際穿過去摟住她。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冷非有力的心跳聲隔著層薄薄的布料,如密鼓般擂在安夕過的心口處。她的眼睛,輕輕地合上,感受著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這般有力,這般溫暖。
他俯身親吻,靈舌撬開安夕過牙關,她眼皮輕微顫抖下,最終還是沒有睜開眼。
舌尖交纏細吻,冷非扣住安夕過後腦勺,火熱而曖昧的氣息愈演愈烈。安夕過退縮,冷非已然不管不顧,勒住她背部的手恨不能把她永
遠禁錮在懷裡,安夕過垂在他腰際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摟住了他的背。
夕陽西下中,火紅的鳳凰花下,冷非與安夕過相擁而吻。
遠遠望去,那一幅畫面美麗得讓人心碎。
在冷家老宅中,韓逸軒與冷紫衣的臥室中。
冷紫衣望著韓逸軒精心地挑選著衣服,整理著頭髮。
韓逸軒長得很好,否則,當年冷紫衣也不會對她一見鍾情,自從糾纏了幾乎一生。但是,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很在乎他的長相、很注意小節的人。
他的性格有幾分隨性率意,他幾乎沒有這樣在意過自己的外表。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韓逸軒離去後,冷紫衣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她親眼看著他走進了逸軒花坊,雖然不知道里面的主人是誰,不過她已經大概猜到了。
譚雨薇——她還是回來了嗎?
而韓逸軒,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從裡面走出來。是譚雨薇送他出來,在花店的門口,兩人如初戀情人般,依依不捨,難捨難分。
她冷紫衣的老公,也敢有人搶?看來當年,她對譚雨薇還是太過客氣了。
看到韓逸軒離開以後,冷紫衣走了進去。
譚雨薇的一聲“歡迎光臨……”說到一半,頓住了口。
她告訴自己鎮定,該來的,總是要來。
冷紫衣冷冷地斜睨著她,表情中滿是鄙夷。
譚雨薇反覆對自己說,這一次,她不可以再退縮,不可以再棄逸軒而去。
譚雨薇如今幾乎已經可以將《憶薇手札》中的每一段文字,倒背如流。她記得逸軒在文中曾經這樣寫道——
不知道,這是我第幾次從酩酊大醉中醒過來。
醒著,夢著,醉著,心裡皆是雨薇的身影。好像只有想著雨薇,我纔有了活下去的藉口與理由。
窗外,月色清輝,我感到了幾分寒意。
想起了雨薇,她很怕冷,寒冷的冬夜,我卻捨不得與她分開。總是將她送到家門口,又牽著她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的廢話。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是這麼矯情這麼麻煩的人。
每次看到雨薇凍得通紅的小臉,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將雨薇留了太久,心中頓時自責不已。
而雨薇這時總是會笑著依偎在我的胸前,對我說:“逸軒,我不冷,真的。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暖陽,靠著你,只有溫暖。”
雨薇,你知道嗎?其實你纔是我的暖陽。
沒有了你,我的世界裡,只有黑暗。
這一次,她會勇敢。
這一次,她不會再將逸軒獨自置於黑暗中。
其實,沒有了逸軒的他,何嘗不是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冷紫衣嘲諷道:“怎麼?別人的老公就這麼好嗎?惦記了這麼多年,還是放不下?”
譚雨薇是怕冷紫衣的,就如安夕過怕冷非一般,怕到了骨子裡。她說:“如果說真的有一個第三者,那也是你,而不是我。當年,是你不擇手段拆開了我和逸軒。”
冷紫衣失笑道:“多年不見,倒是變得伶牙俐齒了不少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