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知瑤萬萬沒想到,同一個瘋子耗在這里花了大半的時辰,最后居然來了這么一句!
現在她相信此人正是當年奇才——章鶴良真人了,言行舉止、為人處世、待人接物,都很奇怪!
奇才還真是美妙的詞,世人不認識章大師本人的,都會帶著仰慕的心情去念叨:此人奇才也。然而,如果是同章鶴良本人相交甚好的話,那多數都會被人調笑一番,是奇怪的才!
岳知瑤站在大門口,根本做不出大喊大叫的舉止。
即便這里沒有人認識自己。
岳知瑤輕輕敲敲門,對著木頭門說道:“章大師,可否讓我進屋一談?”
“沒空。”
木門內的院子里,響起章鶴良的聲音。
岳知瑤焦急,道:“小女子求您了!剛剛大師還和小女子聊了這么久,現在為何如此翻臉?”
章鶴良如實答道,“因為你長得好看。”
岳知瑤:“……”
岳知瑤:“性命攸關的大事啊!大師不是同趙將軍情同手足?為啥如此抵觸?”
瞬間,就在岳知瑤一眨眼的功夫,她都沒有看清楚,本應該還在高墻院子里的章鶴良,一下子出現在了岳知瑤的眼前。
此時,臉上沒有了剛剛頑皮的笑容,面無表情打量岳知瑤。
章鶴良問:“長安城和涼州城的大部分百姓怕不是都認識趙將軍,你怎么就說我兩情同手足了?”
岳知瑤被嚇得心臟砰砰跳,她吞咽口水。
她怎么知道?她當然不知道啊!難道做了個夢,夢見上輩子前塵的事?
她賠笑一下,“英雄惜英雄,古往今來,大英雄之間都是一見如故的。我想你們兩個要是相見,肯定恨晚啊!”
“沒品位!”沒頭沒腦一句話,也不知道是在說誰,章鶴良審視岳知瑤。
片刻,大大得‘切’了聲,走回屋內。
不過倒是給岳知瑤留了個門。
岳知瑤一喜,連忙跟在身后,走了進去,“我還沒有自報家門,小女子姓岳,名……”
隨即一頓,若是說自己就是將軍夫人,這是妥當還是不妥?
岳知瑤猶豫了。
章鶴良倒是接口挺快,“姓岳?將軍夫人——岳知瑤?昨天剛過門的?哈哈哈!”
岳知瑤震驚。
果然是奇才啊!
這都能知道!
章鶴良又來一句,“怎么可能!哈哈,人家正在將軍府里頭享受富貴呢!”
岳知瑤:“……”
岳知瑤忽然深深懷疑自己對待他人是不是太溫柔?逆來順受?所以總是任人欺負去了?
不過既然都如此說了。
那她尷尬道:“岳瑤,是岳府的下人,我有岳府的令牌。”
章鶴良隨意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也沒有看她。
岳知瑤這才順著他目光,環視起這院子。
小院子地方不大,地上到處堆滿了奇怪的東西,有很多瓶瓶罐罐、木質大柜子……院子角落里上,倒是可憐巴巴得栽種著兩顆梅花樹,已經長滿了花苞,欲待開放。
屋子也不多,前后看上去也就三、四間的樣子,每個門上都貼上了奇怪的符紙,最醒目的是一扇敞開的屋門,里面是并排的兩口合上的棺材。
岳知瑤進來后,才是真正肯定了,自己真的沒有找錯人。
只是這人真的是奇怪啊……
岳知瑤收回探究的目光,拿出自己岳家的令牌來,對著章鶴良繼續說道:“求章大師江湖救急,小女子是真的受了小姐……不,將軍夫人之名,偷偷出來找大師幫忙。”
“此事事關重大,黎明蒼生百姓,國之根本……我……”
章鶴良興致缺缺,“與我何干?”
岳知瑤:“章大師隱姓埋名做個閑散人士,可當初心中抱負,難道就一一實現……”
“好無聊啊!要不見你長得好看,我才不想理你嘞!”章鶴良打了個哈欠,“理想抱負都是狗屁啊!”
“這……”
岳知瑤不敢確定,難道是……談銀兩?
“那大師您看,多少?這個合適?”
章鶴良一臉鄙夷,“你這姑娘真無趣!”
她深呼吸,冷靜道:“那珍奇異寶?”
“嘖嘖!”章鶴良搖搖頭,“品味真差。”
岳知瑤:“……”
章鶴良看她,道:“說話也不像是個下人,倒挺像個大家閨秀!”
難道我要學我岳府的廚房燒菜大媽一樣,擼起袖子,扯開嗓門喊一喊:“你丫!是不是欠揍?”
岳知瑤心里在作怪,腦內反復想起廚房大娘教育兒子那氣勢。
岳知瑤暴躁。
章鶴良好笑看著她,說道:“你都說我隱姓埋名了,你是從哪里聽說我的事的?還肯定說我和大將軍的關系,知道不少嘛?嗯?”
“小姑娘我看你是真的有求于我,老老實實說實話,也許在下還能考慮考慮……”
岳知瑤面上一紅,謊話被人當面揭穿,她情急之下奈何也做不出下跪的姿勢。尷尬站在那里,慢慢、慢慢,蹲在章鶴良石椅子前面,腦海里飛快地想,怎么辦!?
“我……前些日子,侍郎宋公子到我岳家來攀親,您的事跡是從宋公子口中得知,他說他也希望招募到像您這樣的奇才輔助于他……”
“撒謊!”
章鶴良一拍石桌,輕蔑藐視岳知瑤。
岳知瑤身形一抖,想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治,上輩子哭夠了、一再溫柔退讓也不能改變上一世的結局。
岳知瑤猛得站了起來,叉腰兇狠道,“既然您都這么說了!小女子我本就是岳家小姐——岳知瑤,昨日是趙大將軍家剛剛過門的夫人,前來找您是我不想守在這里等夫君!我要親自去邊塞找他!”
“知道您是夫君可以信任的人,是我在趙家府里發現章大師給我夫君的手信!”
岳知瑤用她這輩子最響亮的聲音,一口氣說完。
除了最后一句是她猜測的,其他都句句屬實。
岳知瑤現在整個人都不好了!一動不動站在那里,眼睛也不敢眨一下,非常沒有禮貌地狠狠瞪著章鶴良。
大冷的冬天里,整個后背開始細密地出汗了,臟臟的小臉也是通紅,顯得很是可憐!
啟料!
章鶴良用手指卷著自己白色的長發,明媚眼睛俏皮眨眼,他微微一瞇,捧腹揚天大笑:“哈哈哈哈!”
“這是我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哈哈哈!”
岳知瑤:“……”
她可是緊張得全身都在抖了,這個人偏偏!
岳知瑤恨不得上前掐死他。
章鶴良繼續說道:“你要每天讓我開心,我就護送你去呀!”
“哈哈哈!哎喲!我第一次看見穿這么寒摻的小姐,這也太不會喬裝打扮了!沒品味!”
岳知瑤臉色尷尬,她有點點無語,又不得不問道:“……那章大師可是同我一去了?那我們趕緊走?時間緊迫啊!”
章鶴良笑完了,彎著眉眼,道:“我說去了嗎?我說的考慮考慮。”
岳知瑤扭曲地笑了。
岳知瑤抄起地上一個破罐子,也不旺章鶴良身上砸,她往地上用力扔。破罐子還沒有落地,就被章鶴良輕巧地接住了,他大喊:“這都我寶貝!你干嘛?”
“對!氣瘋了!”
岳知瑤又轉去拿自己能拿得動的小物件,到處扔,邊扔還大喊,“都這么些個破罐子,還寶貝!垃圾!品味差!土氣!”
‘咣當!’
章鶴良最后一個手滑沒接住,他用顫抖地聲音,咬牙說:“你說我沒品味!?”
“那前朝留下的金玉琉璃碗,你居然放骨灰盒子里!”
“這,張之秋的秋毫卷,卷的七彩祥云它是模仿了六彩,一看就是仿品的!”
“露水青色窯,呵呵!正品只在皇宮里,民間流傳得不過有多像,都是仿品,而且,仿品質地厚重,露水點滴的形狀曲走龍蛇,你這個連仿品都稱不上,簡直是假貨里的假貨!”
岳知瑤挺起胸脯,肯定又堅定!
“不僅沒品位,人也丑得很特別!”
“你!”
章鶴良難以置信,“你說我丑?”
岳知瑤白眼一翻,眼角瞥他,“呸!青色衣衫配暗紋云龍紅褲子,當真是我見過土中最土!”
岳知瑤學著腦海里廚房大娘的氣勢,一字不差地背著她的臟話。
章鶴良兇巴巴地頂嘴:“你還要不要我和你去了!”
“不稀罕!”
岳知瑤拍拍手,瀟灑轉頭,“愛去不去!我自己去!”
“你站住!豈能讓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章鶴良瞇眼擋去她的路。
岳知瑤心里很是慌,但氣勢不能低人一等,她兇回去,“那你跟我一起去啊!我再出比鏢局多兩倍的銀兩給你,一路錢財全都我來!”
章鶴良搖頭,“我不去!但你必須承認我天下第一帥!”
岳知瑤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繞過他,用鼻音輕哼,滿臉不屑。
此時終于可以用上廚房大娘的經典名句:“你丫不是有毛病!”
“有本事你別走!”章鶴良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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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塞的涼州城內,已經積滿了厚厚的雪,泥雪上踩踏了無數的腳印。
青年幕僚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瞧見了臉面,不然被熟人看見,怕是要讓他羞愧致死了。
他小碎步跟在趙弓鳴身后,弄得和做賊一樣。
“大人,大人!我們這是往那條路上在走?”
趙弓鳴毫不避諱,“去菩提寺廟又不是去窯子,你畏畏縮縮干什么?”
“趙大人!”青年幕僚哭喪小臉。
趙弓鳴冷不丁,“阿嚏!”
“誰特么再罵我!”
趙弓鳴捏捏鼻子,“我說……皇上后面傳信來了么?”
幕僚心里又是一抖,上次寫了大逆不道的言論,還問皇上掏錢成親,干脆過了年趕緊回家換個明主?跟著趙弓鳴早晚掉腦袋?
幕僚結巴說道:“還……還沒!”
“哦!也不知道那成親的娘子,有沒有半路跑了?哈哈哈!這樣我就可以回去一次,不用大過年的都找借口,留在這里狗屁地方。”
趙弓鳴樂呵呵地說,說完還不忘問幕僚,“你說對不對?”
幕僚差點背過去氣去,不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