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為跑到8858號面前,瞪著眼檢查,發現它的鏟斗里,還帶著一些磚石屑,而本來每輛車都經過清洗的,這些殘屑就是剛才在北華小區搞破壞的證據。胡為狠狠踢了一腳,大聲罵道:“你這輛賊車,搞什么名堂?到底是哪個混蛋在開你呀?”
胡為不知怎么好。他決定自己守門,監視幾天,看怪事是怎么發生的。當天夜里,他叫弟弟陪著,兩個人在傳達室守著。雖然這是個笨辦法,也只好試試了。
半夜時分,胡為有點瞌睡感。他不由瞇一下眼睛。就在他睜開眼時,猛地發現,那輛鏟車正從操場上開出來。他還沒有站起身,鏟車就以極快的速度,呼一下沖出大門。胡為驚呼一聲,跑出傳達室,鏟車早已駛遠了。弟弟跟著跑出來,驚慌地問著:“哥,你看出什么來了吧?”“我看清了,果然駕駛室里沒人。”“那……到底怎么回事?”
胡為張了張嘴,無法回答。很快他的手機響了,是老柴打來的,說那輛鏟車又在北華小區出現,現在正對另一幢樓進行破壞。“姓胡的,你太過分了,強拆民房,也不用這樣吧?”聽得出老柴的憤怒,已經難以遏止了。
老柴以前跟胡為也算有交情的,此刻這樣氣恨,當然是因為那輛鏟車太放肆了。胡為焦頭爛額,只好趕往北華小區。這次情況更嚴重,有四五幢樓被捅出了大洞。居民們一致咬定,那輛鏟車的牌照是8858。
“該死的車,你給我出來!”胡為在那里團團轉,對著周圍胡亂狂喊。他現在有一股強烈沖動,狠不得用榔頭把它砸扁。可是現場并沒有這輛車。他甚至在心中祈禱,讓這輛車掉哪個坑里報廢,或者干脆爆炸掉吧。他有幾十輛鏟車,寧可少掉這輛惹禍車了。
可是情況沒這么簡單。弟弟打來電話,說這輛車回公司了。胡為剛想走,老柴把他攔住,明確地通知他,明天自己到派出所,交待問題,要不然,他會派人以損壞別人財產的罪名拘留他。
胡為火冒三丈地回到公司。那輛發狂的車果然停在操場上,看起來若無其事。胡為撿起一塊石頭就砸過去,破口大罵:“你這輛該死的車,你比老子還牛啊,竟然自己去拆人家的房子……”突然間,他一下子住了嘴,因為他感覺出,這輛鏟車似乎正瞪著眼,在冷冷的盯著他。而他出口的一個“拆”字,也讓他猛然感覺到了原因……
胡為想起來了,前段時間,他的公司承接了多項拆遷任務,而幾乎每一個工地上,都存在著糾紛,因種種原因,拆遷戶們不肯搬離,堅守他們自己的家園。每次總是在開發商的慫恿下,胡為下達強拆命令。有一天他們又遇到一個釘子戶,胡為到了現場,火冒三丈,親自跳進一輛鏟車,開著就往釘子戶的房子沖。房主擋在前面說:“你要開過來,就從我身上軋過去吧。”要是換了別人,肯定知難而退,可胡為已經紅了眼,他一踩油門,鏟車吼叫著,向著房主直沖過去。嚇得房主趕緊閃開去。鏟車直搗墻壁,半座房子傾刻倒塌。
現在胡為想起來,當時他開的,就是8858。是自己的瘋狂,傳染給了這輛鏟車。如今的北華小區,也在拆遷之列,就因為補償問題,房主們還不愿搬遷。誰也沒料到,這輛傳染上瘋狂拆遷病的鏟車,竟自己動起來,幾次三番地向那些房子進攻了……
搞清這個緣由,胡為不寒而栗。他決定將這輛鏟車送大修車,拆掉報廢。可是就在這天夜里,這輛鏟車又突然開出公司,來到了胡為的別墅邊。只聽一陣通通巨響,睡在里面的胡為一家被驚醒,等他們慌張地逃出去,精致的別墅,已經被這輛8858給推倒了,成了一片廢墟。
胡為頓時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榕榕講到這里喊道:“我講完啦,你們覺得怎么樣?”
遠甜拍著手,大聲說道:“好,好,比我講得不知好多少倍。”
“哎,你這么說那就不對了,還是你比我講得好才對。”榕榕忙推托著。
我說道:“喂,你們倆就別相互謙虛了,你們講得都好,都比我好,這樣行了吧?”
遠甜朝我一指笑著:“小蒙哥又頑皮了,咱們仨就是你才稱得上故事大王,我和榕榕只是聽眾,是你逼著我們一定講我們才講的。”
榕榕說:“是啊,我和遠甜都是趕鴨子上架,被逼的,還是小蒙哥高抬貴手,能者多勞,多講幾個給我們聽吧。”
我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我再講一個。”
“還是聊齋嗎?”遠甜問。
“這次要講一個民間故事,不是聊齋。”
“奇案嗎?”
“戰爭故事。”
“好,那就講吧。”
“題目是戰爭來臨前的父子。”
我講道——
1840年7月1日,吳家棠接到里長的通知,讓他帶上鋪蓋,前往縣里報到。原來,虎門銷煙以后,英國軍隊出動艦船,與清朝戰船發生沖突。雖然道光皇帝茫然失措,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沿海一帶的守軍已預知戰爭來臨,積極備戰,準備迎接來犯之敵。吳家棠是個獵戶,平時能配制火藥,縣里正在招人進行火藥生產,吳家棠被選中。
吳家棠深明大義,知道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他背著鋪蓋正要出門,兒子吳開從外面進來,驚訝地問:“爹,你要到哪里去?”吳家棠說要去縣里幫著生產火藥。“要打仗了嗎?”“是的。”“可是爹,聽說洋人有大船,有洋槍洋炮,很厲害的,我們的官軍,打得過他們嗎?”
吳家棠生氣地瞪了兒子一眼:“打得過要打,打不過也得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洋人爬上來,霸了咱們的土地吧。”吳家棠知道,兒子讀了多年書,可能比他這個當爹的更懂得洋人的實力,實際上他自己也有擔心,我們的官軍擋得住洋人進攻嗎?可身為小民,想多了有啥用,只要上邊用得著,自己出力就是了。
吳家棠所在的天臺縣,并不臨海,但縣令梅世文很有遠見,主動到總兵張明發面前請纓,替定海守軍制造火炮彈藥。張明發正苦于缺少火炮彈藥,當即將此重任交給天臺縣。梅縣令回來,招驀工匠,火速開工。吳家棠是配火藥的能手,尤其是制作藥捻子,更是拿手,所以縣令委任他為技師,負責藥捻子的生產。
別看小小的藥捻子,做起來非常不容易。火炮要發射,炮膛里填上火藥就行了,但引信是關鍵,如果引信質量不好,發射就要失敗。吳家棠的技術,就能恰到好處地配準火藥量,使藥捻子的燃燒程度正合適,引信質量很有保障。通過幾次試制,縣令很放心了。
大批量的生產要開始了。吳家棠正在工場上忙活,忽見兒子吳開走了進來。“你……你怎么到這兒來,是不是家里發生了什么事?”吳家棠緊張地問道。吳開一下子流出眼淚:“昨夜刮大風,家里的房子塌掉了。我媽淋了雨,病倒了……”“什么?”吳家棠聽了,焦急萬分,他呼地站起來,想即刻趕回家去。可是,這里的活這么緊,他又擔當重任,怎么能隨意地離開。他愣了一愣,拍拍兒子的肩說:“孩子,你已經是大人了,現在爹在忙公事,家里只能依靠你了。”吳開訥訥地說:“爹,房子塌了,叫我怎么修?”“你去求求鄉親們,請他們幫幫忙。”“我娘病了,又叫我怎么辦?”“你去請個郎中,給你娘看看,抓點藥吃吃。”“可請人幫忙,請郎中治病,都要錢啊。”
吳家棠摸了摸口袋,只摸出幾個銅錢。他叫兒子回去,向鄉親們借一點。
吳開接過銅錢,不知說什么。爹以前在山溝里打獵,還能保障一家的吃喝開銷,現在來縣里做公務,反而收入少了。吳開真想數落爹幾句,但他知道爹的脾氣,只好低著頭走了。
吳開剛走出去沒多遠,忽聽背后有人叫他:“喂,這位朋友,你等一等吧。”吳開一回頭,發現后面站著一個男青年,看起來比他略大點。這人手里拿著折扇,穿著一件綢衣,一付公子哥的樣子。吳開連忙拱拱手:“是你叫我嗎?”“沒錯,我有事要找你。”那人邀請吳開去街頭的飯館吃飯。
這里是縣城,吳開平時也沒來過,更沒有下過館子,一聽有人請吃,心里一陣高興。不過他也很疑惑,問對方為什么請客?那人搖搖扇子說:“你爹不是在這兒做工嗎,我爹也在這里負責,所以我想跟你交個朋友。”吳開有點喜出望外,連忙答應了對方的邀請。
兩個人跑到一家酒館。男青年帶吳開上了樓,進了一個小單間。店小二端上酒菜后,男青年招呼吳開開懷暢飲。吳開從小受父母寵愛,一直讀書,可畢竟是獵戶的兒子,天生有酒量豪氣,當下也不客氣,大喝大吃。酒過三巡,吳開問道:“你這么有錢,你家一定是城里的大戶吧?”男青年笑笑,自我介紹說,他是梅縣令的兒子梅沖。
吳開十分吃驚,對方是縣太爺的兒子,自己竟敢在官少爺的面前大吃大喝,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