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我答應了就很高興，主動問我有什么需要他幫忙的。
畢竟是個孩子啊，居然問我有什么需要他幫忙，我這個人還會需要一個鬼幫忙嗎？
不過湊巧的是我來找他正有此意，人找鬼，求幫忙，也算是非常奇葩的事了。我是為了救杜大保才這么做的。
我趁機向他提了這個要求。
他嘴里喃喃念叨著杜大保的名字，好半天才遲疑地說：“我敢說，在這一片地方是沒有的，他可能已經去了陰間了。”
“那你不屬于陰間嗎？”我問道。
“我還不算陰間的鬼，只是一個游蕩的魂兒，只有到了陰間才算鬼。”
“你說的陰間，是不是指地獄？”
“對，就是地獄。”
我覺得不可思議。在我們活人看來，人死了就去陰間了，陰間嘛就是地獄，那里是閻王的地盤。可按照徐宏海的說法，地獄才是真正的陰間，人死后的靈魂不一定直接奔地獄，還有可能在大地上游蕩，那只能算作游魂。
陰魂不散這話居然是真的。
說來也是，像遠甜和小練被張忌陽帶走了靈魂，她們也算死了，但她們的靈魂并沒有進入地獄。可見地獄并不是靈魂投奔的唯一所在。
平時人們談論的鬼，應該就是指游蕩在大地上的靈魂，地獄里的鬼是不會出來了吧，他們被看得緊緊的，那里自有地獄的法紀管束著呢。
徐宏海說的“這一片”，應該是指本市及周圍的一片區域吧。他既然沒碰上過一個叫杜大保的靈魂，說明杜大保真的不在附近，難怪他既不回歸，也不知去向。
“那我們怎么才能確認，他已經去了地獄呢？”我向徐宏海打聽著。
徐宏海說這恐怕沒辦法，因為人是不可能看到地獄邊緣的。就連像他的魂兒，也很難靠近地獄的邊，那里的氣場太可怕，游蕩的靈魂避而遠之的。
看來要通過徐宏海找到杜大保的下落，是不太可能實現。我只有自己想辦法。
我只好答應替徐宏海去打聽他的身體在不在，同時叫他也留意一下杜大保，萬一正好碰上了，就及時告知我。
徐宏海就離去了。我也走出空屋回家。此時剛過半夜，我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不知什么時候我聽到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就起床跑到窗邊張望。聲音確實來自外面，往不遠處看，那里有一群人正在吵吵鬧鬧。
我感覺很奇怪，這是什么地方呢？我好像從來沒去過。我想下樓前去看看，又一想為什么要走樓梯呢，直接從窗里跳出去不是更快捷？
剛想到這里我已經從窗口跳出去了。就好像一步跨出一個臺階那樣輕松順利。
然后我大步向那里走去。
走近了我才看清，那里像是鄉村的土地，在大片的田野上阡陌縱橫，也有一簇簇樹林。只是沒有見到村落房舍，總之就是曠野地帶。
有一條小道筆直地穿行，一直往前延伸。那些人是在路的盡頭。走過去才看到前面有一條河橫貫著，小路通過去是一座拱形的橋。
這座橋不像是石頭砌的，是什么材料做的看不出來，橋洞下似乎還有一縷縷白煙冒出來，似霧非霧。橋就好像是一整塊材料構建的，顏色一會兒是黃一會是綠，讓人無法判定具體什么顏色。
那些人有站在橋上的，也有在橋對面的，還有一些在近處沒有踏上橋。
他們在亂哄哄地爭論著，我卻始終無法聽清他們在爭什么。
正當我試圖再走近時，突然橋上有人喊了一聲：“別讓他過來，趕他走！”
立刻有兩個人向我迎面走來，擋住我的去路。
這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年男女。都是頭發雪白，神態怪異。那個老頭倒不說話，而老婆子對我揮揮手：“快回去，別到這里來！”
我已經看見，在他們后面站著的，正是杜大保。
啊，杜大保在這里呀？
我想向杜大保靠攏去，卻被這兩個老年人阻攔。
“快回去，快回去，別多管閑事！”老婆子目光陰冷，不停地驅趕我。
我朝杜大保喊道：“喂，杜大保，我是來找你的，你怎么會在這里呀？”
但杜大保雖然看著我，卻一聲不吭。
倒是橋上的人也在嚷著叫我快走，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的。
“杜大保，你特么怎么啦，啞巴了嗎？”我生氣地質問，“你知道你家里人找你找得多苦嗎？你妹妹把找你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今天我好不容易見到你了，你快點跟我回家吧。”
杜大保仍然不吭聲，他就像個僵尸一樣半閉眼睛一動不動。
老婆子急了，厲聲朝我喝罵：“邢小蒙，咱家的事，不用你來插手，你馬上從這里滾回家去！”
我有些不解了，這才想到要搞清這個老婆子的身份，她為什么要這么氣恨恨地擋住我？
“喂，你是什么人？”我瞪著她問道。我平時對老年人是彬彬有禮的，但這個老婆子兇惡的眼神讓我不爽，我的口氣也不想友好了。
“怎么，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我本來想說，我管你是什么人，我只想叫杜大保回去，但正因為老婆子要強悍地攔住，我才要打聽她是哪路門神。
這時老頭開口了，指指老婆子和他自己對我說：“我們是大保的爺爺奶奶，大保是我們的孫子。”
“原來是這樣啊……”我似乎恍然大悟，“你們是大保的爺爺奶奶呀，怎么不早說呀。”
我連忙露出笑容，對杜大保的爺爺奶奶可不能不禮貌，因為他們也是蓉香的爺爺奶奶啊，而萬一以后我要追求蓉香，那他們也成了我的爺爺奶奶了，是不是？
我差點也爺爺奶奶地叫上了，但又怕他們心生警惕，懷疑我有什么壞心思，暫時就沒有叫出來。
大保奶奶并沒因為我一臉笑意就慈祥了，仍然一臉的冷漠，指著那條小路叫我往回走，越快越好。
我遲疑地說：“杜奶奶，我是大保的同學，也是他的好朋友，大保好幾天不回家了，你知道嗎？”
我故意說大保幾天不回家，而不是他丟了魂。估計老太太也會聽得懂。
“他回不回家，跟你沒關系，你別那么嚕嗦了，走你自己的吧。”大保奶奶很不客氣，就好像跟我有好幾輩子仇了。
我很納悶了，為什么大保奶奶要對我這付態度？不會是因為蓉香吧？難道老太太早就從大保嘴里聽說，我對他妹妹有意思，老太太不喜歡我，所以那么不友好吧？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她，她也從來沒見過我，她怎么會叫得上我的名字，知道我是什么人？也許曾經她在暗中觀察過我吧，是杜大保把我指點給她認識的。
我只好又叫著杜大保：“喂，大保，我來叫你一起回家，你怎么屁都不放一個？說話呀。”
杜大保朝我看一眼又轉過頭去。
橋上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對我指指點點，亂哄哄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么，但肯定是在趕我走。而大保的爺爺奶奶更是虎視眈眈，就好像站在他們面前的邢小蒙是個危險分子。
這是怎么回事呀？我真的搞不懂。
我也氣不打一處來了，哼，不是我要管杜大保的事，我是看在他是我同學的份上，更因為他是蓉香的親哥哥，才費盡心思要找他回家。既然你們不領情，那我還管個屁，走好了。
但掉轉頭走了幾步，又感覺情況不對勁。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杜大保會來這樣的鄉野？難道他的爺爺奶奶就住在鄉下嗎？
就算是這樣吧，他從城里跑到鄉下找爺爺奶奶，也是正常事情，但為什么在這里跟一群人吵吵鬧鬧的？他爺爺奶奶為什么一見我跑來就兇神惡煞，不由分說就要叫我滾。
什么名堂這里面？
我回過頭打算再看看，這一看很吃驚，面前的人都沒有了，包括河和橋都不見了，只有成片的田野。
這時我遠遠聽到小路的盡頭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是蓉香的聲音。那是我來的路。我想蓉香都來了，這下好了，可以問問她是怎么回事。
我向著來路返回去，走著走著就進了雞腸弄堂，然后看見我家二樓的窗口，我就毫不費力地一躍跳上去，從窗里進去。然后坐在床上。
一坐在床上我就醒了，睜開眼一看天已經大亮。確實有人在叫著我。是在窗外。
我到窗口看見蓉香在下面叫我。
今天是星期天，我爸媽已經出門去掙錢，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剛才睡了懶覺。蓉香來找我，就站在窗外叫喊。
我叫她順著樓梯上來。打開門她進屋來，問我為什么還在睡。
我把昨天夜里找徐宏海的事說了一遍。然后又提到剛才做了一個夢，竟然夢到大保了，可那個夢實在有點怪，因為夢里還見到你爺爺奶奶了。
蓉香好奇地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肯定是急于找回我哥的魂，所以夢到他了。可你怎么會夢見我爺爺奶奶呢？”
我說我也不清楚怎么啦，偏偏夢見她爺爺奶奶了。
“那你夢到的我的爺爺奶奶是什么樣子的？”蓉香問道，“不要只說個籠統，總有個具體形象吧，看看你夢到的，跟真正我爺爺奶奶有多少差異。”
蓉香認為我夢到的所謂她的爺爺奶奶一定很模糊，或者是個概念性的形象。等我把兩個老人的形象描述一遍后，她的眼睛瞪大了。
“你以前見過我爺爺奶奶嗎？”她問道。
“沒見過。”
“說起來你轉學來后我們才認識的，你以前也不可能認識我爺爺奶奶，可你怎么會夢到真正的他們呢？”
我忙問我夢到的，是不是跟真的一樣？
“絕對一樣。”蓉香說道，“特別是你說我爺爺左頰上有一道傷疤，我奶奶并不是白頭發，眉心里還有一顆痣，那就絕對是了。如果你以前沒見過他們，不知道他們是我們的爺爺奶奶，你怎么會夢得那么準，一絲不差呢？”
我連忙坐到電腦前，憑著記憶在電腦上畫出兩幅簡畫來，我的畫畫水平還是不錯的，雖然是急就，但蓉香看我幾筆一畫就說像，太像了。
一時間我也納悶了，我沒有見過杜家爺爺奶奶，可是怎么夢得那么具體呢？
這時我想起來一個問題，為什么我夢到的場景是在鄉下呢？我一直生長在城里，平時很少去鄉下的，對鄉村沒什么特別深的印象。我問蓉香，她的爺爺奶奶是鄉下人嗎？
蓉香的臉色已經變了，十分驚慌。我馬上感覺情況更加詭異。
“難道，你爺爺奶奶已經……”我吞吞吐吐地問。
她點了點頭，目光十分復雜。“我爺爺死了有十年了，我奶奶是前年死的。”
哇靠，兩位老人都死了！我究竟是做了一個夢，還是真的去過那個地方，跟兩位死去的老人見過了？
根據蓉香的介紹，她的爺爺奶奶生前確實住在鄉下。
那么我做這樣一個夢，到底說明了什么？這是我感到最緊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