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天長老的問題還是很直爽的，但我怎麼回答卻是個難點。我既不能直接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又不能違反自己的意願隱瞞觀點。如何回答得既讓長老理解又不至於泄密，實在需要一點技巧。
我想了想說道：“長老，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生下來也沒有什麼異稟，一直就那麼平平淡淡的，在糊里糊塗間就接受了一項任務，要去解救兩個小姑娘被攫去的靈魂。可是不是有句俗話叫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嗎？我這樣一個沒本事的人怎麼完成這項艱鉅的任務？經過三番五次和張忌陽的較量，我發(fā)現一個真理，我是鬥不過張忌陽的，還是拜他爲師學學本事，說不定我還能成爲一個有出息的人。”
“哎，糊塗，糊塗！”濟天長老聽了連連搖頭，“對於你怎麼想的，老衲豈能不知，也豈能不解，只是你要走這一步棋，能不能走通先不說，即使走得通，那也是一條歧路，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投入敕殤門，就等於入了邪門，即使你以後將功補過，試圖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那也無濟於事了，那不是一二個小小污點的問題，而是你整個人從此在江湖上以敕殤門入室弟子的身份出現，等於以往的你面目全非，凡是瞭解敕殤門的江湖中人，難免把你當成仇冤者，你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我慨然說道：“假如這樣，我也認了，爲了達成一個終極目的，我也豁出去了，一定要試一試。”
“難道，除了拜張忌陽爲師，你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長老問我。
我的眼睛霎時一亮，這本來是我要向長老請教的，沒想到由他先提起來了。
“有是肯定有，但就怕更難實現啊。”我愁眉苦臉地說道。
“那你說來聽聽。”
“就是拜你爲師，你教我本事，行不行？”
濟天長老聽了這話，頓時拈著鬍鬚，久久地沉默了。
我攤了攤手說道：“你看看，當初我想拜灰衣爲師，鑑清大師表示反對，但我向鑑清大師提出如果他收我爲徒，我就不拜灰衣了，可鑑清大師又不收我，現在我想拜張忌陽爲師了，長老你又表示反對，那我願意拜你爲師，做你的徒弟，可你又難以接受，讓我怎麼辦？”
長老一臉爲難之色，緩緩解釋道：“鑑清不肯收你爲徒，是遵守寺規(guī)，當年我剛到寶音寺出家時，方丈就宣佈了幾條寺規(guī)，其中一條就是無論是哪位高僧，達到了什麼樣的功法位段，到了六十歲就不能再收徒授藝了，以免誤人子弟。”
“可是，鑑清大師不是中年人嗎？他不到五十歲吧？”我以爲這下抓住長老把柄了。
誰知長老微微一笑，嘆口氣說：“鑑清歿年已經六十有三了，只是外表似乎還年輕十歲，如果他不到五十，怎麼可能不收你爲徒。”
長老又向我提到，其實鑑清曾找過長老，專門就是不是收邢小蒙爲徒向師父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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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過你，問過你這個問題？”我驚訝地問。
長老點點頭說：“是的，他問我能不能開個先例，收了你爲徒，教你佛門功法。但我始終認爲出家人要言而守信，不能出爾反爾，如果擅自更改上一代方丈訂下的寺規(guī)，那等於是背叛了佛門，幾十年的修行算是作廢了。所以我們商定半天也下不了這個決心，最後鑑清也只能婉拒你的拜師要求。今天你向我提出同樣的問題，我也只能如實相告，不可能收你爲徒的，老衲快要年及九旬，隨時會駕鶴西去的，一旦把你納入佛門弟子，縱然只算俗家弟子，老衲卻不能完成全部的授藝職責，不是要誤了你終身前途嗎？”
我心裡感到一陣失望，其實我還是滿心希望能拜長老爲師的，可惜長老囿於寺規(guī)，也限於他年老力衰不能收下我的。
我點點頭說：“既然佛門不能收我，那我只好另想辦法，去道家那邊試試了。”
“你可以拜道士爲師，但不要拜在敕殤門下，尤其不能做張忌陽的弟子，那是一條邪路中的邪路，你一旦加入，簡直是萬劫不復。張忌陽一貫以來的行徑，終要遭到天譴的，你跟了他勢必要同流合污，他吩咐你幹壞事你豈能推託，好好一個邢小蒙要淪落爲邪道的幫兇，恐怕你從此不可能回頭，難以自拔了。”
“這些道理我都懂哎，我說長老，擺在我面前的問題，靠幾句大道理行不通，我必須……”我剛說到這裡，突然被長老揮手製止了。
長老的目光投向關著的大門，神情十分專注，豎起耳朵在傾聽。我意識他一定察覺門外有異常情況。
“是不是有人偷聽？”我輕聲問道。
“不怕人聽，只怕不是人。”長老輕聲嘀咕著。
“怎麼，難道是……”
“不速之客！”
我急忙站起來說：“那我去外面瞧瞧，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用不用，”長老卻勸阻我，“你儘管坐下，這事不勞你費力，我自有主張。”
我只好重新坐下來，估計長老一定會有奇特手段的，我要趁機見識一下長老的本事。
只見長老半閉眼睛，手中撮著佛珠，嘴裡喃喃地念起咒語來。
一會兒他眼睛睜開了，對著門念道：“夤夜風平月明，夜語賓客挑燈，忽報聲氣另類，不遁自找晦因！”
然後他又撮著佛珠哞咪叭嚕地念起來。
很快從門外傳來隱隱的驚叫聲。
是女孩的驚叫，似乎不只是一個，聲音此起彼伏，相當苦惱，好像是她們陷於危險的境地，發(fā)出了求救的呼號。
我再次站了起來，走到大門邊，很想把門拉開親眼看一看。不過我又擔心長老此刻不會允許我開門，他的咒語正在發(fā)揮效力，一開門也許就泄氣了。
這時長老停下唸咒語，用手指了指門，示意我可以打開看一看了。
我把門打開，只見臺階下的空地上跪著兩個少女。
活生生的美少女啊，一個是白衣牛仔半褲，一個是碎花連衣裙，都那麼時髦清涼，白皙的臂膊還有白皙的腿，月光下顯得那麼性感嫵媚。
難道是遠甜和小練？
但我認定她們是陌生女孩，不是遠甜和小練，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你們是誰？”我急忙問道。
由於濟天長老已經明確說過來的不是人，我估計這恐怕是兩個女鬼了。
其中那個連衣裙的開口說道：“你就是小蒙哥哥吧，求求你，向長老求求情，放過我們吧。”
看來濟天長老的咒語很厲害，已經將她們牢牢鎖住，她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先說說你們的來歷。”我當然憐惜她們，可也總得搞清她們是什麼來路吧，是這兒的孤魂呢，還是別的地方竄來的？最關鍵是她們是不是在故意偷聽長老和我的談話。
可是我問了三遍，她們卻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哀求我替她們在長老面前求求情，放過她們。
我只好回進廟裡，看著長老。我相信長老把一切看在眼裡，聽在耳中，我本不需要向他作轉述的。但我還是輕聲求道：“長老，你會不會放過她們？”
“依你看呢？”長老問我。
“我希望你放過她們，她們好像也沒做什麼惡事，只是在外面偷偷聽我們說話而已。”
長老沒有站起來，仍然坐在位置上，緩緩地對著門外說道：“因果自分明，禍福不自定。你們也是受了差譴而來，靈不由己，老衲剛纔唸的滌心咒，只是穿透了你們的假心，讓你們因爲受命來偷窺監(jiān)視我們而備感自責。不過恩怨終究與你們無關，老衲不會拘了你們進行拷問，自然會鬆咒放你們回去。”
兩個少女頓時千恩萬謝，又是膜拜又是磕頭。看得我鼻子酸酸的，她們這是沒有辦法呀，不來吧要受主子責罰，來了吧卻又受到被監(jiān)視者的反制，她們也難啊。
長老又對她們說道：“拘住你們的是老衲，但放你們回去的不是老衲，你們還是求一求這位邢小蒙吧。”
我一愣，不解地問道：“長老爲什麼這麼說？”
長老呵呵一笑，附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老衲洞悉你的內心所思，你早已對這兩位鬼靈少女動了惻隱之心，老衲雖然慈悲爲懷，不過你比老衲更多了一份少年情懷。所以老衲把這個鬆咒放她們的機會留給你吧。”
我心裡一喜，如果這個任務交給我，那我當然樂於接受。“可是我怎麼才能放她們走呢？我不懂放走她們的咒語呀。”
“不用唸咒語了，老衲其實已經替她們解除了咒禁，她們完全可以自行離開，只是她們還不知情，以爲還被咒語給束縛著呢，所以你現在只要把她們帶著離開就行。”
我正想走出去，又問道：“可我把她們帶到哪裡去呢？”
“你帶著她們離開廟前，然後你反過來跟著她們走，她們會向哪裡走，哪裡就是她們來的地方。”長老的聲音挺神秘。
我搔著頭皮問：“長老一定知道她們的來歷，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
“呵呵，往下的事，全由你自己摸索了，反正有了她們，你要的信息就全有了。你只管跟著她們走就是了。老衲對你的提示也就這些了。”長老向門外指了指。
我向門口走去，已經到了門外，只聽長老又在裡面對我說：“張忌陽功法非凡，我佛門無意再去跟道門結怨，禍福皆緣，老衲也只能做到這一步，往後一切全由你自己作主。希望你好運！”
然後是哐噹一聲門就關上了。
濟天長老的反應讓我一陣迷糊，剛纔他還在苦口婆心對我進行說服教育，試圖阻止我拜張忌陽爲師，話還沒說透呢就發(fā)現門外有異常情況，那兩個鬼靈少女的出現打斷了我們的交談，還沒談出最後的結果來呢，怎麼他反而就此把我請出廟去了。
他是同意我拜張忌陽爲師了嗎？按他的觀點是肯定不同意的，也許他覺得已經說服不了我，或者他從我的話裡聽出了些意思，所以決定不管我了，由我自行決定。
我站在臺階上，面對著兩位美妙少女，她們儘管不是原形的人，但她們的形象實在太美了，現在她們還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我呢。
我走近她們問道：“你們怎麼認識我？”
牛仔短褲美眉說道：“我們見過你。”
“見過我？在哪裡？”
“中庭湖，王墓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