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心靈雞湯烹制完工。”我講到這里笑一笑。
“這個碗太小了。”榕榕說道,“能不能來一碗大點的?”
我一愣:“你還要怎樣一大碗呀?碗大了就成鍋了。”
“鍋再大呢?”
“那就成缸了。”
“干脆來一缸得了。”她嬉笑著說。
“拜托,如果用一口缸熬雞湯,那就剩下什么?只有一大缸清水上面漂幾朵雞油花吧?還能是雞湯嗎?”我笑道。
“那你應該多殺幾只雞嘛,不要將一只小雞仔熬一缸水,肥雞十只總比一只能多熬十倍的湯吧?”
其實我講到這時,已經對講故事很感枯燥,但要打發時間,并且要穩定榕榕的心緒,就只能跟她聊這個話題,除此之外我們只能相對著發呆,那將是更難熬的日子。
我要調動一切記憶和智商,不斷地炮制一個又一個故事來,滋潤我和她的相處,同時也為了用大堆的故事掩飾我真實的意圖,迷惑張忌陽,讓他摸不清我真實的想法。
我沉思了一下,對榕榕說道:“就來個婚姻問題吧。”
“可你還沒結過婚,連女朋友都沒有呢,怎么就能當婚姻問題專家?”榕榕吃吃笑著。
“額,你忘了我們是在熬雞湯了?來一鍋婚姻雞湯。”我問道,“想不想聽啊,不想聽拉倒。”
“聽聽聽……”榕榕一連說了幾個聽,“你就算真的一鍋小雞湯,我也聽,哪怕一鍋白開水也好,總比干坐著好吧。”
“嗯嗯,婚姻雞湯開熬了……”我講了起來——
有一句歌詞: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沒錯,我就是一棵沒有媽媽的草。在我四歲那年媽媽離開了家,一去不復返。盡管在父親再婚后,我擁有了一個后媽,卻并沒有得到愛的滋潤。父親并不關心我,后媽更是蔑視我。復雜的家庭,淡薄的親情,使我從小嘗夠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由于缺少關愛,我很早就養成玩世不恭的性格,對一切都看得很淡。在我的眼里,人跟人之間,根本沒有什么真情存在。即使是在親人之間,也都那么冷漠和自私,相互都不可靠,最多為了過日子,擠在一起吵吵鬧鬧。在我還沒有長大成人時,我就對自己的未來充滿疑問,想像將來長大了,有沒有必要結婚呢?我認為結婚的結果,無非像我爸爸一樣,找了兩個女人也沒有幸福。
可以說,我是在一種悲壯的心態里成長的。十七歲時,我就輟了學,成了一名社會閑散人員。混了幾年,沒有混出名堂,卻窺到了人心的許多秘密。我發現,有很多女孩,她們跟我們一樣,也是只追求眼前的快活,不考慮以后的日子。她們跟男人的關系,可以顯得很隨意,今天愿意跟著誰了,就跟著誰,明天不愿意了就分手,再去跟別人。從她們身上,我看到的是虛情假意,隨隨便便。聯想著自己的親媽和后媽,我得出結論,女人是不可靠的,不值得信賴。我無法想像同這樣的女人結婚,會是什么樣的日子。只是后來我遇上了小田,事情才有了變化。
我跟小田,是在一家夜總會認識的。在我眼里,她就是那種周旋在男人之中,隨隨便便的女人。由于她長得漂亮,又有一個圓嫩的嗓子,能跳各種舞,成為鎮上這個娛樂圈里的名人。她被許多男人圍著,儼然像是眾星拱月。而她的大膽前衛的風格,也常常把男人們激蕩得如癡如狂。
開始我跟她并不熟,她是個焦點人物,像女王一樣驕傲,不會主動來跟你套近乎。而我也有幾分傲慢,心里總是想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個夜總會女郎嗎?我也是有幾分驕傲的資本的,一米八十多的個頭,體格健壯,相貌英俊,而且能說會道,口齒伶俐,雖然只讀到初中,卻能給人滿腹經綸之感。所以平時我們就算在同一個夜總會里泡,相互也不大搭理,就像是兩條路上的人。
是一個偶然機會,讓我們接近起來。那天夜里像往常一樣,有許多人在邀她跳舞。后來她坐在椅子上,好像很累了。這時來了一個胖子,指著小田硬要她陪他跳舞。小田婉言拒絕了,胖子氣勢洶洶,不依不饒,一副不跳不行的架勢。小田面對這位粗漢,害怕得不知說什么好。而別的男人也只是瞪著胖子,卻都敢怒不敢言。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過去拍拍胖子的肩,警告他不要強人所難。胖子正在大耍威風,扭頭一看高大的我,沒有再說什么,悻悻的走了。就是這么一個小插曲,讓小田對我刮目相看。從此,她主動來跟我搭話,也經常邀我一起跳舞。
當然,我是抱著玩的心情和她交往的。我們都知道,在這樣的層次上,男人跟女人,根本談不上愛情。大家都只是玩家。我對待小田,像對待以前接觸過的女孩一樣,不傷害她們,但,也不會讓自己投入進去。人們都說,男人好色,與女人來往的目的,無非就為了上床。可是我這個人又有點與眾不同。我不會主動向女人提這種要求。不是矜持,而是守著最后的一份自重。
交往了一段時間,相互的身世也了解了一些。小田跟我一樣,也是生長在一個親情淡薄的家庭。她的人生觀,跟我驚人的相似,就是對一切都無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從不談愛情婚姻等話題,好像那是一個不可涉及的禁區。我們只說些天南地北的空話,說說卡拉OK,西洋舞,西洋酒。有時也打情罵俏一番。我們的關系很是奇怪,好像很知心,又好像很陌生。好像很曖昧,又好像很純正。不像情人又不像朋友。
其實后來我才明白,那時候的我們,是相互渴望溫暖的。但我們又覺得相互不能給予對方什么。我們是兩朵浮萍,誰也顧不了誰。
可就是這么兩個人,我們居然結成了夫妻。這似乎很荒唐,但荒唐的事還是發生了。有一天我們在夜總會玩到深夜,出來后,小田提出要到我那里去住幾天。因為她沒錢交房租了,房主收回了租房的鑰匙。那時我已離開爸爸后媽,獨自租著一個小屋。小田的要求,很容易被接受了。畢竟我們認識半年了,關系好像也挺好的。她現在有困難,這點忙我還是要幫。就這樣她住進了我的租所。下面的事情,順理成章,該發生的就這么發生了。
兩個多月后的一天,小田對我說,她懷孕了。我吃了一驚,一時反應不過來。我發傻的樣子,讓小田笑起來,她擰了一下我的鼻子說:“別嚇著呀,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明白過來了,問她應當怎么辦。小田揮揮手:“還能怎么辦,打胎唄。只是我沒錢。”小田無所謂的樣子,令我說不出什么滋味來。我認識到自己必須對這件事負責。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后,向小田提出結婚的建議。在我看來,她都懷上我的孩子了,我無論如何是不能逃避的。我把想法對小田一說,引來她的一陣大笑。笑過后她告訴我,我們并不需要結婚,就這么過著吧。過到哪里是哪里。又過了兩個月,眼看她的肚子正在日漸隆起。小田不得不改變了主意,同意和我去領結婚證。
由于窮,我們只領了結婚證。沒有能力像別人那樣舉行熱鬧的婚禮。其實,我們是心照不宣,不會認為這是屬于正常的婚姻,而是一種湊合,將就,搭伙。我之所以顛覆以前的信念,也是身不由己。我不知道自己愛不愛小田,只是作為男人,身邊確實需要一個女人。而小田作為女人,也需要有個固定的停靠站。婚姻有時很神秘,有時很簡單。簡單得就像說聲明天一起吃飯吧,第二天就坐在一起吃飯了一樣。轉眼間,我們已是夫妻了。結婚證領來的那天晚上,我們嘻嘻哈哈的,既不那么鄭重其事,也不感到有什么約束壓抑。好像還挺好玩的。
結了婚,等于有了家。家的概念,并不是那么清晰。不過我認識到必須好好掙點錢。我好說歹說,有個朋友同意我跟著他做生意,只是打下手,每月給八百塊錢。小田沒有工作,在家孕育孩子,這八百塊就是我們全部的生活來源。我們過得很清苦,頭腦里又都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我們結了婚,但現在發現,我們根本沒有作什么心理準備,婚后的日子讓我們茫然。我每月給小田三百,是管她的吃喝的,可她每月光買衣服就先花掉兩百多。還要買化妝品,經常搞得我捉襟見肘。自己只好收縮費用,戒了酒,抽最劣的煙。經常承受別的男人那嘲笑的目光。
如果這樣過下去,倒也沒有什么大不了。可是我們的生活,注定是不能平靜的。小田懷孕到七個月時,發生了早產,而孩子因為先天不足,生下來就沒有保住。一陣強烈的遺憾過后,家,依然是我們兩個人。
孩子沒有適時來到我們中間。我們中間就出現了問題。有一次我跟著朋友在外面出差,幾天后回到家,不見小田的影子。桌上有張紙條,上面寫著:“我到外面玩幾天了。你不要找我。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