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成帝的原配在潛邸時便身體不好,纏綿病榻,在寧成帝登基半年後就撒手人寰,不曾留下半個子嗣,雖是以元后之尊去世,喪禮隆重至極,也難掩她身後的淒涼,竟是連真心送終的人也找不到。
而且二十餘歲就撒手人寰,就算生前曾享受過那麼多榮華富貴又如何呢?終究是年紀輕輕的便去了,可見有時候擁有了地位和榮華富貴並不是就一定幸福了。
因爲皇后崩逝,寧成帝直到她去世一年後才重開選秀,重新納新人入宮。但皇后的位置,他依舊給髮妻保留著,至今宮中不曾有人入住坤寧宮,算是對髮妻的一點舊情。
而因爲宮中並無皇后,各宮妃嬪也用不著每日晨起去坤寧宮拜見皇后,倒是自在得多,用不著每日一大早的聚於一屋,互相說那些個拈酸吃醋、別有玄機的話,每日都要費不少心力。
“這樣……不太合適吧?”白芷滿臉的苦澀幾乎都快要擰出水來了,她苦哈哈的看著一頭長髮隨意用髮帶紮起,穿了一身素面沒有花紋,剪裁非常中性化的長裙的玄淵,“少爺,在宮裡這樣穿似乎不太合規矩。”
玄淵擡眸瞥了她一眼,神情很是冷淡:“我不習慣做女子打扮。”他從梳妝檯前站起,然後語氣淡淡的說道,“宮裡應該有拉攏的人吧?把消息傳回去。”
玄淵深深的看了白芷一眼,扯了扯嘴角,聲音低沉,語氣卻十分凌冽肅然:“記得傳回去給父親知曉,記住,是給父親,而不是夫人!”
被他看了一眼,那眼中的凌厲之色讓白芷訥訥低下了頭,啞聲道:“是,二少爺,我知道了,一定會幫您辦成此事的。”
玄淵輕輕嗯了一聲,神情淡漠:“不管是把消息儘快傳回去,還是將許清恬抓捕回來的事情,都要抓緊。你在信中寫清楚,如果真有一日暴露了——”
他勾起薄脣,輕輕的嗤笑了一聲,眉宇間帶著幾分冷意和漠然:“他不要指望我會把這個罪過擔下來。這罪魁禍首又不是我,可別以爲我會爲了保全他們做什麼,就算最後陛下真的要降罪,大不了一家人一起去死。”
白芷心頭一跳,似乎明瞭了什麼,看來對於罪魁禍首的許清恬還有推波助瀾幫著隱瞞的許母,少爺心中都是有著不滿和怨怪的。這也是,代替孿生妹妹入宮,這被發現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就連她,不也一樣對許清恬這個原來的主子充滿了怨恨嗎?如果不是她任性妄爲,怎麼會惹出這樣的事情來?不想入宮的話,那麼一開始就不要去選秀啊!寧成帝可沒有強制要求官家小姐入宮選秀!
白芷低下頭去:“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主子請放心吧。白芷日後都聽從您的吩咐。”她改變了對玄淵的稱呼,不再是因爲他是尚書府的二公子而聽從他,而是因爲他就是她效忠的人了。
玄淵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言辭的改變,不過並沒有在意,只是微微頷首:“你去忙吧,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白芷算是個合用的人了,而且她心中一樣對許清恬的所爲有著怨怒,無需他用什麼手段,因爲他們目標一致。
等白芷退下後,紫蘇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她剛纔吩咐另外兩個宮中分配過來的宮女將換洗下來的衣服好生送去洗衣服了,反正偏殿中的各種瑣事,她都處理得清清楚楚。
雖然欠缺了一點主見,但是紫蘇卻還是很能幹的,只要給她一個確切的目的和吩咐就好,她自然能事情完成得好好的,每一件吩咐下去的事情也能夠做到井井有條。
“主子,雖然說宮中沒有皇后,不必去拜見皇后娘娘,但是寶慶宮畢竟是賢妃娘娘主位,您要不還是主動去拜見賢妃娘娘一番吧,畢竟您被分到了寶慶宮偏殿。”紫蘇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玄淵眉頭一蹙,略有幾分不耐。在原主的記憶中,他入宮後低調行事,基本上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偏偏是他所住的寶慶宮正殿中的賢妃反倒喜歡挑著他這個軟柿子捏。
賢妃性情尖酸刻薄,因爲早已無寵,反倒是對於新入宮的年輕妃嬪抱有怨恨,即使許清寧裝病,她也並沒有放過許清寧,反而整日裡想出一些陰損的招數對付許清寧,最後更是她發現了許清寧的男子身份,並且將之曝光。
雖然說許家以男子男扮女裝代替孿生妹妹入宮本來就是欺君之行,但如果不是賢妃非要充當那根攪屎棍的話,也許許家未必不能在被發現之前找回許清恬,而且賢妃無冤無仇,就因爲嫉妒就屢次對許清寧下手,而且手段未免太過齷齪。
見玄淵神情冷凝冰冷,眸中更是掠過一道凜冽眸光,紫蘇心頭一跳,涌起不安的感覺來,然後根本不敢再勸,低了頭訥訥道:“主、主子,要用早膳嗎?奴婢讓小福子把早膳去提回來。”
紫蘇性子是偏柔弱一些的,但她很有眼色,在發現玄淵神情不虞,對這個話題排斥較高後就立刻住了嘴不再多言,反而是提起了其他的話題,這份眼色和見風使舵的本事,纔是她保全自身的原因所在。
玄淵微一點頭,示意她可以去讓小太監跑腿將早膳送上來了,至於賢妃,玄淵倒不是非要跟一個女人過不去,但如果這一次她還是不知好歹的犯上來,也不能怪玄淵對她動手了。
雖然搬進寶慶宮偏殿不足一日,這宮裡分配過來的宮女和太監也沒有收攏,但這些人卻已經削尖了腦袋想要擠上來討好獻媚了,畢竟許小媛第一日入宮就被陛下點中,足以說明榮寵了。宮中之人都是捧高踩低,誰得寵他們就討好誰。
小福子是內務監分派過來的小太監,也是在宮中混了多年的,會被分派到剛入宮的從六品小媛的宮殿,說明他混得不算太好。可是這又怎麼樣,之前他是混得不好,可現在他卻跟了位了不得的主子!
小福子連去膳房提主子的早膳時,腰都比以前挺得更直,而這些往日裡總是高高昂著頭不拿正眼看人的大廚們,此時一個個態度又是殷勤又是討好,可比往日裡來得熱情多了。
哼,昨日主子剛入宮、陛下的旨意還未下達時,他也來過這裡提過膳食,當初這些人的態度可不是今兒這個模樣。瞧這熱情的,各種精緻的早膳忙不迭的往他手中提著的膳盒裡塞,甚至巴不得在早膳寫上自己的名字!
小福子對這些見風使舵的人滿是不屑,但面上卻沒露出半分來,滿臉堆笑的與衆人一一寒暄過後,才提著早膳腳步極快的往寶慶宮偏殿趕去。主子今兒個起得早,這早膳可不能遲了。
剛回到寶慶宮偏殿,他還來不及將早膳送上去,就有一個太監領著一列人來宣旨了,小福子偷摸著從側門溜進了院子,遠遠看了那宣旨太監一眼後不由驚訝的張了張嘴,這位公公雖然不如李德忠,卻也是陛下身邊得用的人了。
這麼早來宣旨,應當是要給主子晉位分吧?不知道是升到正六品還是側五品,這頭回侍寢就有冊封,也是少見的。
“你是小福子?這是早膳?”在小福子發呆之時,白芷從外面急匆匆的回來,一看小福子手中的早膳就知道,應該是紫蘇遣了他去提早膳,也不驚訝,只是示意他跟過來,先把早膳送進去再請主子出來接旨。
旨意一下,除了玄淵一臉無所謂的淡漠,其他人都是欣喜若狂,寧成帝的旨意中,先是晉了位分,由從六品的小媛晉升爲從四品的嬪,封號爲嘉,且由寶慶宮偏殿移至倚梅軒,得住一獨立宮殿,且另外各有許多錦緞、朱釵首飾和珍寶賞賜。
接旨時需要又使了一個幻術,旁人看著他是下跪接旨了,其實他依舊坐在桌邊吃著早膳。不得不說,這宮裡御廚做的東西確實非常美味,時隔幾十年再吃東西,玄淵覺得還算有幾分興致——之前光明神作爲神祇是不必進食的。
“主子,我們帶進宮的東西不多,倒是很快能歸置完,而陛下賞下的東西,也都直接搬去了倚梅軒,等主子用完早膳,我們便能搬過去了。”白芷心中計算了一番,才條理清楚的回稟。
她悄悄給玄淵使了個眼色,接著道:“之前主子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了,您不必記掛,咱們隨時都能從這裡搬去倚梅軒。”
玄淵用完早膳後,方纔與她說道:“都交給你,這些不算什麼大事。反正……”他脣角溢出一絲微冷的笑意,帶著幾分不耐,“反正很快在這裡的人就不是我了。”
白芷心頭一跳,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不由語氣微微艱澀的求肯道:“主子可否帶著奴婢一起出宮?”如果真的把許清恬給換回來,她可不願意再伺候她。
玄淵嗤笑一聲:“自然可以。”輕飄飄的睨了白芷一眼,玄淵神情寡淡,“你不會以爲我是要她回來享福的吧?你和紫蘇,這許家的丫鬟,一個都不必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