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眉微揚,玄淵眼中掠過一抹笑意,不由笑著調侃起楊玄之來:“你說說,像你這樣自己不喝酒卻能釀出好酒的人,你釀出的所有美酒最後的下場,無一不是便宜了我這樣愛酒的朋友,你這樣是不是出力不討好?又或者完全是在爲她人做嫁妝?”
面對玄淵這樣有些討打,很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楊玄之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他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長眉八風不動,鳳眸中更是清淡一片,只淡淡道:“每一棵野松下都埋了一罈酒,你自己挖出來,我先回道觀下廚。”
說完這句話,楊玄之便面無表情的從巨大青石上跳了下去,他雖然還未到破碎虛空的境界,但大宗師的實力也不是蓋的,從青石上跳下去,整個人輕飄飄的落足無音,不曾帶起半點灰塵來。
在落在地面上後,楊玄之只擡頭朝玄淵神情淡淡的微一頷首,就直接轉身、頭也不回的朝著前山的道觀走去,作風十分乾脆利落,給人以“酷酷的”感覺。當然,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他現在懶得理會玄淵,所以乾脆找個藉口遁走。
“噫,難道是生氣了嗎?這可真是難得,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把楊玄之氣得生氣起來。”姿態散漫的坐在青石上,玄淵右手撐著下頜,歪著頭注視著楊玄之冷酷無情、沒有一絲留戀的背影,不由笑瞇瞇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可我只是隨口開個玩笑~”
雖然這個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就是了。不過不得不說,對於楊玄之如此“捨己爲人”、“甘心爲他人做嫁衣裳”的愛好,他是舉雙手雙腳贊成和同意的,對於楊玄之喜歡釀酒但是自己不喝的癖好,他簡直吹爆好嗎!
——誰讓楊玄之朋友不多,喜歡喝酒的朋友更是不多,他釀造出來的這些好酒,五年前是大半都進了玄淵的肚子,而五年後,看情況似乎同樣如此。
楊玄之身著藍白兩色簡樸道袍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消失在視線裡,玄淵也不再青石上繼續坐著,他左手在青石光滑冰涼的石面上輕輕一拍,便直接從盤膝坐在青石上的姿態變成了站在野松林之外。
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野松林,玄淵不由勾了勾脣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哦,一共三十六棵古鬆麼,那就是有三十六罈好酒了。”搖了搖頭,他眉宇間露出幾分遺憾來,低嘆一聲,“就是可惜這些美酒怕是隻釀了五年,怕是不夠醇。”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玄淵也完全沒有不把楊玄之釀製的這些美酒挖出來、讓它們繼續埋在地底裡長年份的意思。這裡必須要說明的是,玄淵確實愛酒,但他的愛好是喝酒,可不是跟楊玄之一樣,愛好的是釀酒。
這一次他回到這個世界來找楊玄之,本來就是爲了慶賀自己在主神空間的旅程結束,既然是喜事、是開心的失去,那必須要有美酒助興才行,所以就算這些美酒的年份未必足夠,玄淵卻也不可能說放棄把它們喝掉、讓它們繼續埋在地下長年份——那多浪費啊。
玄淵大踏步走進松樹數量並不算多、規模也並不大的野松林中。也站在松林正中央,右腳稍稍擡起在地面上一跺,也不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使用了什麼巧勁,但是下一刻,三十六棵野松樹下的泥土卻同時震動起來。
松樹下落滿松針和松果的蓬鬆泥土像是被一股常人看不見的力道撥動一般往兩邊翻涌開來,就像是裂開一個口子一般露出一個深深的大洞來,而被楊玄之埋在松樹下,用紅色綢布做封口的酒罈也袒露出來,一共三十六壇,一罈不多、一罈不少。
當這三十六罈美酒被從泥土當中翻出來,玄淵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有笑意一掠而過。按照楊玄之的習慣,他會在酒罈上刻上酒的名字,而這三十六壇他新釀製出來的美酒無一不是烈酒,這就很合玄淵的心意了,他就是喜歡喝烈酒,其餘的酒喝著沒什麼意思。
寬大飄逸的長袖一甩,玄淵負手於身後,頓時,這些被埋藏在松樹下、用泥土掩埋著的三十六罈美酒頓時沒了蹤影,從袒露開來的泥洞中消失不見了,而這些美酒其實是被玄淵爲了方便起見收入到了芥子空間當中。
當幾十罈美酒被玄淵收走後,野松林中頓時只剩下了一個又一個土洞,看起來頗爲醜陋,故而玄淵又是輕輕一跺腳,松樹下原本泥土從中翻開、裂出的一個大洞便漸漸合上,泥土往中間翻涌而去,將土洞填埋起來,地面恢復到如初平整,就好像從未被挖出過洞穴來一般。
就在玄淵心滿意足的帶著這三十六罈美酒從松樹林出來,準備沿著楊玄之離開的小路往山前道觀而去尋楊玄之共享美酒和喜事,他突而想到什麼,不由腳步一頓,揚了揚眉自言自語道:“光只算薅楊玄之辛辛苦苦釀製出來的美酒,似乎有些不太地道啊。”
總不能逮著一個人薅羊毛吧,那也太過分了。
“不然,我也拿幾罈好酒出來款待楊玄之?”玄淵揹負雙手,腳步不疾不徐的從容往前走著,一邊踱步一邊心頭沉吟著,“說起好酒,我好像確實有幾壇很不錯的好酒。”
之前玄淵心想自己身上沒有酒,其實是他記錯了。
在他的芥子空間中,其實還裝著百花仙子送給他的幾壇百花釀,因爲在冥月那方世界,冥界困於情感之事當中,並不是一個適合共飲大醉的人選,所以玄淵並沒有邀請冥月一起喝過酒,那些百花釀自然剩了下來擱在芥子空間當中。
如今他想起應該也禮尚往來的給楊玄之準備一些東西,自然也就想起這些被他塞在芥子空間內的百花釀來。不過,在稍作沉吟後,玄淵眉宇間染上幾分嘆息,不由搖了搖頭,頗爲遺憾的打消了這個念頭。
倒不是他捨不得把百花釀分享給楊玄之,只是一來楊玄之並不愛酒,就算百花釀乃是百花仙子精心釀製出來的仙酒,怕是他也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去喝;二來,百花釀到底是仙釀,而且還是對仙神修煉頗有奇效的仙酒。
百花釀是百花仙子採集世間百種飽含靈性的鮮花精心釀造而成的烈酒,像這樣的仙酒,雖然比不得一些天生地養的靈材寶物,但也頗爲珍貴,在天庭都頗受吹捧,以百花釀的酒力和效用,只怕只是大宗師的楊玄之根本沒辦法承受。
“嗯?”想起楊玄之此時的實力和他一直孜孜不倦試圖衝擊破碎虛空的追求,玄淵不由眼睛一亮,眉眼中露出幾分明悟之色來,他倒是被一葉障目了,若是想要拿出什麼東西來送給楊玄之,那不必說,自然要送對他有用,並且真正爲他所喜歡的事物。
楊玄之爲什麼放棄大燕皇朝尊貴無限的國師之位,跑到這荒無人煙、渺無人跡的清寒山來隱居清修?自然是因爲他想要突破大宗師的境界,成功破碎虛空前往未知的新世界,繼而在武道上找到更進一步的可能。
在楊玄之的這個世界裡,他們傳承的力量只有武功,沒有修真、沒有仙俠更沒有神佛。
而這個世界所傳承的武功所能夠達到的最高層次也只是大宗師而已,想要實力更進一步,就必須突破大宗師的境界達到破碎虛空,而只有破碎虛空前往全新的世界,脫離了此世的桎梏,纔有機會在武道取得突破。
這個世界的局勢和設定限制了楊玄之的實力,讓他困於大宗師之境多年。五年前,在玄淵的插手下,楊玄之得到了這個武俠世界藏有破碎虛空秘密的至高武道秘籍《天地玄黃決》,而在翻閱過這本秘籍後,雖然楊玄之有所頓悟和突破,但距離破碎虛空仍有一段距離。
更爲重要的是,就算有朝一日楊玄之成功突破了大宗師的境界,可以破碎虛空前往新的世界,但他卻也根本沒辦法確定自己破碎虛空之後前往的新世界是什麼模樣,這一切全都要看運氣。
楊玄之破碎虛空後可能會前往有著他所期待的武道更進一步未來的,高武世界,但也有可能前往武學還沒有這個世界高深的低武世界,甚至可能前往連武學都沒有傳承下去的現代社會。
只要他沒有掌握空間之術,他就沒有辦法自行決定自己要前往的世界,全都要憑運氣。如果他破碎虛空前往的世界比此間世界還要不如,根本就沒有楊玄之所期盼嚮往的在武學之途上更進一步的可能,那他這破碎虛空就根本沒有意義。
“嗯……似乎可以這個樣子。”就破碎虛空的這個問題,玄淵越想越遠,心中也不由爲此事沉吟起來,作爲楊玄之的朋友,他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楊玄之在破碎虛空後拼臉拼運氣去找下一個世界的,所以……也許他可以從這個方面著手,幫一把楊玄之?
在清寒山綠意盎然的後山,玄淵雙手揹負於身後,步履從容的往位處於山巔的道觀而去,他一邊分花拂柳的從山間茂密的林間穿行而過,一邊在心頭思索著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對於玄淵而言,要幫助楊玄之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最好的做法就是選擇一個合適的世界直接把楊玄之送過去,用不著他在破碎虛空。
如果楊玄之想要前往全新的世界追求更高的武道,那麼玄淵倒是知道不少世界適合將楊玄之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