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施施然的擦乾淨手後,將擦過手的帕子直接丟了開來,一副非常不屑的模樣的模樣,似乎覺得沾上了許清恬一點都無比骯髒。那被丟下的帕子直接覆上了許清恬的臉,白色的素布帕子蓋了上去,遮住她的臉,她那雙看得讓人不悅而厭惡的眼睛。
“紫蘇,你沒有什麼話想對小姐說嗎?也算是感謝小姐往日裡對我們的照顧嘛。”白芷又側頭看了紫蘇一眼,笑吟吟的開口問道。她就不信,當初被許清恬那般磋磨,紫蘇會沒有一分怨懟?
紫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她低下頭去,顯得有些膽怯的說道:“白芷,我不想再和小姐說什麼。”她是討厭許清恬,但是她膽子也小,不敢像白芷這樣爽快的行事。
不管之前許清恬曾經對她有多不好,不管曾經她因爲許清恬的任性驕縱而受了多少苦楚,這樣的日子總算是結束了,她不想再去對許清恬如何了——看在這麼多年的主僕情誼上。
而且,等她和白芷跟著少爺離開皇宮回到許家後,她們還是要在許家伺候的,也不知道到時候老爺和夫人會如何對待她們。今日留一分情面,日後也好相見,紫蘇總是忍不住想得太多,所以行事總是怯弱不夠大氣。
見紫蘇連上前來甩許清恬一巴掌的勇氣都沒有,白芷也不好強迫她什麼,她也不是不知道紫蘇在想什麼,但是白芷卻早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再怎麼樣,都比死了要好,不是麼?
“小許子公公,還請麻煩您叫兩個人將她送到冷宮去。”白芷甩了許清恬一巴掌後,也懶得再磋磨她什麼了,只是起身笑吟吟的屈膝行了一禮說道,“我們主子吩咐要交代的事情都說完了,公公可以將她帶走了。”
在倚梅軒宮門之外的一棵大樹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捧著拂塵的太監,他突然出現在這裡,陰測測的也不說話,若是不知道的人突然看到,只怕還要被嚇一大跳。
小許子是個十分年輕的太監,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身材很是消瘦,五官清秀,但神情卻非常陰沉。他也是深得寧成帝信任的太監,只不過不是李德忠這般隨身伺候的,而是專門處理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來的事情的奴才。
稍稍側身避開白芷的行禮,臉色稍顯陰沉的小許子沉聲道:“白芷姑娘不必如此客氣,這都是奴才分內的事情。既然許主子沒有其他吩咐,奴才就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了。”
白芷笑了笑,只是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她和紫蘇就是泄憤,又能夠對許清恬做什麼呢?真正讓她受到懲罰和折磨的,可不是她們,這冷宮裡的滋味,那些暗室裡的刑罰,想來都能夠讓許清恬切身的體會到什麼叫做欺君之罪。
陛下對許清恬可是半分情誼也無,而曾經做出那般事情,狠狠的掉了陛下面子的許清恬,就不要指望陛下能對她容情了,這日後的日子,還有得她熬呢!
許清恬在滿臉憤恨和不信中,以手腳被縛的姿勢直接被小許子公公叫來的兩個粗使太監直接擡著往冷宮裡送去。並且仔細交代了,將她丟到冷宮最破舊的宮殿中,派兩個手上有功夫的宮女盯著她,不許她逃跑,更不許她有什麼好日子過。
半道上,這兩個粗使太監嫌許清恬重,又嫌棄她是要被丟到冷宮去的無寵且惹了陛下惱怒的人,爲了偷懶他們只擡著許清恬的上半身,讓她的腳落在地上,就這般拖著她在地上拖行著前進。
不管許清恬日後有多麼慘,這都不是玄淵所關心的事情了,在宮人們開了倚梅軒的宮門後,他讓白芷和紫蘇將他之前吩咐人做的男裝拿過來,這是他對寧成帝坦白後就吩咐宮中繡娘做的。
他當時吩咐的是趕工,用不著多麼華麗精緻,只要是男!裝!就行了,他真的不想再穿裙子!
紫蘇聽命去將那男裝拿出來,白芷就站在坐在梳妝檯前的玄淵身後,爲他取下頭上的白玉髮簪,讓一頭如瀑的青絲披散下來,重新爲玄淵梳頭,梳男子的髮鬢。
“少爺,您手臂上的傷真的沒有問題嗎?不需要包紮嗎?”白芷手下拿著溫潤至極的玉梳爲玄淵順著頭髮,語氣微帶幾分擔憂的詢問,“奴婢瞧著,那枚暗箭上好像真的凃上了毒。”
玄淵目光淡漠的凝視著銅鏡中重新梳上了男子髮鬢的自己,目光微帶一分滿意,聞言只是淡淡道:“用不著,傷只是皮外傷,血已經止住了。至於毒,對別人而言也許解不了,對我卻不算什麼。”
白芷早就發現了自己少爺手段非常,但因爲之前在許府中是許清恬的貼身婢女,並不瞭解原來的許清寧是什麼模樣,所以完全沒有生疑,只是認爲少爺有大才。
此時她也沒有再問什麼,而是手腳麻利的幫少爺綰好了發,然後與捧來了男子衣裝和一雙錦緞靴子的紫蘇一起退出了內室,少爺更衣時並不喜歡他們貼身伺候,所以她們自然是要避開。
玄淵這邊已經重新換好了男裝,隨時都可以出宮做回許清寧,可以說事情是非常順利,但寧成帝這邊可就不是如此了,所以說做帝王也不是一件好事,不說其他,這要處理的瑣事就無比麻煩了。
寧成帝不僅要穩住大局,將大殿中所有人困住,然後從中拘押那些刺殺他的賊子,還要派人去調查刺殺之人的背景、動機,甚至那些受了驚嚇的宗室大臣甚至是妃嬪們,他還要安撫。
當然不是安撫他們飽受創傷的心靈,而是要告訴他們,朕沒有懷疑你們,朕相信這件事情與你們無關,放心朕是英明的,只要調查出真相立刻就洗清你們的嫌疑放了你們……之類的。
本來這國事上就已經很複雜了,要處理的事情不少,偏偏寧成帝自己還要來添亂,他給救駕身亡的嘉妃追封了正一品嘉皇貴妃——這也沒什麼,畢竟是救駕的大功,又是追封,也沒什麼人反對。
可是以皇后之禮下葬這一點,就觸碰到了許多人的神經,甚至讓很多大臣們出言反對——這些上奏的大臣如果不是堅持禮法的板正之人,那麼就是家中有女在宮中爲妃嬪了。
對於這些大臣的反對,寧成帝是氣勢洶洶的反駁了回去,以帝王的專斷獨行直接駁回了所有的反對,強硬的表示一定要將嘉皇貴妃以皇后之禮安葬,並且對這些敢出言反對的大臣都狠狠申飭了一番。
——對於那些真的是爲了堅持禮法才如此上奏的大臣,寧成帝的板子是高高擡起,輕輕放下。但是對那些因爲自己的私心才上奏反對的人,寧成帝可沒有那份好心,直接一貶再貶。
大抵是登基後沒多久皇后就亡故,寧成帝爲了髮妻這一年多行事稍稍柔和了些,就讓這些臣子們忘了寧成帝到底是一位如何雄才偉略的帝王,以爲他是能爲了臣子們的反對而妥協的帝王了。
寧成帝趁著這個機會,是好好敲打了一番這些臣子們,殺雞給猴看,讓他們知道帝王的威嚴不是任何人可以違逆的,更不是他們能夠觸犯的。
等到寧成帝終於揪出了那些籌謀行刺的賊子,將他們全部投入天牢;等到寧成帝終於安撫完所有與此事無關的宗室大臣,宣揚了一番他的仁慈和開明絕對不會遷怒無關人員之後;等到寧成帝終於鎮壓下了所有對嘉皇貴妃以皇后之禮下葬的不和諧聲音後……
此時已經是子時了,這一晚已經快要過去了……不,是已經過去了,這已經是第二日了。昨天?昨天早就過去了!
皇帝這份工作,真的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玩,吃的雖然是珍饈佳餚,但幹得比驢還要多得多。真的是不能更辛苦了。
靠坐在御攆上,在微微的搖晃間,寧成帝放鬆了身體,將全身的疲憊都展露出來,在這無人的御攆中,他用不著在端著。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寧成帝長長的嘆了口氣,終於把那些糟心事處理完了,可真是麻煩。
其實寧成帝自己也明白,如果只是處理刺殺的事宜,還真的不至於如此——畢竟早就從玄淵那裡知道了匈奴時辰要刺殺的事情,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可是誰讓他一時激動,忘了這茬,滿心激盪的結果就是他說話不過腦子,直接下令要讓嘉皇貴妃以皇后之禮下葬。
寧成帝對於自己當時激動之下的命令不是不後悔的,但帝王說出去的話哪裡能夠收回,就算他後悔了,但也不能表現出來。
只是寧成帝很是頭疼,到時候這下葬的時候要放什麼在棺槨裡呢?總不能放上被子吧——就是倚梅軒每日負責侍寢寧成帝的被子。
略顯無奈和鬱悶的長嘆了口氣,寧成帝甩了甩頭,不想動腦子去想這些麻煩事了,隨口就習慣成自然的吩咐道:“去倚梅軒。”
李德忠:“……是,陛下。”陛下您還記不記得,嘉妃,不,許主子,不,許少爺,是個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