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這一句聲音不大，語氣也淡漠得很的話卻如同石破天驚一般響起在衆人耳中。
不提那矮胖男人如何反應，就連郭乾和郭威也是頗有些不敢置信的意思。
畢竟在他們看來，玄淵連雲天這樣能驅使厲鬼的人都能輕易解決，怎麼可能救不了這個人呢？
郭乾眨了眨眼睛：“大師，你爲什麼要這個人去準備後事啊？他活不了多久了？”
“被厲鬼纏身，當然活不了多久。”玄淵頭也不擡，態度散漫至極，“你以爲他跟你一樣，是無辜的，所以厲鬼不能直接傷害嗎？這是他自己的孽債，被厲鬼害死，也是活該。”
玄淵說得簡單，但是話語中的意味衆人卻已經明瞭了，之前纏著郭乾的厲鬼並非是郭乾害死，而是雲天驅使的，所以厲鬼沒辦法直接對郭乾下手，只能不斷用陰氣煞氣侵蝕他。
可是這個矮胖男人卻不一樣，纏在他身邊的厲鬼與他是真的有因果勾連，他滿身孽債，這厲鬼的死……只怕和他沒有直接關係也有間接關係。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既然曾經做下孽事，那麼厲鬼尋仇索命，也是天經地義。”玄淵擡起眼眸，墨黑眼瞳中幽光暗沉，似是劃過一縷凜然的鋒銳。
他嗤笑一聲，長眉微挑，脣角笑意微帶不屑：“你走吧，我不會救你的。你自己種下了因，如今結了什麼果，都需要你自己去承擔。”
“難道你要見死不救嗎？你怎能坐視一條人命就此被害？”那矮胖男人已經聽出來了，玄淵有能力救他，卻分明是不願意出手，這如何不叫他憤恨不平，明明能救的，爲什麼要拒絕，爲什麼要他去死？
對於這矮胖男人的憤怒，玄淵微微勾脣，脣角的笑意越發不屑，帶著漠然和冷硬，在這矮胖男人的注視中，他輕輕嗤笑道：“厲鬼在死之前，也是一條人命，你難道不是坐視一條人命就此被害嗎？”
“我可以償還她！她要什麼，錢，房子？還是補償？我都可以給她！”矮胖男人乃是A市的一個房地產商，之前他收購了一片地皮準備建造樓房，對於那片區域中的釘子戶施以壓迫驅趕。
在這個過程中，確實鬧出了人命來，所以在他發現最近經常遇到怪事，幾次差點莫名其妙的死去後，他就發現事情確實不對勁，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找到了郭威，想見一見傳說中的大師。
玄淵瞇了瞇眼睛，上下打量了這矮胖男人幾眼，然後微一頷首，嗤笑道：“也虧得你知道這一點。”沒錯，厲鬼也是可以溝通的，如果有人溝通厲鬼，滿足他的渴望、需求，讓厲鬼放棄了對仇人的報復，那麼確實能逃過一劫。
除了本能的報仇，因爲怨恨殘留於世的鬼魂也是有他們自己的目的和渴望的，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廂情願的超度、供奉。如果能夠與厲鬼對話，與他們達成協議，那麼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不過這種可能性不高，因爲厲鬼這種存在，本來就是飽含著巨大的絕望和憎恨死亡後殘存於世的執念，很少有什麼能夠讓他們打消向仇人報仇的執念。
“我可以幫你與厲鬼溝通，但成與不成，都在這隻纏著你的厲鬼是否願意放下仇恨，這一點，誰也不能干涉，所以，最後結果如何，我可不保證。”在沙發上坐直身體，玄淵擡眸看向矮胖商人，神情淡漠。
矮胖商人連連擦汗，知道自己賭贏了，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多了一個機會，他鬆了口氣，連連道：“多謝大師，多謝大師！這就足夠了！”
如果他還貪心，大師連溝通厲鬼都不願意出手相助的話，他可能就真的只能等死了。就算這世上還有其他能人能解決他的麻煩，但不等他找到人，只怕他就要死了。
玄淵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卻向身旁坐著的郭乾看去。不知道從何處來的默契，郭乾很快就搞懂了玄淵的未盡之意，連忙輕咳一聲，趾高氣昂的看向矮胖商人。
“既然你有所求，那麼規矩也該知道吧？”郭乾笑呵呵的說著，高高昂起頭道，“跟厲鬼溝通，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呢！你還不供上報酬？以爲白得的啊！”
矮胖商人青白胖胖的臉上滿是汗水，連連賠笑道：“是了是了，給大師的供奉自然要奉上。”他擦了擦汗，討好道，“不知道能不能刷卡或者轉賬啊？”他身上可沒帶多少現金。
郭乾輕咳了一聲，大手一揮：“手機轉賬就行了，承惠……”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看了眼古井無波、態度冷淡的玄淵一眼，自己估摸著說了個價錢，“五百萬好了。”
“好，好！沒問題！”事關性命，矮胖商人深刻明白現在不是捨不得的時候，不管現在郭乾開口說多少，只要他拿得出來，他都會咬牙奉上的。
玄淵目光在死死纏在矮胖商人身旁的厲鬼上轉了一圈，然後手指一彈，幾道靈光分別進入了幾人的眼中，暫時賦予了他們看到陰魂厲鬼的能力。
“啊！！”能看到後，矮胖商人看著自己身旁站在的厲鬼，頓時發出一聲驚惶的喊聲，慌不擇路的往後退去，就想避開這緊跟在他旁邊的厲鬼。
但他走一步，這渾身是傷、四肢扭曲的女鬼就跟著走一步。他認得這個人，這就是之前在釘子戶鬧事糾紛中死去的那個人，聽說還是個大學生，因爲護著被拆遷工人追打的奶奶而被推下了危樓，死得極爲悽慘。
叮鈴鈴！
在這厲鬼冷笑著，面容猙獰的準備朝著矮胖商人衝過去時，一聲清脆的鈴聲突然響起。這鈴聲的聲音十分空靈，但卻透著一股陰森之意，聽在耳中非常尖利。
原本形態猙獰醜惡的厲鬼陡然被定在原地，只能不甘而憤恨的仰頭尖叫幾聲，一雙滿是仇恨的血紅色眼瞳死死的盯住矮胖商人，憤恨厭惡至極，彷彿欲與他同歸於盡。
玄淵脣角一勾，掃了一眼這外表可怖，身上滿是恨焰的厲鬼一眼，語氣淡淡道：“彆著急啊，先談談，談得順利，他付出來一些代價消解你的怨恨，不順利的話，你再殺了他也不遲。”
似乎聽懂了玄淵的話，這個外表是短髮女孩的厲鬼身上暴漲的氣勢漸漸消解下來，然後咬住牙，一雙仇恨冷然的眼眸看向了矮胖商人。
在厲鬼的注視下，矮胖商人哆哆嗦嗦道：“我知道你還有一個相依爲命的奶奶，我、我願意幫你奉養她！如果這還不夠的話，你還有什麼請求，儘管說出來，我、我一定竭盡所能替你達成。”
郭乾突然湊到了玄淵身旁，小聲道：“大師，你說這厲鬼會放下仇恨嗎？”他覺得好像可能性不小誒，畢竟這個厲鬼好像還有牽掛。
玄淵勾了勾脣，神情淡淡：“我又不是她，我怎麼知道。不過不管如何，能給的機會已經給了，能不能把握住，能不能與厲鬼達成和解，全靠他自己。”
“大師其實你是可以斬殺這隻厲鬼的吧？”靠近玄淵，郭乾小小聲的問了一句，語氣卻是非常肯定的。他一點兒也不懷疑大師有這個實力。
玄淵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語氣淡淡道：“你很希望我除去這隻厲鬼嗎？”
“不，一點兒也不。”郭乾立刻使勁搖頭，他嘆了口氣，神情既然一改往常的歡脫，變得有些沉鬱起來，“我覺得大師你說得對，這些厲鬼……在死前，他們也是一條人命啊。”
“被厲鬼索命報仇，說明他確實身負孽債，根本就不值得同情。”郭乾搖了搖頭，難得的沒有半分跳脫，反而無比通透，“就像大師你說的，有因，纔有果。”
最後矮胖商人是腳步虛浮的離開郭家的，經過和厲鬼的一番交涉後，他總算是暫且平息了厲鬼的怨恨，但同樣的，他也負擔了許多因果。
而且，牽制著厲鬼最深的羈絆在於她的奶奶，一旦她的奶奶去世……沒有了牽掛和羈絆的厲鬼會不會捲土重來，繼續向這矮胖商人尋仇，這是誰也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很可能這不過是死緩罷了，等到厲鬼所牽掛的親人去世，她未必不會重回人間，尋求報復。
“0617，幫我關注一下A市的房價，幫我買個房子。”玄淵交代了0617一句後，就將0617重新丟進了網絡裡，讓它自己去浪，順便幫他買房。反正0617也是能動用邵之清的存款的。
等0617元氣滿滿的應了後，玄淵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鎮魂鈴，一步踏出，已經再次遠離了A市，來到了鬼門關所在的位置。懸浮於半空中，玄淵低頭看著一如既往鬼泣陰森的鬼門關一眼，然後勾脣一笑，朝著鬼門關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