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驟然出現一個頎長瘦削的身影,這彷彿是瞬移一般的手段讓凱瑟琳吃了一驚,等她認清出現在她面前的人是誰後,連忙站了起來,雙手提起裙襬的兩側,提著繁複層疊的黑色長裙,屈膝行了一禮,語氣又畏懼又忍不住崇拜和敬仰的喊道:“親王殿下!”
打過招呼後,凱瑟琳才稍稍鎮定下來,她定一定神,這才反應過來玄淵的問題,遲疑了一瞬彷彿在回憶什麼,片刻後方才神情若有所思的慢慢說道:“殿下,我出生得太晚,對於基本上已經是傳說中才會出現的先祖瞭解不多。”
在玄淵不辨喜怒的目光下,凱瑟琳嬌美妖豔的面容上卻沒有露出半分具有魅惑力的微笑來,而是一派認真和正經,她繼續道:“但是我父親在陷入永恆沉眠之前將他千年來所收藏的典籍都送給了我,如果殿下感興趣的話,不如移步到書房去看一看那些古籍,也許殿下能從其中找到什麼線索。”
眼神微微一閃,玄淵對凱瑟琳的提議很感興趣,便沒有矯情的說什麼拒絕,畢竟他是真的對那位傳說中創造出了血族這個族羣的初代血族感興趣,故而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在凱瑟琳的指路下準備往城堡樓上而去,她的書房在樓上四樓。
在上樓之前,玄淵側眸輕輕看了委頓在地的阿普頓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突而語氣清淡的對凱瑟琳淡淡道:“他還大有用處,暫時不要讓他死了。”頓了頓,玄淵又補充了一句,“只要留下他的性命即可,其餘的你自己處置吧。”這也就是默認凱瑟琳可以報復阿普頓了。
說完這句話後,玄淵便沒有再理會凱瑟琳和阿普頓,飄逸寬大的黑色披風輕飄飄的蕩起來,他踏上了大廳通往樓上的環形樓梯,邁步在彎曲繁複的樓梯之上,黑色的身影快若閃電,彷彿是一抹清淡的黑煙,輕飄飄的就沿著樓梯上了樓。
書房在四樓,房間的位置很是偏僻,凱瑟琳並不喜歡讀書,她甚至連領地的內務都不喜歡處理,若非如此,也不會將領地中的內務一手交託到阿普頓手中,故而她的書房除了進去打掃衛生的僕人以外,基本上書房真正的主人凱瑟琳很少踏足。
雖然在凱瑟琳的書房內擺滿了她父親留給她的跨越了數千年曆史的古籍和珍貴文物,但這些事物卻從不曾對凱瑟琳有什麼吸引力,自她在這處山巔建造了城堡以後,這間書房一直是無人造訪,可以說是十分寂寥了,要不是每日還有僕人記得來打掃打掃,這書房都要變成鬼屋了。
踏進書房,玄淵就見房間內擺得滿滿當當的都是高至天花板的巨大書架,而在一排排的書架上,擺得嚴嚴實實的都是書籍,其數量極爲驚人,打眼看去怕是有數千本。
而且這些書籍看上去竟然有一大半都是古籍,光是看露出來的書冊就可以看出來這些書籍是歷史久遠、歲月沉澱的典籍,因爲很多古籍用的材質都是與現在通用的大不相同,除了羊皮紙所制而成的書籍,以玄淵的眼力,他甚至發現了好幾本人皮書和各種奇怪的獸皮書。
玄淵在西爾維斯特的城堡中醒來時,自然也去過他的書房,但即使是西爾維斯特這位四代親王,書房中所存放的典籍也沒有凱瑟琳書房中來得多,而這些古籍多半都是凱瑟琳的父親傳給她的,那可是一位誕生得比西爾維斯特更早的四代親王,所經歷的歲月更加漫長,經歷更加豐厚。
快步走到書架前,玄淵伸手取下了一本一看就年代久遠的古籍,他之所以會到凱瑟琳的書房中來翻看這些書本,是因爲他聽到了之前在對陣教皇時,那附身於教皇身上、神祇的一縷意念所說的那句話。
對於神祇所說的那番話,玄淵心裡有些在意,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神祇所提及的熟悉的存在,應該就是初代血族,而從神祇話中的含義來分析,不難推測出一件事情來——那就是初代血族同樣掌握了時間的力量。
這還是除了主神以外,玄淵遇到的第二個掌握了時間之力的存在,他對初代血族很感興趣,因爲如果有幸能找到他遺留下來的些許傳承,也許會讓他對時間之力有更深刻的認識和了解,甚至也有可能在觸類旁通之下掌握更深層次的時間之力。
就算玄淵沒能從初代血族遺留下來的典籍和傳說中得到任何啓發和好處,僅僅只是知道曾經也有一個存在掌握過時間之力,知道在這條道路上玄淵並非一人踟躕獨行,也曾有人與他一樣行走在這條艱難無比的道路上,光是知道這些就已經讓玄淵心裡十分高興了。
抱著這種就算什麼收穫都沒有也無所謂的態度,玄淵在這間偌大的擺滿了古籍的書房內轉悠起來,不斷的翻看著書架上擺放著的一本本古籍,尋覓著他感興趣的那部分久遠到已經被深深埋藏在時間長河之下的歷史。
雖然玄淵並沒有抱太多希望,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這種無爲淡薄的態度反而讓他行事變得順利起來,玄淵倒還真的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描寫初代血族的隻言片語,只不過這段描寫頗爲有些驚悚可怖,若是放出去讓人看到,只怕立刻要掀起腥風血雨。
尤其是這段描述若是被教會的人看到,只怕很有可能會讓許多教會人員當場信仰動搖,覺得神祇再也不是神祇,被貶成惡魔的再也不是惡魔。其實哪裡有什麼正義和邪惡的區別,一切傳說都不過是後人杜撰,而杜撰這些歷史的是勝利者。
至於勝利者一方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這重要嗎?那當然是不重要,既然連歷史的書寫權都屬於勝利一方,那自然是想怎麼寫就怎麼寫,至於真相,那不過是隱藏在所謂歷史之下的蒼白虛無罷了,根本沒有什麼人會去在意。
“教會所信奉的神祇曾經與初代血族爭奪神位數千年麼?”玄淵合上古籍,垂眸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毫無疑問這場爭奪最後是初代血族輸了,踏上神祇之位的人是教會所信仰的那位神祇,而初代血族了無蹤跡——很有可能已經隕落,或者被放逐了。”
“不過就算是輸了,血族依舊存留了下來,成爲了這片大陸上支配黑暗的銀月之子,甚至與背後有著一位神祇撐腰的教會對峙多年。從這一點上來看,初代血族的手段果真高超,本事也是非凡,就算失敗依舊將整個血族保全,讓教會都拿血族沒辦法,這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
玄淵仔細推敲琢磨了一番初代血族所做的事情後,忍不住微帶讚歎。像爭奪神位這樣的鬥爭,毫無疑問是你死我活一般殘酷的,然而在這樣殘酷的爭鬥中落敗,初代血族的後裔卻沒有被踏上神座的神祇所覆滅,而是存活了下來,甚至活得很好,這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能做到這一點的存在可不多。
雖然並沒有找到初代血族掌握了時間之力的記錄,但是從這些古籍中偶然窺見了些許當年被隱藏的真相,也已經是不小的收穫了,至少對於這個世界血族與教會這兩個勢力隱藏在背後的來歷有了更深刻的瞭解,這讓玄淵很是滿意,並沒有太失望。
畢竟初代血族還活躍在這片大陸上的時候已經過去太長太長時間了,玄淵早就做好了找不到什麼有用線索的準備,能夠找到些許有關於當年歷史隻言片語的描述,已經是僥天之倖,實在沒有什麼好遺憾和失望的。
砰砰砰!
就在玄淵坐在書房寬大奢華的書桌上耐心細緻的研讀著古籍時,書房門被人敲響玄淵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便只擡頭淡淡道:“進來。”他手中還握著一卷已經有三千年歷史的古籍,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泛黃的粗糙羊皮紙,研讀這些因爲時間流逝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的文字。
銀髮披肩、血眸深邃的萊茵公爵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在動作優雅的撫胸躬身行禮後,他微微笑著道:“殿下,那羣試圖逃跑的教會信徒已經被抓捕了回來,沒有一人逃脫。殿下可要親自審問他們,或者有什麼其他的指示?”
幾百個血族去羣毆幾十個教會信徒,沒理由還會放走誰逃脫,玄淵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動作輕柔的合上古籍,在下樓之間,玄淵神情淡漠的問道:“死了幾個,活捉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