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雷雨過后,空氣清新,泥土氣息混著花香沁人心脾,翠幽幽的樹葉水洗一新,柔嫩的葉尖挑動著晶瑩璀璨的水滴,閃燦人眸。
自那次剖心深談,展墨如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了洛華衣,心頭便輕松的很。而洛華衣威脅他,“小墨,你最好閉牢你的嘴巴,如果你告訴別人,人家肯定會把你當作妖怪或者巫人將你抓起來,然后把你架火燒掉,你可小心點。”
展墨如對此處一片陌生,電視上也看過所謂的異教徒,他并不知道世界真正是如何的所以對洛華生的話深信不疑,除非洛華衣他們答應,他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他哪里來的,怎么來的。
然后在洛華生那里他便得了個綽號,“妖精”。而且洛華生還在展墨如身上現場解說了一遍未亡人的概念。
“小墨,你到底是什么人?”洛華生磕著瓜子,有不斷拿瓜子殼扔在一邊給洛華衣扒瓜子的展墨如,幾片黑白相間的瓜子殼掛在他黑亮的發絲間。
“我是現代人,你們是古代人。相對于我那個世界是這樣的。”展墨如抬手抹了一把頭發,抓下幾片瓜子殼。
“什么叫現代什么叫古代?我們才是現代呢!”洛華生一副你很沒文化的樣子數落他。
“嗯,現在是現代,那么我就是未來的人。”展墨如嘻嘻笑道。
“那么你就是未亡人!”洛華生說著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地拍桌子跺腳。
“什么叫未亡人?”展墨如好奇道,在現代三年的記憶里沒有未亡人這個概念,難道是古語?
“因為你說你是未來的人未來的活人,未來沒死的人!”洛華生哈哈大笑,胡亂給他解釋道。
“華生,放肆!”洛華衣在一邊抬眼叱道,一時不管,聽著洛華生說話便越來越沒譜。
洛華生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便起身蹬蹬地跑出去,不再理睬他們。
洛華衣少不得又委婉給展墨如解釋了意思,告訴他以后不要再聽洛華生亂說,展墨如笑笑,“華衣,這是我不讀書便容易被人欺瞞,從現在開始除了教我武功,你教我讀書吧。”展墨如覺得既然到了這里,那么隨遇而安,即使一天便也要活的正正當當,不能做傻子,那么就要讀書。
洛華衣笑得清華如水,眼波蕩漾。
一直沒有什么病人,而洛華衣喜靜不喜動,也并沒有和那些達官貴人應酬的習慣,他們在小昆山過得輕松愜意。
平日空閑和洛花生逗逗嘴,比賽踢球,下棋,掰手腕,搗草藥或者和洛華衣彈琴、吟詩、作畫、對弈,人聰明又肯用心,洛華衣讓他學什么他學得也快。
這日洛華衣和洛花生兩人在廚房熬粥,展墨如自己坐在醫館外面的涼亭里彈琴,琴聲叮錚,如流水潺潺,如黃鸝啾啁,音碎云霄,蕩清波碧水。
林中白衣翩然,長長的黑發半挽著,亮金的泥金發帶隨風飄舞,面容清絕,冷然清冽,淡淡嘆息,飛身而起,如驚鴻翩躚,杳然而去。
展墨如的意識隨著那首驚鴻酔,慢慢地飄游,手指似乎有魔力一樣輕輕彈奏,這首曲子似乎專門為他而做,而他的手似乎專門為琴而生,從容自若,沒有任何的心思便如流水傾泄而出。
“洛兄,多日不見,你的琴音大有進步呀,你可要好好彈一曲安慰安慰我!”一個清朗卻帶點抑郁的聲音傳來,接著便見一個淡綠色身影快步走來,步伐輕盈飄逸,寬袖飄飄,俊美非凡。
抬眼看覺得有點面熟,忙停了彈奏,起身見禮。
來得人正是燕國公四公子燕奉畫,他才三個多月便瘦了一大圈,神情抑郁,看著展墨如,霉頭一皺,驚道,“是你!是你,你別跑!”說著便來拉他。
展墨如一聽立刻意識過來,是燕國公府那夜在門外傾訴之人還被自己一拳打暈換了衣服,現在他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了,心頭大驚,嚇得立刻往醫館跑,大喊“華衣,華衣,不得了了!”
洛華衣正和華生端著湯罐往外走,看見展墨如慌里慌張地跑進來,直直撞進自己的懷里,怕湯燙壞了他,忙單手托了往一邊讓去,騰出一手勾住展墨如的腰將他環在懷里。
剛要問展墨如怎么啦,聽見另一人喊著“洛華衣,他是誰,怎么在這里!”說著也沖進來。微微一愣,帶著展墨如轉了個圈,讓開燕奉畫沒讓他撞上。
燕奉畫看著他們親密的姿勢,驚訝不已,指著展墨如急道,“洛華衣,到底怎么回事?這個人到底是誰?”那樣子像極了吃醋的丈夫,可是展墨如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已經和洛華衣說過事情經過,所以洛華衣也不慌。
洛華衣莞然一笑,“四公子,這幾個月發生了什么煩心事?怎么大變樣呀?來,喝碗湯補補吧!”洛華衣說著讓華生快點出來,又示意展墨如跟在他的身后。
燕奉畫瞪著展墨如,反正他跑不了,便率先走出去,氣鼓鼓地在亭子里坐下來。洛華衣將湯放在中間的石凳上,又從洛花生手里拿了碗勺慢慢地盛出來,一碗碗地擺在石桌上。
翡翠碧玉羹,色澤溫潤,可愛至極,微微的苦澀里帶著淡淡的清香,襯上洛華衣清絕的面容看著都是種至美的享受。
“四公子,我還在想多日不見,是不是請你來茶喝,今日不期而至有何貴干呀?”洛華衣落座,朝展墨如笑笑,讓他大膽地坐下來。
燕奉畫冷眼看著展墨如,哼了聲,“我被他害慘了,最近根本沒機會出門,連下床都困難!”越說越氣便又瞪著展墨如逼問道,“你到底是誰?怎么會在小如的房間里?看你一副干干巴巴的樣子,力氣倒不小!”
燕奉畫那日醒來發現自己穿了大紅嫁衣躺在帷幕里,又不見了小如,連忙先跑回房間去換衣服,結果衣服剛脫下來父親便帶了人蹬蹬沖進來,陰陽怪氣地說了一通讓他一頭霧水的話,說他喜好龍陽給燕家丟人。后來也不讓他分辨只說他胡天胡地的鬼混,加上三哥在邊上冷嘲熱諷,燕國公又看燕奉畫沒有悔改的意思,更是怒不可遏,上去先自己一頓揍,然后又讓人請了家法給他一頓藤鞭,自己還要分辨結果又有人說新娘子不見了,之前四公子去過的,這下老國公更加大怒,燕奉畫便倒了大霉,再床上半賴半傷躺了接近三個月。
又想起被他打的那一拳,自己也算身手不錯了,竟然就這樣被人打暈,想起來就憋氣,越想越恨,一張俊雅的臉幾乎扭曲。
展墨如嘿嘿傻笑,故作不知。燕奉畫猛得抬眼仔細看他,黑亮的大眼使勁地瞇起來,瞇著眼睛看眼前的男子和小如很像,不過就是把小如的臉放大一點,眉毛稍微粗了點,那雙美麗的大眼卻很像,簡直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
心頭迷茫卻又不禁冷汗涔涔。
“四公子,這話說來就長了,國公府丟了新娘子,小墨和展小姐同名同姓,但是小墨是男子,這期間委實曲折還需要從長計議。”洛華衣看著燕奉畫一時氣憤不已一時又似迷茫地盯著展墨如看。
“我就想知道為什么小如不見了,而他出現在新房里穿著新娘子的衣服,是他綁架了小如還是他代替小如出嫁?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奉畫氣急敗壞道。
“四公子,來喝湯喝湯,敗敗火,今日也算你運氣,公子平日可很少做這么上品的湯,算我們都沾了某人的光。”洛華生陰陽怪氣地笑道,看著展墨如在一邊緊張的鼻尖上都是晶瑩的汗珠。
“四公子,事情太過復雜而且太過難以置信匪夷所思,讓人接受起來有一定的難度,我覺得最好還是先去見見展老先生問一下來龍去脈的好。”洛華衣姿勢優雅,神情淡然道。
“展伯父?他怎么啦?難道他知道內情?”燕奉畫聽了大驚,急道。
“四公子你先別著急,這里面肯定別有內情。”洛華衣說著端起湯遞給燕奉畫,看他一副皺眉沉思模樣,不由得輕笑,歪頭看一側的展墨如,他臉上一直掛著一副無害的呆笑模樣,但是光潔的額頭上卻滲出細密的汗珠。
展墨如見到洛華衣看他,便笑得更加燦爛,看燕奉畫一臉焦慮痛苦,心里頗為內疚,便道,“四公子,那夜打了你,真的對不起,我也是一時心急,醒過來竟然就在陌生的地方,自己全然沒有印象自然害怕一心想著逃走,所以――才會多有冒犯, 還請四公子大人大量,能原諒我的粗魯。”
燕奉畫扭頭瞪著他,嗤了一聲道,“你不知道?什么叫你醒來就在那里?你到底是誰?”展墨如連忙道歉,“是我不好,我叫展墨如――和展家小姐同名,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我本來是在睡覺,結果醒來就在那里。我也覺得匪夷所思,可是――現實如此不得不接受!”
“啊?這可就奇怪了,活見鬼了,一派胡言。”燕奉畫死死盯著展墨如根本不相信。
“四公子,你莫要著急,也許這里面真的有當事人不知道的事情也說不定,小墨真的不知道,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所以我們才想讓你幫忙讓我們見見展老先生,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按說展小姐上花轎之前是有媒婆和丫鬟照顧的,不至于有別人待嫁的情況,所以我覺得還是先見過展先生看他怎么說為好。”洛華衣輕聲道。
“你是說,他也叫展墨如,然后碰巧忘記了過去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哈?這――這真是天方奇談!”燕奉畫哼道。
“四公子,我通過大夫的經驗只能告訴你,人在很多情況下會失去從前的記憶,可以是認為的可以是發生什么事故。而至于為什么小墨會穿著新娘子的衣服出現在新房里,我個人還是認為問過展老先生之后再做其他設想,否則現在不管想什么都不合理。”洛華衣分析道。
“也是,但是――還是太不可思議,”燕奉畫抬眼盯著展墨如,看著他低垂的長睫, 如蝶翼輕顫,白玉一樣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粉色,細膩而柔美。
“四公子,我們也不能不排除也許有人故意調包,將展小姐劫走用來威脅國公之類的情況。”洛華衣看著燕奉畫淡淡道。
“可是三個月了我們沒有接到任何消息,而且當晚父親就令人把住各處城門,加強巡邏,派人挨家挨戶四處搜索,根本就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這――這……。”燕奉畫唉聲嘆氣道。
“四公子,畢竟燕家權傾天下,是舉足輕重的家族,不管對南方還是北方,恐怕都具有重大的意義,所以就算我們是疑心過重,但也不可不防。”洛華衣纖長的眉毛微微皺起。
“華衣,你說的很對,我二哥是南方抗擊金曜國的中堅力量,而且現在金曜國似乎因為什么原因不得不停止進攻,父親說他們無法取勝,只好暫時休兵,肯定在想什么陰謀。”燕奉畫濃眉緊鎖,點頭稱是。
洛華衣笑笑,“所以,四公子我們一定要加強警惕,不能讓北方的金曜國有任何的機會。”頓了頓又笑道,“當然,也不能肯定一定是這樣的,也許只是很簡單的問題只不過我們太多疑想得太復雜。”
燕奉畫卻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防患于未然才好。我這就去安排,看看展老伯怎么說,沒有問題最好,如果有什么陰謀也好提早防范。”說著又抬頭看一側的展墨如看他靜若處子,神態嫣然靜美,竟然如一副精心勾勒的水墨畫,瀟灑狂放里涓涓細柔。
“四公子,可要仔細勸老爺子,不要讓再將人拉到菜市口了,怪嚇人的。”洛華衣輕聲道。
燕奉畫笑了笑,道,“老爺子虛張聲勢呢,就想著小如可能躲在哪里,將人詐出來。”頓了頓又不滿道,“其實,也是三哥的意思,父親根本不管事情,就連這門親事也是他不知道怎么張羅起來的,父親只說我不思進取,哪里還會聽我的意見。”
洛華衣幽然嘆息,看了展墨如一眼,就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樣的,到底是誰在暗處操縱。
燕奉畫和洛華生商量妥當,便急匆匆告辭回去,說是安排好了再派車來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