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玉鸞喜歡看展墨如在他身上或者他身下的時候,那份明明痛苦到極致可是卻依然保持平淡,強迫自己不發瘋的感覺,那樣讓他獲得身體和心理上雙重的滿足。
看到展墨如的如此順從,萬玉鸞便停止給他服藥,允許他自由活動,讓劉單時刻盯著他。展墨如總想趁劉單不備逃出去,可是卻又發現外面防守重重。
萬玉鸞要談什么從來不避諱展墨如,不論多機密的事情都不防備,展墨如聽來卻也無用。無非是左丞相要打擊哪個官員,萬貴妃送了什么信息出來,皇后那邊有什么消息,右丞相家來了什么客人。真正要緊的事情,左丞相們卻又不會告訴他,只任他自己玩鬧就好。
如此,萬玉鸞要么在家里和展墨如廝混,笑看展墨如痛苦隱忍卻又不肯有絲毫的表露,要么便說去洛華衣那里。
每日喜笑顏開,悠然自在。
“展墨如,華衣不肯過來,定然是知道你在這里,所以不想見你。你也別傷心,我會勸他的。”萬玉鸞笑瞇瞇地看展墨如的反應,只見他長睫低垂,神色淡然,柔嫩的唇緊緊抿著。
但是萬玉鸞還是能從他快速挑動的眉梢看出他的情緒,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小鳥依人地靠在展墨如的身上,低聲道,“墨,不要不開心嘛,我晚上回來陪你好不好?讓你在上面!”輕笑著咬著展墨如尖削的下巴,“你好好呆著,不要想著離開這里,若是被人發現,會把你打死的。”萬玉鸞笑得神清氣爽模樣,又讓劉單看緊展墨如便乘車而去。
他一走,展墨如便像被人抽掉骨頭一樣,萎頓在地,額頭上冷汗涔涔。
“還好吧?”劉單走上前,卻沒有扶他。
展墨如抬眼看他,陽光太過強烈,幾乎睜不開眼。輕哼了一聲,“很好!”劉單那一掌到現在還覺得胸口發痛,加上自己任xing地糟踐,身體更是見壞。
“我們公子還是個孩子,你不要怪他!”劉單輕聲道。
展墨如慘然而笑,抬眼看看劉單,孩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來,甚是譏諷!
劉單嘆了口氣,“這本也不是我們公子的錯。那次我有事沒有跟著。他從街上回來,發了狠地瘋,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如同死過去一般。再醒過來便這樣,發誓要從洛華衣和你身上討回來,他――也是可憐的人!”
展墨如長睫輕顫,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嘆息。
“你若要恨,自然應該恨洛華衣,他利用我們公子,即使我這樣的笨蛋也看得出來,可是我們公子愛他,就算為他死都不會猶豫半分。
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公子自然傷心得厲害,可就算這樣他也沒讓人傷害你,或者破壞洛華衣的事情。而且洛華衣定然認識到他那樣對我們公子錯了。
既然不舍得你傷心,就要承受傷害別人所帶來的后果!這也是他不能從這里將你帶走的原因,除非他不再需要我們,除非他能夠遠走高飛,否則,他永遠不可能在我們公子面前對你表示任何的溫柔。
所以,你該恨的是洛華衣!像他那樣的人不會真的愛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你!”劉單淡淡地陳述著一個他認為的事實。
展墨如冷冷笑了笑,“你們只說華衣得了你們的好處,你們就沒從他那里拿走什么嗎?”
劉單微微一愣,雖然他只負責保護公子,但是隱隱約約也知道點什么,雖然痛恨洛華衣,可是卻又覺得展墨如的話有道理,便不再言語。
“劉單,你們總說華衣刺殺我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殺了我二哥大魏就是萬家的天下?”展墨如坐在冰冷的地上一陣陣直透心扉。他似乎根本沒有一絲能夠站起來的力量。
“我并不清楚,”劉單淡漠地看著他,伸出手。
展墨如輕輕搖頭,“我想坐一會!”
“那天打了你,出手有點重,傷還沒好利索吧。”劉單嘆氣,盡管展墨如不想,但他還是伸手將他拉起來。
晃了晃,又差點跌倒,劉單連忙將他抱起來,展墨如也沒有拒絕,任由他將自己抱進房間。
“劉單,你知道什么,可以說給我聽么?說說你們公子和華衣吧。”展墨如看著他,竟然想知道,也許自己真的比自己認為的還要介意。
劉單嘆了口氣,給展墨如蓋好被子。
“我知道的并不多。三年前多點的樣子,那時候我們公子真的還是個孩子,才十三歲,雖然被老爺夫人寵愛的驕縱不堪,卻也是個純真的孩子。
第一次獨自離開家門出去游玩,到了綠煙鎮,那里舉行賽花燈畫舫,美輪美奐,就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到處掛滿華麗的燈籠,水面上飄著各種花燈,在一個巨大的蓮花燈上,那是一座蓮花形的燈船,洛華衣一身白衣,就如同憑空出現一樣,一個男人,可是衣袂飄然,一股清冷的氣質,那樣的人當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們公子――只是個孩子,卻也――洛華衣只是輕輕一笑,似睥睨眾生的妖,清雅里透出一股妖魅人心的氣質。我們公子逼著我和其他人想盡辦法打探他的事情,可是他卻似乎隨著星子一樣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劉單輕輕地嘆息。
展墨如黑眸蒙上一層水汽,花燈如海,燈船如蓮,洛華衣一襲華美白衣,烏發雪顏,清雅如仙,凌波而現,翩然而去,卻奪走了那么多人的呼吸和心神。
華衣,華衣,……
劉單看了他一眼,繼續說,“找不到他我們公子不肯回京,后來好不容易將他勸回來,我們說也許他會在京城出現的。
公子便每日在京城游逛,結果一天晚上竟然在后山見到他撫琴,月光下琴聲如流水,人如月華,華衣如練。他只是看了我們一眼,公子當時死死地纏住他,跟著他,知道他的住處。便每日都出去聽他彈琴,漸漸地兩人也能說上話。但是洛華衣總是冷冷的,可是公子一頭熱,洛華衣答應他的那天,公子高興地幾乎瘋掉。因為他本就好玩,生xing桀驁難馴,而且丞相一直忙于他的事情,所以并不對小公子有什么約束。”劉單似乎陷入那些瘋狂的歲月,竟然眼神也微微迷離。
“后來呢?”展墨如雖然心頭如同被人用刀割一樣卻還是想知道,想知道每一個細節,甚至想讓洛華衣給他講,因為這樣的華衣和他認識的華衣并不一樣,心頭酸楚,誰說不一樣,現在的華衣明明就是那樣。
洛華衣,到底哪個是你,你給我的是你――還是一份精心的謊言?展墨如心頭酸苦,竟然想見他,迫切地想見他!
“后來――?”劉單冷笑,“不就是這樣么,后來就是這樣,洛華衣進入萬家的勢力圈,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不是的――”展墨如眉頭緊皺,不是的……卻說不出來。
“洛華衣不許小公子過問他的事情,更加不許他干涉,他雖然對小公子不熱情,可是因為沒有其他的人,小公子并不介意。而且他聰明精于謀略,幫著丞相大人鏟除了很多異dang,不但在短短的時間里提升了勢力,甚至現在已經超過皇后和右丞相。”劉單嘴角浮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這就是他的目的,但是想必丞相大人也防著他。這次他竟然非常著急地去了暨陽,只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小公子也由他,只讓他快點回來。我猜測可能是他和丞相商量要除掉燕鳳慈,因為燕鳳慈常年都在軍營,這次竟然回家。
燕鳳慈和皇上之間的事情大家也說不好,雖然有萬貴妃在宮里,皇上非常寵愛她,但是他們也不能將皇帝看得很透,所以事情總是受到阻礙。
洛華衣說只要殺了燕鳳慈事情就會好辦得多,因為如果沒有燕鳳慈,皇帝便沒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只怕皇后dang也有自己的打算呢!若是能夠讓皇帝和燕鳳慈有了嫌隙,那么事情自然就好辦得多。”劉單冷眼看著展墨如,他像儍了一樣,可是那雙黑亮的眸子卻氤氳著一層水汽。
“丞相大人似乎并不贊同洛華衣這么快就殺了燕鳳慈,因為他們都不知道燕鳳慈的實力,他從來沒有被打敗過,從前派出的殺手一批批都是有去無回。但是洛華衣卻似乎非常著急,一定要在這次殺掉燕鳳慈,計劃卻沒有告訴丞相大人知道。”
展墨如呆呆地聽著,似乎什么都沒聽見,可是卻又每個字都烙在心坎上,“劉單,我二哥并不認識華衣,若是他如此厲害,怎么可能不認識!”
劉單冷笑一聲,“有幾個人能真正認識洛華衣?他在京城開了家樂坊,在里面授徒,吹簫彈琴,□很多美麗多才多藝的男子,丞相大人會巧妙地安排他們進入各處要人的府邸甚至是皇宮。但是洛華衣從不露面,大家只知道他的綽號叫做玉手春,他和我們丞相公子來往也都非常保密,你二哥并不在京師,自然不知道,話又說回來,燕鳳慈也未必不知道。否則,這次就不會引誘洛華衣去刺殺他。”
“引誘?劉單,我二哥確實不認識華衣,而且華衣在暨陽也從類沒有刺殺――”說著腦海中某個念頭卻猛地一閃,二哥回京遇到刺殺,還有那聲萬歲,公主去了暨陽,幾次遇險,二哥給公主療傷,白輕侯來刺,后來進京在驛站公主給二哥下了□,又遇到刺客,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張大網將人籠罩在里面。可是為什么是華衣?
華衣,華衣,真的是你嗎!
如是你,那么――心痛得幾乎堅持不住,只好死死地揪住被角。
“你不是說你并不清楚么?又哪里來這么詳細的內幕,你若是不喜歡華衣,為什么一定要誣陷他?”展墨如瞪著劉單,不相信地模樣。
“你明明已經相信,否則如何底氣不足?”劉單輕嘆,“你想得定然是他對你百般的溫柔,想那一定是真的,我們公子又何嘗不想那些都是真的?說不定在你之外還有別人,還有無數的人!”
“你住嘴!”展墨如雙目圓睜,“你們利用著他,鄙視著他,還要詆毀著他,你們才是最令人惡心的人!”展墨如猛得爬起來,胸口卻一陣劇痛,伏在錦被上猛烈地咳嗽。
“生在權力的中心,有幾個干凈的!”劉單看著他傷心的樣子,竟然覺得憐憫。
“至少――我二哥是干凈的!”展墨如強忍著那些眼淚,不哭出來,就不會瞧不起自己。
“你二哥,哈!當然,他似乎沒有囧囧染指這些權力,可是我卻聽說他曾經將一個男孩子折磨致死。不知道這還算不算干凈!”劉單冷冷看著他,傷害公子的人,都不可饒恕。
“你――他媽的是瘋狗!”展墨如一口臟話罵出來,竟然覺得很爽,便又伏在錦被上哈哈大笑。
“我二哥一生光明磊落,誰都知道,你編排了華衣,又來編排我二哥,真是幼稚!”展墨如冷哼著又躺回去。
“到底是不是我編排,這個你自然可以問他。”劉單給他拉了拉被子,“我說的都是聽來的,你信不信拉倒!”
“自然不信,你和你那個公子沆瀣一氣,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展墨如氣得呼呼喘氣。
“老百姓是最愚昧的!”劉單嘆氣。
“你――你才最愚昧!”展墨如又猛得坐起來。
劉單伸手壓住他的胳膊,感覺衣袖里纖細的胳膊繃得緊緊,“不要想著動手,別給我借口打你!”
“你一個跟班的,聽來的故事不少呀,編故事的能力也很強!”展墨如將手抽回來,不肯再理睬他。
“是你讓我說的,我也沒有非要你相信。”劉單朝他笑笑,意味不明,但是他知道他相信,比誰都相信!
種下一棵懷疑的種子,自然會生根發芽。
“我頭暈得厲害!”展墨如說著,便朝里躺下來。
“我去給你端碗參湯來!”劉單說著便出去,又吩咐人不許打擾展公子。
展墨如很想抓住洛華衣問個清楚,清清楚楚,可是實際上他又害怕,也許他真的并不愛自己,只不過是利用自己,就像萬玉鸞一樣。可是自己根本沒有什么可以讓人覬覦的,華衣更加不會這樣。洛華衣似乎并不需要錢,他又不出現在人前自然也享受不到萬眾矚目的成就感,那么權力對他不是也沒有用么?
還有萬貴妃說將他送給皇上,不會的,華衣,不會的,是不是?
展墨如拐彎抹角地問萬玉鸞或者劉單,洛華衣進宮的事情,萬玉鸞說誰胡說八道,拉出去都躲了,劉單卻只是冷冷地說了句,“說不準!”
展墨如的內力雖然不深厚,但也不至于臥床不起,但是受了重傷,加上心傷難治,劉單自然也不懷疑他,好心地幫他療傷,給他熬藥,讓人給他燉參湯補養。
萬玉鸞進進出出,似乎很忙,展墨如病得厲害。
“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你的藥好了沒有!”劉單說著便走出去。
展墨如抓住他去取藥的時間,這段時間沒有別人守候,是個好機會。
在府里的這些日子,他已經將路線查看清楚,萬玉鸞的院子在府里深處比較幽靜的地方,后面有個花園,角門直接通向后街,是條清幽的小巷子。
即使展墨如看起來再弱,看起來再傷心,上一刻似乎就要倒下,下一刻卻能積蓄點點力量拼命。身體里那股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力量總是能支撐著他,讓他覺得沒有什么事情會讓自己絕望,只要堅持總能云開霧散。
最好的時機!
展墨如伸手利索地跳下床,赤著腳便往外跑,冰冷的地面鉆心地寒卻毫不在意,拋去后花園躲了起來。
不一會,劉單帶人沖進后院,找了一圈,便說可能翻墻逃走了,便帶人回去。
聽見沒人,展墨如便飛奔翻墻而出,一口氣跑到大街上,心頭按耐不住喜悅,竟然如此輕松便逃了出來。
看著展墨如跳出去的身影,劉單目光yin沉,他將守衛都撤走,否則他根本跑不掉,況且逃走――
笑了笑,便回轉。
展墨如看看自己身上單薄的衣衫,因為房間炭火旺盛,一直穿著單薄,現在自己光著腳,一陣狂奔以后一身汗,風一吹,竟然如同鬼風一樣yin冷yin冷的,腳似乎凍成了冰坨子,冷疼冷疼的。
這時候才覺得真的無依無靠,不知道何去何從。
想去找洛華衣,可是現在萬玉鸞肯定在他那里,想起白輕侯,那座清幽的宅院,便覺得溫暖。
笑了笑,覺得是不是應該去酒樓,馮之明應該是二哥的朋友,自己被萬貴妃扣了,他說不定多擔心,若是告訴了二哥就麻煩了。
想著若是去見馮之明被人知道,會連累他,倒還是先去找白輕侯的好,也許運氣好他不在家,不會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
路人看他竟然赤腳穿著單薄的衣衫不禁紛紛表示同情,又看他五官漂亮的出奇,身上的單衣也是上等的錦帛,做工更是不凡,有人便上前搭訕。
一個眉眼疏朗的英俊男人看著他,“怎么沒穿衣服就跑出來?”聲音清朗。展墨如聽得心頭一震,猛得去看,卻疾走。
那男人笑著對他的隨從說,“你覺得他是傻子嗎?”
“爺,這普通人么,什么人都有,估計是哪里逃出來的吧。”聲音尖細。
“長得還怪好看的!”男人的聲音依然能聽見。
“爺,我們家的公子,比他好看的多!”隨從小心地說著。
“他似乎是從萬府那條街上跑出來的吧!”男人看了看,說道。
“小的沒看清呢!”
展墨如盡管雙腳麻木,可還是跑得飛快。
直到回頭看不見那兩人為止。
沒想到竟然能碰到皇帝,展墨如慶幸自己跑得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