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有什么餿主意?給我一邊呆著去?!毖鄧闪艘谎垩喾町?,朝他揮揮手,卻又低頭看當(dāng)下跪著的展墨如。
“喂小子,你抬起頭來,讓老子好好看看你。”老國公笑得下巴上濃密而黑亮的胡須一掀一掀的。
展墨如知道叫他便抬起頭笑得無辜而無害,“國公老爺,您叫我呢?”
燕國公的腦袋往左歪往右晃,這小子長得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要是仔細打扮一下冷不丁還真是個女孩子樣,可是看他那雙大眼骨碌碌的卻又靈活無比,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細密的牙齒一點都不像笑不露齒大氣不敢喘一聲的那些名門閨秀。
那邊燕奉畫卻不甘心,看燕國公頗有興致地盯著展墨如看,心里又害怕燕國公會不管男女萬一要個男寵也沒人敢說話,急忙道,“父親,您怎么連聽都不聽就覺得我的是餿主意呢?”
燕國公哼了一聲,瞄了他一眼,不耐道,“那你說――”
燕奉畫忙起來走到燕國公一側(cè),笑了笑,抬手給燕國公捶肩膀,燕國公聳聳肩膀摔開他,斜了他一眼又看展墨如。
“父親,不如這樣好了,您看,大哥二哥都不在家,我們家里也就三哥五弟幾個人,都夠您煩的,不如您就收小墨做義子,這樣大家也就是一家人了,而且小如乖巧懂事,比我們兄弟幾個可有意思多了,您說呢?”燕奉畫笑著又給燕國公捶肩膀,這次燕國公倒是沒有躲開,斜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了幾聲,“老四你終于說人話!哈哈!”
燕奉畫一臉郁色,這什么話!抬眼卻見到燕奉劍冷眼盯著他,便回以燦爛的微笑。
燕國公探頭看著下面的展墨如,卻又抬眼看看燕奉劍見他一臉冷然便又往下看燕鳳鐺。
老五燕鳳鐺忙站起來行禮,笑道,“父親,孩兒覺得四哥這個建議也甚好,而且關(guān)于墨如的這個事情也太過玄妙,那位真人也尋不到了。不如就說展家小姐本有一劫,算命師傅說需要找個命帶貴氣的人沖喜化劫,而這暨陽城自然是父親最是貴氣。父親心善愿意幫忙,只說將展小姐接到家中等她過了劫難可自行另外婚配,誰知竟然出了差錯得病去了。而展老伯本有個兒子幼時體弱多病為了好養(yǎng)活只能送到寺廟帶發(fā)修行?,F(xiàn)在姐姐沒了,展老伯又年老體衰,父親宅心仁厚便將他收為義子接到家中來教養(yǎng)。此后便和我們兄弟一起,父親意下如何?”
燕國公聽了皺皺眉頭,“嗯,老五,你這不是編排故事嗎?老子我連那丫頭模樣還沒見過呢!哪里有這么深的感情?”
燕鳳鐺笑笑,看向他三哥,又道,“父親,那這樣的事情總要有個說辭,否則也沒法堵悠悠眾口不是!”
燕奉劍微微瞇起眼看著展墨如,嘴角微微斜勾起,“父親,我覺得五弟說得有道理,我們不能做了善事還要被人指責(zé),關(guān)于新娘子的失蹤滿城皆知,若是說她變成了個男子,那還不是授人笑柄?五弟的主意甚好,剛好堵住那些閑言碎語。”
燕國公翻著炯然有神的深眸,點點頭,又看看展康節(jié),“展老弟,你說呢?”
展康節(jié)素聞燕國公為人不循規(guī)蹈矩,看他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也只得同意,“國公大人,犬子能入國公門下,那是我們的福氣,愚夫婦怎敢不從?”
這在他人看來可是是天大的好事,不但沒挨打沒殺頭,結(jié)果還進了燕府,簡直是幸運至極。
展王氏自然叩首謝恩。
“小子,你就住在府里,待遇和老四一樣,老四,你讓人收拾一下就讓他住在你的院子里好了?!毖鄧愿懒擞挚吹窖喾顒σ桓辈豢炷颖愦舐暤溃袄先?,你也別不開心,弟弟是大家的,下人你就隨便再去找?guī)讉€?!闭f著又喊道,“燕小岱,燕小岱!”
“老爺,來了,來了!”一個中等身材,面目干凈的中年男子快步跑進來,“老爺有什么吩咐?”
“小岱,你來見過我們的六公子,給他安排幾個丫頭小廝老婆子什么的,和老四一樣就好了,不許欺負他,去吧!”
然后又趕緊讓人扶起展康節(jié)夫婦,哈哈大笑著走到展墨如的身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子,以后管著你四哥,不許他在外面鬼混,跟著他們?nèi)タ纯茨愕姆块g,還要什么就跟小岱說,去吧!”燕國公讓燕奉畫他們帶著展墨如去院子里看看,又讓人請了展康節(jié)夫婦去用茶。
展墨如無奈地看著他們,沒有人問問他的想法,他們認(rèn)為這樣好就好了,根本不給他選擇或者拒絕的機會。
“六弟,你發(fā)什么愣呀!快走!”燕奉畫笑得燦然,伸手握上展墨如的手,拉著他便走。這從前的禮法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現(xiàn)在都不用管了,燕奉畫倒開心起來,他覺得這個展墨如比之從前少了份少女的矜持多了份憨傻靈動,也不知道這兩樣怎么在他身上得到融合的。
燕奉劍雖然不樂意,但是老爺子明確說的事情他也不敢違背的,只氣呼呼地走了。
晚飯后老爺子喚了展墨如一起吃晚飯,飯后又讓人帶著燕奉畫在府里轉(zhuǎn)了一圈,去拜見了幾個姐姐,哥哥,和姨娘。除了燕奉劍冷眼哼笑,別人倒也還好,都很熱情。只是沒有看到老夫人,展墨如覺得有點奇怪,便悄悄問問燕奉畫,“四哥,怎么沒有見著老夫人呢?”
燕奉畫神色黯淡,拉住展墨如的手悄聲道,“小墨,在燕府以后不可提起老夫人,知道么?那是爹的禁忌。”看著展墨如緊張的樣子,又朝他笑笑,“沒什么,就當(dāng)她早就去世了,反正不許提就是了?!笨匆娬鼓缫荒樏曰蟮哪樱值?,“只有二哥敢和他說?!?
“二哥好厲害呀,他是不是就要回家了,否則爹怎么這么開心呢?”展墨如問道。燕奉畫點點頭,“似乎有什么事情,金曜國那邊退兵,朝廷召他回來,順路回家看看?!?
如此,展墨如便住在燕奉畫的朗朗閣里,燕奉畫將他當(dāng)成寶貝一樣,不許人家隨意來參觀,這六弟似乎也只是他專屬的一樣,只令他郁悶的是老爺子總是來搶。
而展墨如在燕府,又極為乖巧懂理,不象老五那么多心計,不象老三那么跋扈,不象老四那么浪蕩,倒是最得燕老爺子的心。
而燕國公倒真的將展墨如當(dāng)成個兒子看,說說笑笑,倒比其他幾個正牌兒子來得親近,燕奉畫自然開心地很。
展墨如感激他放了展康節(jié)夫婦,對他極是尊重,又因為他是個戰(zhàn)場英雄,就越發(fā)地敬重他,盡管大家沒有問他的意見便想當(dāng)然以為他很愿意住在燕府做干兒子但是他也沒有即時的反駁或者提出不同意,想慢慢和老爺子商量一下,讓他知道自己還答應(yīng)在醫(yī)館幫忙的。
空閑里展墨如陪著老爺子聊天,讓他講講打仗的故事,正對了燕老爺子的心意,他的那些個故事幾個兒子沒有一個愿意認(rèn)認(rèn)真真心甘情愿坐下來聽他講的。
“父親,二哥的故事可比您精彩多了,二哥從來都不講,讓他講他都懶得講,您可倒好!”燕奉畫一席話氣得老爺子一巴掌將他拍出去,不許再進來。。
如此過了四五日。
這日吃過了飯,展墨如照例給燕國公請安,順便和他聊天聽他講故事。
“干爹,孩兒給您請安了!”展墨如沒想到回到古代,竟然有了兩個爹,叫的格外親切又順口。
“墨如,什么干不干的,叫就爹行了!”燕老爺子哈哈大笑,伸手將展墨如一把拽過來,就跟拽小雞一樣毫不費力。
“墨如,你這可不行呀,身子板這么弱,爹得教你練武,強身健體。”老爺子和展墨如相處了幾日倒也不老子老子的了,伸手拍拍展墨如的肩膀,看著他齜牙咧嘴,哈哈大笑。
“是,爹,孩兒愿意跟您學(xué)!”展墨如在燕國公面前,沒有半點演戲或者敷衍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做了一場夢,醒了,原來自己有爹有娘,有干爹有哥哥,有一個家庭……
是不是很幸福?展墨如笑得開心,他覺得很幸福,這樣的日子,幸福到讓人想哭。
“墨如,我跟你說,這個習(xí)武呀,強身、健體、御敵”老爺子跟展墨如詳細地講解,不厭其煩,而展墨如也聽得津津有味。
“爹,其實我也會點?!闭鼓缧π?,看見老爺子對他笑,便將自己那點柔道拳擊的本事一一使了出來。
燕國公看得直搖頭,“小子,小子,不行,不行,你這什么玩意?你這拳頭輕飄飄的,老爹我一根指頭就讓你原形畢露了?!闭f著拉著展墨如教他如何如何。
一老一小這樣興致勃勃地切磋,竟然忘記了時間,只不過跟著燕國公學(xué)武,可不像洛華衣那樣簡單,學(xué)了半天展墨如也沒有什么進展,要么只是學(xué)會了花架子,沒有什么力道,而老爺子那把大劍展墨如扛著都費勁,更別說要呑天地之氣勢了。
燕奉畫站在院門口看見老爺子急得指點展墨如劍走偏鋒,要斜刺,要挑,要抹,要砍,結(jié)果展墨如本就不會,那大劍幾十斤重,揮來砍去,看得燕奉畫心驚膽顫,最后聽見老爺子一聲大吼,“力劈華山!”
燕奉畫便見展墨如雙手舉起大劍身體搖搖晃晃,大劍就要當(dāng)頭砸下,看得他心驚膽顫,而老爺子還在喊,“小子,是力劈華山,是劈,不是拍,不是舞蹈!唉,唉!要猛,要狠,要有大將軍的氣勢……啊,小子……”
燕奉畫無奈嘆息,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將大劍差點劈在自己肩頭的展墨如擁進懷里,順手將他的劍奪了過來,“爹,墨如不是練習(xí)這樣硬家功夫的體質(zhì),他適合學(xué)習(xí)柔軟的功夫,還是我來教他吧。”燕奉畫嘴上說著,手卻依然攬在展墨如的纖腰上。
展墨如忙站起來,掙開去,笑道,“不是爹教的不好,是我太笨,爹您會不會嫌棄我笨再也不教我了?”
老爺子氣哼哼地瞪了燕奉畫一眼,“你懂個屁?要是習(xí)武也是你三哥比你強得多,而且嚴(yán)師出高徒!”老爺子說著看看展墨如,纖細的身體,俊秀的臉蛋,一頭大汗,還真不是自己這類飛馬揮刀陷陣殺敵的大將軍。
濃眉一挑,便道,“小墨,你也不必灰心,功夫是學(xué)出來的,沒有適不適合,我當(dāng)初還是個伙夫屠夫呢,何曾想沙豬也殺出一身武藝來?別灰心,?。 闭f著大巴掌便拍在展墨如的肩膀上,疼得展墨如咬著牙身子一顫一顫。
燕奉畫連忙抬手架住老爺子的手,“父親,您這也太偏心了,我當(dāng)初可是被您那把大劍折磨了好幾年,您讓我從八歲就開始抗。要不是后來二哥說我不適合這類功夫,你怕是要用你那把劍壓死我才甘心!”
老爺子哼了一聲,瞪了他一眼,“小墨可不像你那么沒出息!”說著又拉展墨如要去書房講故事。
“爹,爹,您得說清楚了,我怎么沒出息了!”燕奉畫追著笑問道。
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爹,爹,爹個屁,爹是你叫的?叫父親!沒規(guī)矩!你說你,不是出去花天酒地,花街柳巷,就是去逗弄那些小姑娘,還找什么小倌,你說,老子不打死你才怪!”老爺子說著又動了氣,抬手就要拍。
燕奉畫沒想到老爺子對他偏見這么大,什么花街柳巷,逗弄小姑娘?不過就是去找展墨如,什么小倌的,還不是墨如逃跑那夜讓他撞上,這邊四處擴散,自動給他加了諸多罪名。
不過也是,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三哥四處散布自己的謠言,而自己又不像二哥那么喜歡打仗,不象三哥那么喜歡從政,不象五弟那么喜歡經(jīng)商,自己――除了小墨什么興趣都沒有,但是如果為了小墨!
燕奉畫轉(zhuǎn)頭看了看展墨如身姿秀美,眉目如畫,心頭蕩漾不已,管他是男是女,是男人更方便,怎么也要來個近水樓臺才行。
展墨如看到燕奉畫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心頭一跳,他并不傻,而且有洛華衣的經(jīng)驗也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忽然又想起自己來找老爺子的目的,忙上前行禮,“爹,我一直在洛大夫那里,得他照顧,那次被人打斷筋骨,也是洛大夫好心收留,而且兒子也在向他學(xué)醫(yī)術(shù),今日就是想向爹爹請求允許我每隔幾日回醫(yī)館去幫忙,孩兒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但是還是想做點事情,還請爹爹允許?!?
老爺子一聽,倒是很高興,“哦,不錯,不錯,懸壺濟世也是本事,也是救人,比你四哥好多了!”
燕奉畫無奈地嘆氣,又拿他來比較!自己難道就那么不堪嗎?想著抬眼去看展墨如,見他畢恭畢敬地對待老爺子,倒沒有半點裝模作樣,而是出于一片真心,心下歡喜萬分。
“爹,我送墨如去吧。”燕奉畫自告奮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