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船上,康熙心情極端惡劣。
胤祚也就沒敢再提讓李德全教二丫武功的事。
只是腦海中不停腦補,李德全究竟是如何在一炷香內殺了二十多個人,還順便搬運尸體,擦了地。
回去的路上,自然還是李德全搖櫓,速度不緊不慢,但船卻平穩至極。
沉默許久的康熙冷不丁開口道:“徽商每引利銀15兩,那兩行每引的利銀是多少?”
“額……”胤祚一窒,見康熙現在心情極差,只能老實答道,“9兩上下……”
“呵……你倒不貪心?!笨滴跻宦暲湫?。
這似嘲諷,又似諷刺的一句話后,便沒了后文。
小船一路劃到碼頭邊。
康熙冷著臉先登上棧道。
三皇子見他平安歸來,都很高興,只是一看康熙冰冷的臉色,都不敢多嘴,只得默默跟在康熙身后。
二丫已不知到何處去了,不在棧道上,胤祚也沒空管她。
跟著康熙走了幾步之后,幾個皇子湊到胤祚跟前,低聲問起船上情況。
胤祚把當時情況,一五一十的跟眾皇子講了。
大家都恍然大悟。
四阿哥恨聲道:“鹽稅是大清最重要的賦稅,這些人竟躺在國之柱石上發財,著實該死!”
八阿哥想了想道:“六哥,你早知道淮鹽居高不下,是有貪官污吏和黑心商販搗鬼,為何不直接稟告皇阿瑪,反而要拉他來民間親眼看看?”
胤祚嘆口氣道:“八弟,淮鹽之弊,朝野上下又豈止我一人清楚,你覺得為何無人向皇阿瑪上折子呢?”
八阿哥低頭苦想片刻,這才恍然大悟,抱拳道:“多謝六哥教誨。”
十四聽的云里霧里,追問道:“什么意思?我沒聽明白?!?
八阿哥把他拉倒一旁,小聲說:“鹽務貪腐已成了江南官場上的規矩,人人皆是如此,人人都心照不宣,誰站出來把窗戶紙捅破了,誰不就成了海瑞一樣的蠢貨了嗎?”
十四一揮拳頭,憤慨道:“將貪官污吏全都抓起來,該砍頭的砍頭,該流放的流放,不就行了?”
八阿哥搖搖頭:“沒這么簡單,若是一省官員貪腐,還可刮骨療毒,現在江南半壁皆是如此,輕舉妄動,恐怕會引發不可估量的后果?!?
胤祚接口道:“而且現在淮鹽雖有積弊,但也保障了江南等地的用鹽,可以說利大于弊,還沒到必須采取斷然措施的時候。”
十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片刻后又疑惑的問道:“既然淮鹽于社稷尚無大礙,六哥為何非要執著讓皇阿瑪來民間查探此事?”
這話一出,其余皇子也都看過來,這也是他們還未想通的問題。
胤祚狡猾一笑,點點十四的腦門道:“這個嘛,我自有原因。”
康熙腳步很快,又走回了江寧城內。
此時剛到下午,初秋的江寧陽光炙熱,一行人走的汗流浹背。
十四擦著汗道:“皇阿瑪這是要去哪???”
胤祚看看方向,康熙是往江寧北便的市集去的,便道:若我沒猜錯,皇上應是去江寧鹽鋪的?!?
說話間,眾人已走到市集上,市集口便是江寧法場所在,行刑那日被雷劈塌的酒樓還在。
市集內人來人往,游人繁多,偶爾還能見到些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江寧自古便是繁華之地,其富庶在這集市上就可見一般。
“鹽鋪在何處?”康熙突然問道。
胤祚連忙上前帶路。
走了幾條巷子之后,一處占地頗大的莊子出現在眼前。
白墻青瓦,朱漆大門,門上掛著一個古樸匾額——“玉霖鹽鋪”。
此時鹽鋪的大門敞開,可半個人也未見到。
鹽乃是家居必須,販官鹽更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故大清鹽鋪大抵都是這般闊氣,鹽鋪建的如莊園般,前院是賣鹽做生意的,后院就是鹽鋪掌柜伙計生活起居之處。
整個江寧,這樣的鹽鋪共兩處,分別位于城南城北。
正如那已死的鼠爺所說,淮鹽用的是綱鹽法販鹽,通俗的說,就是一個鹽商一片銷售區域,同一個地區沒有兩個以上的鹽商競爭。
故而兩處鹽鋪都叫“玉霖鹽鋪”,同屬于揚州一戶姓馬的鹽商。
康熙當先走入鹽鋪,繞過屏風后,只見里面的門房下擺著個桌子,一個伙計正坐在桌子后面,拿著茶壺優哉游哉的嘬著茶。
“鹽多少一斤?”康熙走上前去問道。
那伙計放下茶壺,樂了:“新鮮了,您是來買鹽的啦?”
胤祚見狀也不廢話,直接掏出一張十兩的銀票,擺在桌上。
那伙計瞅了一眼道:“哦呦!銀子還是好的呀,您剛剛問鹽多少一斤是不啦?現在是二百一十二文一斤了。”伙計說著便要伸手去拿銀票。
胤祚將銀票摁在桌上:“別急,等我父親問完了,銀子才歸你。”
康熙皺起眉頭:“我聽人說,城里官鹽應是二百文一斤才對啊?!?
“哦呦!您那是老黃歷啦,二百文是半個月前的黃歷啦,老早就是二百一十二文啦?!?
康熙不解:“官鹽滯銷,鹽價不降反升?這是何道理?”
那伙計嘬口茶道:“您問的出這個問題,想必也是知道行情的啦,不瞞您說,北邊來的鹽便宜是便宜的啦,但遲早會賣光的,最后百姓們還不是要來我們這買鹽?!?
康熙強壓火氣:“那你們就隨意漲價?不顧百姓死活?”
那伙計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安撫道:“這位老兄,這么大火氣做什么,漲價也是上頭的意思,我一個小伙計哪里曉得的呀?”
胤祚將那銀票往外一推:“把你們鹽鋪管事的叫來?!?
伙計拿了鹽票千恩萬謝的走了。
過了一會,鹽鋪掌柜出來,拱手道:“不知幾位有何見教?”
“我問你,官鹽為何漲價?”胤祚直接道。
鹽鋪掌柜皮笑肉不笑的道:“敢問閣下官居何職???”
胤祚淡淡道:“無官無職,隨家父南游?!?
掌柜面上一冷:“那就請恕在下不能相告了,請吧?!闭f罷做了個趕人的手勢,自己往回走了。
“慢著?!必缝裾f著,拍出一萬兩銀票。
這下,那掌柜的算是走不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