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七郎又是低低的笑了一陣,試探的問:“你果真不悅王靖之?”
楊毓微笑著:“喜歡。”兩字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那你!”桓七郎猛然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問道。
楊毓那雙閃著瑩瑩光輝的雙眸看向桓七郎,神色自若,吟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說完,楊毓微微的頷首,眼眸低垂著,只有她自己才知曉,自己的軟弱。
楊毓說,王靖之文采奕奕,德才精純?nèi)缃疱a,高貴如圭如璧。瀟灑浪漫,風(fēng)姿超然物外,又善雅謔。
桓七郎看著楊毓認(rèn)真的模樣,心下不禁比較起來,王靖之竟這般好?他有些受傷的蹙蹙眉,臉色有些發(fā)白,訥訥的道:“那你又拒絕于他。”
楊毓釋然而笑,那雙流光美眸閃著晶瑩的華彩,望著夜空中散著熒光的月亮,伸出手指著月亮道:“他是天空中最高潔,最清澈,最光彩的月光。我是地上最卑微,最灰暗,最俗艷的飛蛾。”她作勢素手伸向那皎潔的月色,空抓了抓,轉(zhuǎn)頭對桓七郎笑著道:“我飛的再高,再高,也摸不到月光啊。”
桓七郎望著月下的楊毓,心中有些晦暗不明的疼痛。那個艷麗張揚,驕傲風(fēng)雅的女子,竟連自卑也讓人如此窩心。
桓七郎抿抿唇,想要出言安慰,卻終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緩緩的道:“走吧。”
:“好。”楊毓乖巧的低著頭,跟在桓七郎身后。
楊毓知道,王靖之來尋她,是因為剛才王凝之的惡語,而心感不安。這一吻來的突然,她不自覺的,悄悄地?fù)崦约荷写嬷麣庀⒌淖齑剑浇俏⑽⑸蠐P,心跳也快了幾分。
她的眼看向走在前面,背影如削玉的桓七郎,他獨自離開宴會出來,大抵也是放心不下自己才來尋的,楊毓的眉頭皺了皺。
楊毓上了自家的馬車,馬車車輪沿著月光,緩緩的行于官道。
身后傳來城主府中歌姬婉轉(zhuǎn)美妙,又凄婉哀怨的歌聲:縞兔黔烏,送不了、人間昏曉。問底事、紅塵野馬,浮生擾擾。萬古未來千古往,人生得夫知多少。嘆榮華、過眼只須臾,如風(fēng)掃。
籬下菊,門前柳。身外事,杯中酒。肯教它蕭瑟,負(fù)持螯手。漠漠江南天萬里,白云人望何時到。倚西風(fēng)、吼徹劍花寒,頻搔首。
楊蓉坐在馬車的角落里,努力的壓低呼吸,心中惴惴不安著。
盧柬端坐正中手中端著熱茶,用狠毒而冰冷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聲線異常的帶著溫柔卻語調(diào)奇異道:“阿蓉,你說你這般表現(xiàn),我該如何懲罰你呢?”說著唇角帶著冷酷的微笑。
楊蓉身體微微一抖,聲音低沉而又綿軟道:“我已經(jīng)盡力了,你還想叫我如何!”
盧柬偏著頭:“是嗎?”話音沒落,一杯滾燙的茶猛然潑在楊蓉的身上。
:“啊!”楊蓉驚叫一聲,捂著被燙的生疼的手臂,尖叫道:“盧柬!你敢這樣對我!我告訴阿翁去!”她赤紅著雙目,怒不可遏。
:“你阿翁?”盧柬嗤笑一聲,接著道:“你不過是個庶女,已經(jīng)許我為妾的庶女!”他冷笑一聲,右手扳過她圓潤的下巴道:“你以為你阿翁還會管你死活?一個棄子,卻看不清自己的處境,真是可憐。”
馬車晃晃悠悠,緩緩的停了下來,馬車外的車夫輕聲道:“二爺,到家了。”
盧柬狠狠的撇過她的下巴,那白玉般優(yōu)美的下巴上,留下了猙獰的紅印。冷哼一聲,掀起衣角,下車去。
隨著盧柬走遠(yuǎn)的聲音,楊蓉伏在馬車小幾上嗚嗚的哭了出來,那聲音嗚咽壓抑,聽的令人心顫。
久久久久,馬車外的車夫聽的也是心頭不忍,輕聲道:“蓉夫人,外面寒涼,家去吧。”
楊蓉原本伏在案頭的小臉緩緩的抬了起來,眼中的恨意,更加深重。
挑開簾幕,下了馬車。
身上還是那身妖嬈美麗的舞衣,在這寒冷的聊城,她不禁雙手抱緊肩頭,緩緩的進(jìn)了盧府。
:“云兒,云兒,給阿母笑一個,笑一個。”楊姝身著晏紫的華衣,懷里抱著稚嫩可愛的嬰兒,調(diào)笑著。
堂中的盧柬也是一笑,不禁伸手逗弄嬰兒。
盧公與盧夫人卻是滿面愁云,盧公看看可愛的嬰兒,臉上卻是愁云慘淡,沉聲道:“大郎就要處斬了,怎么辦啊!”
盧夫人一聽此話,皺著眉對盧柬道:“裴將軍沒有要那小賤人?”
盧柬也是一皺眉,語調(diào)低沉道:“楊氏阿毓在場,認(rèn)出了阿蓉,結(jié)果桓七郎便出言點明楊蓉的身份。”
盧夫人一聽楊毓的名字,頓了一頓,接著尖叫道:“那個小浪蹄子居然在城主府中?定是她害我大郎!”
:“夠了!”盧柬冷聲喝止道:“她孤苦無依,拼了性命才能成為城主的座上賓,她與大兄無冤無仇,又怎么會害大兄!阿母,你簡直無稽之談!”
:“呦,郎主,家婆不過說了楊毓一句,你值得這般維護(hù)與她?”楊姝懷抱著嬰兒,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懷里的嬰兒似乎感受到她身上的不悅,突然尖聲哭叫起來。
堂中一時大亂。
:“云兒,云兒。”楊蓉自外面進(jìn)房,見孩兒哭泣,沒來得及換過衣裳,便幾步?jīng)_上來要抱孩子。
:“滾開!”楊姝一腳踹在楊蓉小腿上,揮手叫來奶娘,將嬰兒抱了過去。
楊姝冷笑著,嬌媚文弱的臉上全是得意冷酷的道:“妹妹,你這是做什么!云兒可是交給我這個嫡母教養(yǎng)的。”
楊蓉看著哇哇大哭的嬰兒,一臉的可憐,心中軟的似一汪春水,柔聲道:“阿姐,阿姐!夫人!求求你,讓妾抱抱孩子吧,求求你!”說著,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楊姝唇角的冷酷更加濃了,她輕笑著,對外面喊道:“你們沒長眼嗎!還不請蓉夫人回房!”
外面的丫頭婆子一見楊姝那副表情,立馬下的冷汗隱隱:“是。”說著三個人進(jìn)門,將楊蓉連拉帶拽的,拖出門去。
孩子又哭鬧了一陣,楊姝不悅的瞥了一眼奶娘,奶娘懂事的俯身行禮,將嬰兒抱走。
盧夫人微微皺眉,想出言,卻忍住了。
盧公又拉起一張難看至極的笑臉,對楊姝道:“媳婦啊!你大兄就要處斬了,能不能……”
楊姝紅唇微微揚起,眼中寒光四散道:“錢?我哪里還有錢!”說著指著盧柬道:“我嫁入盧家不到一個月,他就將我的嫁妝盡數(shù)敗去,在賭坊輸個干凈,我哪里還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