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近日這連日殺戮,或許是這股感情壓抑太久了。
那日對峙羽弗慕,他看著她一襲紅衣,哭著廝殺著,甚至鬼使神差的為她開路,讓她去到王靖之身邊。
直到最后,她被他抱走。
大戰在即,他這是在做什么!
他眸光看向一邊的佩劍,猛然抽出長劍,揮手劃在自己手臂上。
突然來襲的疼痛,讓他的頭腦清醒了。
他緩緩的將利劍送回劍鞘,屋內沉寂著。
:“報!”
:“報!”
:“報!”
謝元清精神一振,心中暗道不好。自門內疾步而出,正看見楊毓披著一半戰甲,發絲散著出門來。
:“何事!快奏!”
:“稟報謝將軍,樂宣君。赤甲軍斥候回報!慕容嚳意欲突襲我軍,正在城外五里處急速進發!”
楊毓眸光一亮道:“斥候上下記一大功!發現者,賞百金,升二級!”她轉眸看向謝元清道:“將軍快快指揮迎戰吧!”
五里。
還來得及!
慕容嚳這一招實在出其不意,任誰也想不到,白日里剛才退軍的他是如何集結大軍卷土重來的。
更加想不到敗軍之將會去而復返。
這便是他說的“不會相讓”?
夜幕藹藹,萬籟俱靜之下,慕容嚳看著近在咫尺的、破損不堪的城門,揚唇而笑。
:“殺!”
這一個字剛才落下,突然之間,無數冷箭自城門樓上萬箭齊發。
:“呃!”
:“啊!”
城樓下胡軍立時大亂,霎時間,火把齊亮,城樓下,早已排好陣仗的軍隊一涌而出。
見事不好,慕容嚳咬著牙,道:“退!”
這是第幾次了?
他的耐性,已經到達極限了。
:“滾吧!”不知是哪一個漢人軍士先開口的。
一聲聲倒彩自四面八方響起,慕容嚳策馬奔向相反的方向,卻還是忍不住面紅耳赤。
如此突襲,他們還能從容應對,這是,這是為什么!
謝元清微微側頭看著眼前毫不起眼的小兵道:“你叫什么?”
:“弘農,楊堅。”那小兵笑著應。
謝元清抿唇而笑:“樂宣君賞的是她的,本將軍封你為軍中平史,望你能再建奇功。”
楊堅少年模樣,看著他快意離去的背影,歡欣的低下頭,一旁的赤甲軍紛紛上前恭喜。
次日清晨在軟榻上醒來,楊毓回復了精神,她將零碎的秀發挽成一髻,一身青藍色素袍,神采奕奕的踏出房門。
初一早已端著溫熱的朝食在門口候著,見她開門,送進房門,轉身退出。
匆匆用過清粥小菜,她再次出門,初一和初五跟在身后。
院中,謝元清大汗淋漓的舞劍。
楊毓靜站在一旁看著,謝元清忽感身后有人,側目一看,那女郎站在門廊處,倚著朱紅的門柱,七月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將她鍍上一層熒光。
他微微一怔,眉間輕蹙,收劍道:“看我作甚。”
這是怎么了,自己有惹怒他?
她輕笑一聲道:“謝將軍新夫人怎么不在?”
:“什么新夫人?”謝元清反問,下一瞬想起昨日的少女,道:“婦人家提起這些,也不臉紅,不知羞恥。”
說完,提劍便走。
楊毓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想要罵,卻不知罵什么。
她轉頭看向初一和初五:“他是否吃錯了藥?”
初五低低的笑了笑道:“不知所謂,女郎何必理他。樊長史和邱公在前廳等女郎研究軍機呢。”
:“走吧。”
初一轉眸看向謝元清離去的方向,暗自急了,郎君快來,你的卿卿又被人盯上了。
修整半個月,赤甲軍與北府軍再次上路往武都方向行進。
淝水之岸,苻洪意氣風發,大笑著道:“王肅,依你看,幾時攻他最妙?”
王肅道:“長樂公被漢人桓楮十萬荊州兵壓制在上游,依臣下看,該是時候一舉破他。”
苻洪笑道:“我軍一百萬大軍,他晉人不過數十萬,如何與我相匹?”說著,大掌一揮,道:“派遣陽平公苻融督帥張浩、慕容垂,出兵前鋒取他壽陽,任命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
:“這。”王肅眸光淡定,有些遲疑的道:“姚萇乃是羌人,陛下如此信任他?”
苻洪輕哼一聲,笑的愈發得意了道:“姚萇之子姚岢,因晉人桓氏迨凡喪命并州,無論是否忠心于我,至少他痛恨晉人是真的。”
王肅卻還是有些不能安心,再看苻洪自信又不容拒絕的模樣,緩緩拱手,轉身出門去。
八月初八,苻洪大軍侵襲永安,親率步兵六十萬,騎兵三十萬,大舉南侵。
金陵,謝安眼見情勢急轉直下,面容沒有一絲焦急,邁著一如往昔的舒緩的步子,越眾而出,拱手道:“陛下,請由臣下布防。”
司馬桐抿著雙唇,目光看向謝安,雖面上嚴正,但心中卻是確信謝安定能成功,緩緩點頭道:“一切,勞煩謝公。”
謝安臨危不亂,將金陵數萬兵士安排妥當,手搖著羽扇,安坐謝家正堂,飲下一杯靜心茶,靜靜地等候著。
苻虎與苻洪本就同盟,聽聞友軍大捷,也不由得沾沾自喜,足足大宴將士三日。
這一日夜里,胡人已然疲憊不堪,松懈至極。 Www ?ttκá n ?c o
巡查的兵士拿著酒囊灌了一大口,暢快的笑道:“真真好酒!大王真是慷慨,若是日(日)能飲此好酒,真是沒白當了回兵。”
一邊的兵士悶聲笑道:“酒鬼,好生巡查,若是前方的漢人突襲,看你如何交代!”說著話,卻是奪下了那人手中的酒囊,貪婪的嗅了嗅:“還真是好酒。”一仰頭連灌了好幾口。
:“哎!你不讓我喝,自己倒是喝了這般多!”
胡人將酒囊遞回給他道:“營里的大官兒都抱著美人喝著美酒,咱們爺們兒也得找點樂子不是?”
:“這還差不多。”胡人笑著喝酒。
耳邊響起了馬蹄聲,兩個酒鬼抬眼看去,夜幕下,竟似有黑壓壓一片的戰馬腳踏著晚霞瘋狂的奔向大營。
:“哈,仙馬啊!我是不是眼花了?”胡人咧著嘴笑著。
身側的另一個胡人卻突然冷靜下來,渾身冰涼:“你,你也看見了?”
胡人的臉上,笑容頓了頓,瞬間冷汗直流,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是數百匹馬拖著燒得正旺柴火,一邊嘶鳴著,一邊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