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空梨低頭看了看手中手術刀的印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先前去醫院的時候撞上了赫老夫人,所以便用三王妃教的那點知識救了赫老夫人,大約是太忙了,所以忘記放回去了。”
蘇恒醒將刀順手甩到了桌子上,眸子里泛起一抹異色的光,淡道:“既是如此,你順手將這雞也理一理吧,這是埋在雪中的叫化雞,先前愛妃便愛吃,如今愛妃不在,不妨你們也來嘗一嘗。”
顧空梨只得走到桌前,拿著兩把手術刀,細致而緩慢的將眼前這只凍著的雞解了體。
屋外正是大雪紛紛,蘇恒醒視線落在顧空梨身上那件華貴的披風上,那是上等披風,內有絨毛,可驅寒保暖,他曾經見赫戰云上戰場的時候穿過一次,之后便再不見他穿過了,如今竟會在這個…人的身上。
顧空梨動作略顯生疏劃拉著那只雞,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將那些雞肉與雞骨頭分離,若不是為了不讓他起疑心,顧空梨幾分鐘就能夠解決了。
如今這樣的情況,她只能先忍著了。
寒冽的風雪吹進大廳里,身上裹著這華貴的披風竟也不覺得冷,她放了手術刀,退至一旁:“王爺,一切準備就緒。”
蘇恒醒點了點頭:“嗯,回去吧。”
顧空梨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戲,只得與唐懷谷回了青竹院,青竹院是以院中滿種青竹而聞名,每到夏季,這王府中的人便要在青竹院挑上好的竹芯來曬干制茶,所以如今這青竹院自也保修得不錯。
顧空梨與唐懷谷各回各房,她躺在床上,裹著被子蜷縮著,細細想了想今天的諸多場景,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低調一些。
只是偏有人不如她的院。
在三王府的后院中有許多的書生齊聚一堂,他們談論學詩,飲酒對詩,這小日子過得倒是不錯,唐懷谷因為他唐家大少爺的身份而受到歡迎,而云飛揚,不過是一個鄉下小門小戶的公子,大清早的她還沒睡醒,便被院外面那些朗朗上口的詩詞給吵醒了。
“來來來,我們今日便來對詩,每一句都必須要有后面那一個字,若是誰輸了,便飲酒一杯,如何?”
“好!那我先來,晚來天欲雪。”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顧空梨扒在床上,撓著床角,一臉陰沉,一旁的婢女忙湊了上來,輕聲問:“可是外頭擾著公子了?”
顧空梨咬了咬牙,搖了搖頭:“無事,給我找兩團棉花來!”她要低調!
“是,奴婢這就去拿。”
只是沒想到那外頭的那些家伙后來越說越得勁兒,顧空梨原本沒搭理,后來的吟詩就變成了個人批斗大會。
“唉,你說這云公子大中午了也不出來,可是昨兒三更半夜的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其中一個生得較猥瑣的開了口,他早就看顧空梨那個比女人還要美的少年不順眼了,什么玩意兒,一個鄉村里出來的,如今也能來考春諱了,簡直就是笑
話。
“話可不能這么說,今兒大清早的我還瞧見是赫少將軍的馬車送了他回來呢,若他是將軍或者三王的幕后之客,咱們這些混官場的可不好得罪。”
“切,就他那樣子,不如去小館,說不定小館里賺的比他當官賺的還要多呢。”
蘇恒醒漫步來到了青竹院的門口,聽著這些議論聲微微擰眉:“怎么這批考生素質這般差?”
白霜也是不悅:“王爺,是否除去考籍?”
顧空梨緊閉的門吱呀一聲開來,顧空梨穿著一件淺青色的麻布粗衣,舉止之間透著大家才有的大氣,他來到亭中,捏著其中一盞酒,笑道:“玩什么?行酒令?不妨多我一個?”
被顧空梨抓了包的這群人非但沒有收斂,而是捏著酒杯沒搭理他,直接將顧空梨這個人排除在外了。
“唉,方才到誰了?陸兄,陸兄你可沒接出來啊,罰酒罰酒。”
顧空梨對于這群人并不熟,除了唐懷谷之外其余的人都只是記得一張臉,一個名字,以及一些性格,至于旁的人,她是真的不曾深交過。
“我們來賭一局如何?你們若是隨便一個人贏了我,我便隨他處置,不過,你們若是輸了,就給我去外邊,圍著三王府跑一圈,順便做幾個俯臥撐。”顧空梨身旁的婢女端了椅子來,她坐在椅子上,瞧著這些忽略了她的人,頗有一股壓人的氣勢,那些看她不順眼的人瞬間沸騰了。
“好啊!賭就賭,你若是輸了,你就站在三王府的門口,承認你自己是個娘們!”
“還有還有,脫干凈,讓我們一人摸一把。”其中一個笑得相當猥瑣,顧空梨瞇了瞇眼,記下了。
“可以,俯臥撐的要求是,我做多少個,你們做多少個,也不算我欺負人了。就以你們的對詩開始,如何?咱們一級一級的來淘汰,堅持到最后方為勝者。”顧空梨坐在放有軟墊的椅子上,端了茶盞暖著手,桌子上的香爐繚繞著香氣,亭外的雪已經停了,陽光毫無溫度的照在大地上,屋檐的冰棱開始滴水,滴滴嗒嗒的落入池中,在結了冰的池子里綻出深空的印記來。
“既是冬天,就以雪開始吧?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顧空梨把玩著手中的茶盞,好整以暇的瞧著這群人。
白霜站在蘇恒醒的身旁,小聲道:“王爺,看來這云公子也不簡單啊。”
蘇恒醒扯出一抹笑:“呵,確是不簡單。”
顧空梨這一個殘字就難下了一小半的人,那一小半的人憤憤的挪了位置。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招字為尾,還請云公子接。”顧空梨身旁的男子笑瞇瞇的催促她,這么一翻斗下來,又少了一半,有些自己人與自己人對的時候題目便簡單些,到了顧空梨這里,就專門都是些刁鉆的字眼。
“招提邇皇邑,復道連重城。”顧空梨悠閑的端著茶盞,掃了眼還坐在這邊的七個人,挑了挑眉。
那七個人面面相覷,另一個人又開始接:“黑云壓城城欲催,催字!”
“催…催人淚下至雨天人落黃花送秋意!”由于用過的不能再用,所以七個人一下子淘汰了四個。
剩下來的就只有四個人了,除去顧空梨本身還有三個。
“甲光向日金磷開!開字。”開字掛了兩個,如今就只剩下顧空梨與這最后一個人了,這最后一個人是國字臉,頗有儒家的風范,是這么一大群人里唯一一個對顧空梨還算禮貌的人,年紀已經有三十好幾了,據言曾經考過很多次,都失敗了,這一次再來試一試。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門不開。”顧空梨垂眸,端著茶盞優雅的喝了兩口。
站在遠處的蘇恒醒只聽見了這一句話,他詫異的瞧著顧空梨,這個人…為何會與顧空梨那般相像?
后來顧空梨以一個現代人飽讀中國上下五千年的學識文化贏得了本次的比賽,她抱著手臂,一臉悠閑的瞧著這些開始發慌的書生:“怎么辦?如今這天寒地凍的,咱們又不曾做過苦力,繞著三王府跑一圈,這臉豈不是丟大發了。”
“誰知道她會如此厲害啊!若是早些知道,我也不敢若這位姑奶奶了!”其中一人擰著眉,有些懊惱。
顧空梨倚著柱子,瞧著這些嘀嘀咕咕開始退縮的家伙挑了挑眉:“怎么?諸位君子這是要言而無信了?那么敢問,諸位可知我云飛揚是什么樣的人?又可知我云飛揚昨兒夜里做了些什么?”
其中一個人低著頭,嚅嚅道:“哼,生得一張比女人還要美的臉,還能做些什么!”
“就是!”
顧空梨冷眼瞧著這些家伙:“呵,以貌取人,以片面之詞斷人,便是諸位的君子之道?那云飛揚算是見識過了。”
諸人面面相覷,只覺得有失文人之風雅。
白霜咳了兩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一瞬間這些人就都跪了下去,顧空梨磨嘰了一會才跪了下去,混蛋!今天她下的跪,總有一天要讓蘇恒醒這家伙還回來!豬一樣的隊友!
蘇恒醒拂了拂衣袍,神色慵懶:“本王府占地九十九廟,此乃王府舊址,新址尚未修好,跑吧,白霜,你來監督著。”
蘇恒醒來到顧空梨的對面坐了下來,白霜身后的婢女立即端了一套全新的玉龍杯盞擺在蘇恒醒的手旁,顧空梨這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婢女竟帶著素白色的手套!這潔癖得多厲害?
蘇恒醒坐的也不是一般的椅子,而是婢女搬來的,只是顧空梨一時閃了神,沒有注意到罷了。
“愣著做什么?還要本姑娘請你們嗎?”白霜一聲咆哮這些人便跟著沖了出去。
于是在這一次,這北奧皇城便出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北奧皇城七分之一的考生,也不知怎的了,繞著這王府跑,邊跑還邊喊口號,好像是什么弟子歸的?
這些考生跑得腿都快斷了也只跑了三分之一,那弟子規已經念了十幾遍了。
白霜慢條斯理走在前頭,鄙夷的回頭掃了眼這些氣喘吁吁就差昏倒的人冷斥:“西鳳就是有你們這些廢物,才會被拖了后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