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巖看了一眼他, 覺得眼熟,一時之間卻沒能反應過來這人是誰,但對於站在他身邊的辛元卻是認得的很, 當即冷聲質問:“你以爲你跑得掉?不說清楚, 就休想自在!”
說完, 也不管這是在別人家的院子裡, 上前一步就要去捉辛元。
辛元嚇得退後一步, 眼看著滄黎笑瞇瞇的卻半點沒有要爲他解釋的意思,心裡簡直就要仰天淚流了,他就知道!滄黎這麼壞心眼兒的人怎麼會爲他出面澄清?虧他還以爲這一次滄黎下凡會爲了俟扔興謀淠兀
“這養元丹是……是……”辛元眼珠一轉, 指著滄黎大聲道:“是他偷來的給我的,你要問就去問他?!?
滄黎一笑, 對於辛元的反應絲毫沒有覺得意外, 還滿是期待的等著青巖來問話。
青巖看看辛元, 又看看滄黎,明顯不大相信, 但既然滄黎沒有反駁,他當然就要好好問一問:“那就你來說!這養元丹怎麼來的?你又是什麼妖物?”
滄黎連姿勢都沒有改變,斜眼看看青巖,淡淡答道:“你猜!”
青巖一見他那輕蔑、恥笑的神色,立即怒火燒上心頭。他因爲長相常被人取笑, 最討厭的就是這些以貌取人的, 當下怒氣上升, 咬牙切齒:“你笑什麼!”
滄黎正正身子, 打量青巖的目光更是肆無忌憚到有點挑釁的意思:“你再猜!”
這話一出, 當即點著了青巖,二話不說, 伸手便一掌壓過來,掌上勁力當真不小。
滄黎看準了那勢頭,翻身險險躲過,那一掌直接擊在他躺著的搖椅上,那實木的搖椅立時就變成了粉碎的木渣子。
這一聲實在太大,蔣仲谷就算忙於柴火、雞湯之間沒聽見青巖敲門的聲音,現在也聽見院子裡起了爭執的聲音。
奔出來的時候就見地上一片碎木,滄黎摔在地上十分狼狽,正和辛元兩個一起扛住了青巖的一掌襲擊。
“什麼人?”話出口的時間,蔣仲谷已經旋身到了幾人眼前,手中的燒火棍用力向上一挑,架開了青巖的掌力,瞬間變身成降妖伏魔、一身本事的清音觀蔣道長,嚴肅、嚴厲、一絲不茍的氣勢相當具有震懾力。
青巖一見又出來個會法的,當下也不敢輕敵,掌勢變換,虛晃了蔣仲谷一招,想要趁著他應對的時機將明顯最弱的滄黎抓在手上。
倒不是他敵不過辛元、蔣仲谷兩人,他此來的目的只是想問清楚養元丹的事,並沒想要惹事打架,便不願真的動手,只想抓了滄黎問清楚再說。
那知他剛晃了蔣仲谷一招得逞,還沒來得及抓住滄黎,卻突然見他一手撐著地上,半個身子送到自己掌下,正撞在他的去勢上,說重不重,說輕卻也不輕,至少當下便見滄黎嘴角有了血絲。
這一下青巖沒預料到,愣神的剎那,手臂上就吃了蔣仲谷狠狠一燒火棍。
蔣仲谷沒看見整個過程,但滄黎嘴角的一絲血紅就足夠讓他憤怒了,手中的棍子每一下都是狠勁,更是念起伏魔咒,將法力運在其中,接連數十招直逼得青巖節節敗退。
青巖這時也不敢小瞧了蔣仲谷,冷靜之下也知道自己先前衝動了,實不宜在這裡打鬥糾纏,衡量之下便只招架不還手,嘴上也要解釋。
不過,滄黎可比他反應快多了,在他開口之前,在辛元也上前之前,用盡了全身力氣將自己塞進青巖與蔣仲谷中間,正好擋住青巖要來抓住燒火棍的手。
“小心……”他話出了口,人已經撲倒在蔣仲谷懷裡。
這突然的變故讓蔣仲谷的鎮定應對變成了驚慌失措,再加上滄黎軟倒的樣子,當下來不及細想,摟住滄黎便是一轉身,牢牢將滄黎護在自己身前。
幸好此刻青巖已經住手。
“滄黎……滄黎……你……”蔣仲谷著急的喊著滄黎的名字,上上下下的看著他,生怕他哪裡的傷處自己看不見一樣。
“沒什麼大事,咳咳……扶我起來,我……好冷……”滄黎一手按住了胸口,一手抓著蔣仲谷的胳膊,連自己起來的力氣也使不出來。
“滄……滄……滄黎?”青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靠在小道士懷裡,虛弱得連說話好像都快要斷氣了的男人。
“你到底是誰!爲何而來?”蔣仲谷狠狠瞪著青巖,一想到是這個醜八怪打傷了滄黎就怒不可遏,恨不得要衝上去一巴掌將他打出原型來。
青巖早就在“那男人怎麼會是滄黎?居然會是滄黎”的想法裡驚呆了,哪裡還聽得到蔣仲谷問什麼。
倒是辛元在一邊小聲道:“仲谷哥哥,他就是青巖,打傷我的那個……”
蔣仲谷這纔想起這麼檔子事來,當下一愣。
這事的來龍去脈他全都知道,更知道青巖是一定會上門來問個清楚,無論怎麼說,養元丹都是老君的東西,他來問問終究是沒什麼不對的。
但打了人,打的又是一身傷病、沒有還手之力的滄黎這就不對了。
對還是不對,蔣仲谷也理不清楚了,他向來不是伶俐的人,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先將滄黎扶起來坐在邊上,又給他蓋好毯子才口氣僵硬的對著青巖道了一聲抱歉,而後就警惕的站在滄黎和辛元前面。
青巖還兀自愣著。
火德真君滄黎在天界裡的名頭大得很,跟老君的關係又好,他原先也見過幾面,但那畢竟是幾百年之前的事了,當時的滄黎意氣風發,豐神俊朗,英挺的身姿不知道迷住了多少的仙子。
然而眼前的人……臉色灰白,眼眶深陷,別說是俊逸,便是連個健康都說不上,更何況還半點仙氣也沒讓他感覺得到,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
可仔細觀察之下,除了那一頭火紅顏色的頭髮變成了灰白之外,長相依稀就是曾經的滄黎。
青巖看了又看,最後隔著蔣仲谷,板著臉沉聲問道:“敢問,你是火德真君滄黎?”
滄黎皺著眉,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剛纔多有得罪,還請仙君莫怪!”青巖拱手行禮,之後便將目光轉向了辛元。
辛元既然跟滄黎站在一起,想來應與滄黎是有些關係的,養元丹大概也真的是滄黎所贈,他當然也用不著追究下去,於是只冷聲道:“既然是正途得來的,爲何不肯早早說明白?跑什麼?”
辛元一瞪眼:“你長得那麼醜,又一上來就要抓我,我當緩ε鑼叮撓脅惶擁牡覽?!等庄懟拈狅湧硠蝻嵎w
青巖臉色更青了,咬牙的動作任是誰都看得清清楚楚。
辛元縮到滄黎身邊問道:“你……你還想幹嘛?”
青巖看了他一眼,總算是忌憚滄黎,對於辛元說他醜這件事也只能是忍下了,板著臉轉身便要離開。
滄黎卻叫住了他,聲音虛弱的與他道:“你問了那麼多話,現在輪到……我來問你了,”喘了一口氣,滄黎才接著:“你爲何會在凡間?”
青巖背對著滄黎,聽了這問話,心下一凜。
又聽身後滄黎喘著再問:“你爲何要用毒傷人?”
青巖答不出,但也沒有擡腳就走,背對著幾人的身影生硬的杵著。
辛元和蔣仲谷都有些納悶,只有滄黎絲毫不意外,運了一會兒氣,那翻騰著折磨他的難受勁過了才冷冷道:“私自下凡的罪過你應該清楚的很,趁著現在還沒闖出禍來回去還來得及。”
他倒不是多好心,別人家的事他犯不著操心,但青巖現在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軌跡裡了,這就表示他會把上界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這裡來,這不是他想要的。
滄黎能安安穩穩的在這裡守著蔣仲谷十分不容易,靠的就是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含混,若是這時候被人盯住了,他恐怕就沒有這麼自在的時光跟蔣仲谷廝磨了。
所以,這閒事他是不得不管的。
青巖不說話,轉過身盯著滄黎看了好一會兒,那表情是分明就是在算計。
滄黎嘆了口氣,指指青巖皺眉道:“你就直說,不用跟本君耍心眼兒!”
青巖猶豫了一下,態度緩和一些道:“我要找一個人。”
“哦……”滄黎看著他:“找到了又能怎麼樣?難不成帶回上界?”
“不知道,反正……我得找到他!”
滄黎苦笑著低聲嘆了一句:“想好了再說?!?
“……去哪無所謂,找著了就行?!?
“你知道你這話的意思嗎?”
“當然知道?!?
滄黎默默點了點頭,出神了一會兒,一擺手:“你先回去吧,等有消息了自會告訴你。”
青巖當然是偷跑下界的。
滄黎不但知道還清楚他下界的原因,剛開始的時候甚至覺得能抓住老君一個小辮子也挺好,省得上界那些無聊得冒泡的神仙整天就只會拿他的事傳來傳去。
然而等真的聽見青巖說的那些話的時候,心裡卻又莫名的感傷了一下。
青巖和他不一樣。
他從前是個浪蕩的性子,在遇見蔣仲谷之前都沒有真的把真心當回事,可青巖是個榆木腦袋,認定了就不會變,並且會不惜一切的守護,就像他看家的本能一樣。
那個小仙奴他連名字都不記得,只在自己落難受罰的時候,聽過那麼一點兒,那時候他自顧不暇,聽過了也就忘了。
畢竟青巖也只是老君的看家神獸,和一個低等級的小仙奴攪在一起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更何況那小仙奴很快就被貶下了凡間。
只是他真沒想到,青巖居然會爲了那小仙奴偷跑下界。
“那……那個仙奴是爲了什麼被貶???是因爲和青巖的事情敗露嗎?”辛元很好奇,覺得搞不好那小仙奴被貶其實是受不了青巖那冷口冷麪的醜模樣。
“敗露?”滄黎一笑:“他們根本就沒什麼事,哪來的敗露?”
其實不過是那小仙奴一廂情願,青巖當時恐怕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爲了那仙奴做出這樣出格的事來。
只是,這後知後覺卻是最讓人難受的,等青巖看明白了自己的真心的時候,也和他一樣,追悔莫及了。
算起來,他們還是同命相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