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源開的敘述,他最少已經(jīng)控制了毒巢七、八年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裡,就算從幾百只螞蟻裡挑出一隻特殊的,也應(yīng)該有個結(jié)果了。可是他居然沒有找到君蘭的伯伯,實在是讓人十分驚訝!
李源開看著我沉思的表情,微微笑道:“別想了。這八年間凡是能想到的辦法,我都用過。偏偏就是查不出這位公子爺?shù)南侣洹焕⑹菍㈤T無犬子啊!”
君蘭詫異地問道:“那後來你究竟是怎麼找出我伯伯的?”
李源開低沉地答道:“我剛纔不是說過,我始終沒有找出那位公子爺!”
君蘭微微一凜,問道:“那後來我們包圍毒巢的時候,是誰找出我伯伯的資料來要挾我方撤軍的?”
李源開臉上現(xiàn)出茫然之色,說道:“你那位伯伯在我方的消息是我傳出去的,但是我沒有提供什麼資料出來啊!”
我和君蘭對視了一眼,立刻察覺這其中大有問題!李源開本是行醫(yī)之人,又親自檢查了自己的傷勢,自然明白自己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完全沒有必要在此刻故意隱瞞什麼。既然如此,君蘭所收到的照片、鑑定以及各種樣本的出處顯然另有其人!如果不是李源開,又會是誰?
君蘭沉聲把收到匿名信件的經(jīng)過概括了幾句,著重指出信件之中包括一份鑑定證明,以及可供鑑定的毛髮、血樣等細節(jié)!
李源開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我都找不出來,又有誰能找出來?”
君蘭輕嘆了一聲,看著李源開越來越虛弱的神色,抓緊問道:“李前輩,我還有兩個問題!第一,你爲什麼派人將我們騙進山洞?第二,毒梟爲什麼要和你翻臉?”
李源開的臉色已經(jīng)明顯泛白起來,喘息著答道:“我命令賈長老將你們騙進山洞,其實是爲了讓黃聖母休眠一段時間……我拿走了石板,黃聖母隨時都可能醒過來。只有讓它生產(chǎn)一次,耗費它的能量,才能讓它重新進入休眠……”
我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果然是把我們當成了祭祀的用品!”
君蘭白了我一眼,阻止我繼續(xù)說下去,沉聲問道:“你爲什麼要拿走石板?和毒梟翻臉的事情有什麼聯(lián)繫?”
李源開的目光已經(jīng)遊移了起來,低聲說道:“我一直以爲有一個我沒有注意到的強大了勢力,包圍了毒巢和有生門……直到那些毒巢的打手殺上門來,我才知道自己被騙了……原來一切都是他虛張聲勢而已……”
君蘭知道已經(jīng)說到了關(guān)鍵部分,連忙問道:“他是誰?”
李源開聽到君蘭的問題,臉上忽然涌起一股潮紅,咬牙切齒地恨聲說道:“我明白了!原來是爲了殺人滅口……我真是……養(yǎng)虎爲……”李源開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個“患”字沒有出口就頭一歪停止了呼吸!
君蘭頓時大急,抓住李源開的肩膀連連晃道:“李前輩!李前輩……”
李源開在臨終之前無疑想通了某些事情,可惜激動之下氣血上涌,導(dǎo)致在說出關(guān)鍵人物的最後一刻突然間斷,這種懸疑小說中才會遇到的狗血情節(jié)也讓我鬱悶不已!
君蘭緩緩站起身來朝我看了一眼,眸中帶著些許慌亂和失措,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我知道眼前的情報不但關(guān)係到她的親人,而且還決定了我和她能否順利結(jié)合,偏偏在最重要的時候斷了線索,也難怪她會覺得十分無助。
我將君蘭擁入懷中,一邊輕撫著她的秀髮,一邊安慰她道:“別擔心……就算找不到你伯伯,咱們也不會分開的!”
君蘭在我懷中伏了一會,情緒好了很多,打起精神說道:“沒事……線索也不算是完全斷掉,我想咱們還有機會。”
我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錯,李源開最後還是透露了兩個很重要的詞。就是殺人滅口,和養(yǎng)虎爲患!”
君蘭點頭應(yīng)道:“尤其是養(yǎng)虎爲患,說明這個殺上門來的人,很可能就是李源開委任在毒窩那邊的頭目!至於殺人滅口……就不太好說了。”
我苦笑道:“咱們一時之間得到的秘密實在太多,反倒不好判斷對方究竟是想掩蓋哪一條秘密了……”
君蘭緩緩說道:“不外是跟我伯伯有關(guān)的幾條訊息罷了……慢慢查證,總會有線索的!”
這時小高端著衝鋒槍蹦蹦跳跳地竄了過來,看著我們抱在一起,頓時喝了一聲,怪聲怪氣地叫道:“老李!這裡滿地都是死人,你們也有興致?”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放開君蘭,朝他淡淡說道:“你來得正好,幫我檢查一下這些屍體,找找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小高頓時一撇嘴,嘟囔道:“好心來接應(yīng)你們,結(jié)果變成驗屍的了……”
君蘭也推了我一把,說道:“那些石板很重要,咱們也分頭找找!”
我應(yīng)了一聲,也朝著永生教倒斃的幾名長老走去。我們?nèi)朔诸^搜索了一番,終於又找出了兩塊石板,其中居然有一塊完整的石板,而另一塊石板卻被壓碎了。
我們?nèi)藙倓倻惖揭黄穑鋈宦犚娺h處的蘇玉香打了個呼哨,做了個立即集合的手勢。我知道後方必然發(fā)生了某些變故,急忙連同君蘭和小高跑了過去。
蘇玉香已經(jīng)把潘家夫婦拉到了身後,伸手朝我們做了個隱蔽的手勢,然後朝山間的小徑上指了指。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十來名穿著野戰(zhàn)服的人,正迅速朝著這邊趕來。看其身上的裝束,應(yīng)該和剛纔追擊永生教的人是同一夥的。
君蘭忍不住皺眉說道:“這夥人不知是什麼來頭,不可能是毒梟的手下!”
我點點頭,剛纔的交戰(zhàn)中這幾名追擊者的裝備精良,操縱嫺熟,作戰(zhàn)手法和經(jīng)驗都非常老到,絕對不是一支普通的隊伍。
小高徑自接口問道:“剛纔你們檢查屍體的時候沒看到嗎?這羣人是恩羅崗傭兵團的成員!”
君蘭微微一凜,反問道:“就是那個國際第九大傭兵團,恩羅崗野戰(zhàn)營?”
小高點頭答道:“不錯。我看見那幾具屍體上面,都帶著恩羅崗的團徽。”
君蘭頓時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自語道:“怎麼又和他們扯上干係了?”
恩羅崗野戰(zhàn)營在國際上赫赫有名,有著團隊作戰(zhàn)能力最高的稱號!雖然按照官方公佈的排名僅僅排在第九位,事實上是因爲他們所承攬的很多任務(wù)都是一些黑市任務(wù),或者不公開的私下交易。如果他們肯多接一些官方承認的任務(wù)的話,恐怕排名絕對會進到三甲以內(nèi)!
這樣一支傭兵團,比永生教所僱傭的雜牌傭兵團的戰(zhàn)力要高十倍不只!當然,價格上也絕對不菲就是了。從前一隊恩羅崗成員追擊永生教的舉動判斷,他們無疑是受僱於毒梟。
毒梟在傾巢而出之餘,又特地僱傭了一支擁兵來追殺永生教,顯然是一定要趕盡殺絕才肯罷休!
想到這裡,我沉吟道:“有些不對,按理說毒梟根本請不動恩羅崗這樣的大型傭兵團纔對……他這樣做已經(jīng)不是不惜血本,簡直就是要和永生教同歸於盡了!”
君蘭淡淡說道:“這些毒梟和地下世界都有一定的交集,僱傭恩羅崗的費用應(yīng)該有所折扣……而且恩羅崗也只是派出一個小隊而已,花費不會非常驚人!至於毒梟想要和永生教同歸於盡,僅僅從他攻擊的兵力和所用的手法上就可以看出來了……”
我皺眉自語道:“就算永生教掌握了毒梟的某些大秘密,也沒有必要採取這樣激烈的手段啊……豈不是等於把自己的一切也全部斷送掉了?”
君蘭微微一笑,語帶雙關(guān)地答道:“也許……他就是想把過去的一切都抹殺掉呢!”
我思索著君蘭話中的含義,一時不得其解。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知道,毒巢在最近幾年一直控制在李源開手中的。而事實上,毒巢中的人卻暗中脫離了控制,在李源開不知不覺之間形成了獨立的勢力,最後甚至一舉殺上了永生教!
不過李源開還是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聘請了傭兵團來防守山寨。這才發(fā)生了前文中的兩敗俱傷之戰(zhàn)!而按照君蘭話中的含義,似乎是毒梟故意讓李源開錯以爲有強大的第三方勢力將要攻擊自己,所以提早聘請了傭兵團——而這一場戰(zhàn)鬥,純粹是爲了將永生教和毒梟的手下一起抹殺掉而已!
毒梟爲了掩蓋秘密,使出這樣的心計,可謂十分狠毒!這樣看來,恩羅崗擁兵的作用就昭然若揭了——其一,應(yīng)該是搶奪永生教手中的石板!其二,就是在戰(zhàn)鬥結(jié)束後,將戰(zhàn)場上雙方剩餘的活口殲滅!
想到這裡,我似乎隱隱抓到一些線索。不過已經(jīng)顧不得深思,急聲說道:“恩羅崗的人檢查完屍體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石板,八成不會善罷甘休的!咱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小高低聲問道:“往哪個方向跑?回山寨嗎?”
君蘭沉聲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山寨裡的戰(zhàn)鬥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們不妨先回去,我和斯衛(wèi)留下來。”
小高楞道:“你們留下做什麼?”
君蘭淡淡一笑,答道:“我有一個猜想,需要和恩羅崗這隊人證實一下。”
小高吐了吐舌頭,曬道:“你以爲他們是什麼善男信女,能夠和你心平氣和的交談嗎?還是你打算用子彈來證實問題?”
君蘭平靜地說道:“如果我的思路正確,他們應(yīng)該不會和我起衝突。”
小高無所謂地聳聳肩,看了我一眼,問道:“老李,你怎麼說?”
我雖然覺得君蘭忽然做出的決定十分冒險,但是心中也相信君蘭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淡淡答道:“按她說的做吧。”
君蘭從我揹包中取出那塊完好的石板遞給小高說道:“你把這個帶在身上,不要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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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也不多說,把石板收進揹包裡,轉(zhuǎn)身就要走。
我朝著小高叫道:“小高,你的身世已經(jīng)有線索了!等回去我再和你詳細說明。”
小高立刻止住腳步,回頭急切地看了看我,又朝山下的擁兵掃了幾眼,知道現(xiàn)在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默然做了個一切小心的手勢,扭頭開路去了。
蘇玉香看了我們一眼,低聲說道:“你們小心一點,山寨回合!”說完帶著潘家夫婦一起朝來路走去。
我看著他們走遠,朝君蘭問道:“你有什麼想法,現(xiàn)在可以說說了麼?”
君蘭點點頭,一邊看著山間的恩羅崗成員搜索屍體,一邊淡淡答道:“我懷疑……這名反叛的毒梟就是我伯伯!”
我微微一愣,事實上我也設(shè)想過君蘭的伯伯在毒巢之中必然身居高位。不過在知道老毒梟已死,其後毒巢一直在李源開控制下,就打消了這個設(shè)想。
此刻經(jīng)君蘭一提,我才恍然想到李源開雖然控制著毒巢,但是畢竟分身乏術(shù),實際上還是要把毒巢委任給一個自己信任的人去打理——而這個人卻背叛了他,甚至設(shè)計出一個佈局,將整個毒巢和他的永生教全部付之一炬!
反推毒梟這樣做的動機,除了深深的仇恨外,還有爲了埋藏一個巨大的秘密!如果君蘭的伯伯就是李源開委任的毒梟,那麼很多疑問立刻就迎刃而解了——這也符合李源開臨終之際留下的殺人滅口、養(yǎng)虎爲患兩句話!
北京那位大佬的孫子居然是金三角的毒梟……這樣的身份無疑阻礙了其自身的進階之路!所以這位公子爺苦心設(shè)計,不惜背叛提拔自己的李源開,一舉讓所有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手下和永生教全部摧毀,其目的自然就是殺人滅口。
這樣一來,等此間事了,這位公子爺就可以隨意僞造一個其他的身份,再編出一段被毒梟綁架脫困的經(jīng)歷……然後施施然地去北京認親。此後榮華富貴,自不待言,怎麼看都要比做受人控制的毒販子強出百倍!
我想到這裡忍不住嘆了一聲,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你這位伯伯可真是好深的心計!”
君蘭淡淡一笑,答道:“豈止好深的心計……他在李源開手下潛伏多年,居然始終能夠瞞過李源開的檢查,最後又乘著我方打擊毒販的機會設(shè)計陷阱,兩面絕殺、一舉翻盤……如此隱忍、如此眼力、如此算計……還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呢!我太爺爺如果知道了,一定喜歡的緊……”
我忍不住身上一寒,怵然道:“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傢伙,你難道真的打算帶去給你太爺爺?”
君蘭淡淡說道:“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未加證實做不得真!就算咱們的推測都是真的……古往今來這些梟雄王者,哪一個手上又能沒有半點血腥?”
我雖然知道君蘭所說的只是千古不易的事實,但是看著她平平淡淡說出來,依舊忍不住心中惱怒,正氣凜然地說道:“你伯伯如果是迫於無奈而這樣做,我自然沒有話說……但是他爲了一己的私事,就妄殺了這麼多人,分明就是心術(shù)不正!你太爺爺?shù)慕皆觞N可以交到這種人手裡!”
君蘭看了我一眼,忽然嫣然一笑,說道:“沒想到,我未來的丈夫還是個憂國憂民的俠義之士呢!”
我哼了一聲,問道:“你現(xiàn)在打算怎麼做?”
君蘭看著下方的恩羅崗擁兵,眨了眨眼睛朝我問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支恩羅崗僱傭軍的任務(wù)應(yīng)該就是殲滅殘兵和搜索石板了!你猜我伯伯委任他們的時候,有沒有交待不可向平民下手?”
我曬道:“你不會是想拿自己的性命,來試一試你伯伯究竟還有沒有良心吧?”
君蘭淡淡說道:“你錯了!無論在情在理,他都必須交待這件事情!”說著,君蘭忽然擡起搶,朝著天空射了一槍!
咋響的槍聲頓時吸引了下方恩羅崗擁兵的注意力,幾名擁兵迅速朝著我和君蘭的方向包圍過來,一邊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叫喊著:“舉起手來……把槍扔掉!”
君蘭把搶扔在地上,示意我舉起雙手,一邊淡淡說道:“毒巢和永生教之間可以定義爲黑幫火拼,這是一個性質(zhì),而屠殺平民則是另一個性質(zhì)。前者政府只會喜聞樂見地睜一眼、閉一眼,後者就絕對是一查到底的結(jié)果……作爲一個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那些事情可以做,那些事情不可以!”
我曬道:“難道你沒看見傣族山寨裡那一片狼藉嗎?”
君蘭悠然答道:“有時候你看見的事情,未必代表真實的情況!戰(zhàn)鬥中的傷亡,不是依據(jù)建築物的破壞情況來決定的……”
我自然不會蠢到和君蘭爭論軍事中的問題,雖然見她把握十足的樣子,卻實在猜不出她究竟有什麼倚仗。只好嘆了一聲,跟著君蘭舉起雙手,等待僱傭兵奔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