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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惹禍精

陽光,彷彿一名醉漢手中拿著的燈籠,不斷在我們頭上晃來晃去。飄忽不定的光線,透過層層樹葉灑下來,將地面切割成無數細碎的格子,讓人感覺置身於一個不斷旋轉著的萬花筒當中!

我扶著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樹大口喘息著,感覺自己的肺部好像裂開了無數口子,每一口吸進來的空氣都彷彿一把把小刀片,狠狠地從肺葉上刮過……我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還處於地球之上。

沙沙的響聲從身後響起,我渾身一激靈,身體的各個部位瞬間繃緊,迎著響聲轉過身去。

一匹和狼有著類似外型的生物從草叢間邁著優雅的腳步緩緩踱了過來,呈三角形分佈在額頭上的,是三隻綠油油的狼眼!那生物顯然發現了我的存在,停下腳步,帶著幾分不屑的目光輕輕落在我身上。

我立刻踏前一步,擋在樹下兩個正在休息的同伴身前,蓄勢做出一個警戒的動作,緊盯著那匹三眼狼。

這座森林裡的動物全部異常兇猛!如果放在地球上,至少可以打敗在數量上三倍與自己的同體積生物。不過好在它們的攻擊性並不強,似乎只有在肚子非常餓,或者自己受到挑釁的時候,纔會主動攻擊其他生物。

而這匹三眼狼看來是剛剛吃飽,僅僅是晃著腦袋看了我幾眼,就不耐煩地扭過頭,朝叢林的另一個方向踱去。

我心裡才鬆了一口氣,忽然只覺得腥風撲面,原來這畜牲居然懂得用假裝離開來轉移我的注意力!乘著我稍一鬆懈的功夫,它已經閃電般變幻了方向,兩條粗壯的後腿在地上一蹬,凌空躍起,朝我的喉嚨咬了過來!幾乎一眨眼的時間裡,兩隻獠牙已經在我面前清晰可見。

好在這些天來我的神經始終處於一個很緊張的狀態之下,突然遇襲的時候,身體幾乎是自然而然就做出了反應。先是飛快地後退一步,然後飛起一腳,朝著三眼狼兩隻狼爪中間的空擋踢去。

凌空撲敵,本是兵家大忌!在比鬥中唯有實力遠高於對手、或者孤注一擲的時候,纔會出現這樣的動作。而三眼狼顯然是以爲已經騙過了我,這一撲應該是十拿九穩,沒有料到我居然還能及時做出反應,眼看著被我一腳重重踢在下顎上!

三眼狼頓時哀嚎一聲,伸出抓在在我腿上抓了一把,隨即被我踢得凌空翻了個筋斗落在地上,退了幾步狠狠盯著我……

下顎也是動物的要害之一,這匹三眼狼受了我如此重的一腳,居然行若無事,顯然比最近幾天來遇到的其他野獸都要彪悍很多。讓我也立刻提起精神,謹慎對待。

似乎這裡越是強壯的野獸,智商也是越高。這匹三眼狼吃了一次虧後,居然不再冒進,而是弓著身子做出隨時可能撲起的姿勢,喉嚨裡不斷髮出一陣陣嗚嗚聲,彷彿在示威一樣……它們的發聲系統極其複雜,最起碼由幾十種不同的聲調和音階組成。如果閉著眼睛去聽,幾乎就像一門沒有聽到過的外語。

我也曾經多次懷疑——這裡的生物,很可能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智慧,甚至僅從語言的複雜程度上判斷,它們也許擁有不低於人類的智慧水平!但我嘗試了很多辦法,卻始終無法和它們取得任何溝通!對各種試探的回答,除了獠牙、利爪,就是不屑一顧地轉身走開。

那匹三眼狼乘著我分神的時候,開始繞著我緩緩轉起圈來。我自然不能讓它威脅到身後正在休息的兩名同伴,只得輕嘆了一聲,將腰間的皮帶抽了出來當作武器,以增加自己的攻擊範圍。

那匹三眼狼繞了兩圈,見我始終沒有露出什麼明顯的破綻,終於失去了耐性,嘶吼一聲,從我側面撲了上來。兩隻爪子就好像十把銳利的小刀,直朝我的腹部揮來。

我毫不懷疑,如果被它的利爪揮中,我的肚皮絕對會四分五裂,連腸子都會被掏出幾米遠……只不過這種機會,我當然不會給它。手中的皮帶順勢劃了一個半圓,完成蓄力的過程,穿過三眼狼的兩隻爪子,狠狠抽在它的嘴巴上。

“啪”地一聲,一撮狼毛應聲飛起!三眼狼再次落在地上,後腿一蹬,閃電般朝著樹樁下正在沉睡的兩人撲去!

我心頭大駭,這畜牲朝我撲過來的動作居然是虛招!它早就看出我是在守護休息的兩個人,所以拼著捱上我一下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其實早就做好了借力竄開的打算!懂得聲東擊西——這頭狼的聰明程度,已經絲毫不下於人類了!

狼爪迅速接近樹下的兩個人,眼看已經觸到了其中一人的外衣!那人緊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微小的縫隙,閃出一道精光來,順手一揮間,一道透明的勁氣從他手中激射而出,撞在三眼狼的腹部!

這一次三眼狼無法再凌空翻上一個筋斗卸去攻擊,被打得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般高高飛起,躍過我的頭頂,“噗通”一聲落在草地上,滾了兩滾,就此一動也不再動了!

那人剛剛露了一手,若無其事地看了我一眼,卻沒有說話。

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歉意地問道:“玄天,吵醒你了?”原來這位出手擊殺三眼狼的人,就是我的好朋友,在李斯衛傳奇中曾經多次出場的龍虎山道士,張玄天!關於他的來歷,諸位看官可以在《時光之心》等故事中找到。

張玄天淡淡答道:“我沒睡,只是一直在打坐罷了。”

乘著我說話分神的功夫,只見地上那頭應該死透了個三眼狼忽然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一溜煙地朝遠處跑去,兩三下蹤躍之間,就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

我剛剛擺好戰鬥的姿勢,才發現它的目的原來只是逃跑。虛驚一場,忍不住罵道:“這畜牲,裝死的本事也這麼了得!”

張玄天嘆了一聲,站起身來說道:“好像越是往裡走,這個森林裡的動物就越厲害……我看再過兩天,咱們就得一個人休息,兩個人值班了!”

我無奈地聳聳肩,說道:“你也不用顧忌我的臉面,再過幾天,我八成就不是這些畜牲的對手了!到時候你們倆就輪流值班,我也樂得清閒,整天睡覺便是!”

張玄天皺著眉看了一眼尤自在樹樁下休息的女人,咧嘴說道:“也不知這裡究竟是個什麼鬼地方,我的道法居然施展不出來!要不然御劍帶著你們,早就飛出這座鬼樹林了……何必整天這麼提心吊膽!”

我苦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相信這座樹林能夠困得住咱們!只怕走出這座樹林之後,還有更多驚喜等著咱們呢!”

張玄天嘿了一聲,說道:“我倒要看看這裡還能有什麼古怪……你也累了?換我值班,你去休息一下吧!”

我也不跟他客氣,連日來在叢林中行進,又不斷受到各種各樣的騷擾,早就讓人身心俱乏。最重要的是我們不但沒有補給,甚至連自己究竟應該去什麼地方都不清楚!完全就是在一個陌生環境下,做著未知結果的探險……前途可以說是一片渺茫!

如果換成普通人,只怕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不會成爲野獸的食物,也非得精神崩潰不可!好在我和張玄天一個是久經奇遇,一個是心智堅毅的修道中人,都可以視危險如坦途。在刀尖火海中游離,也只當是一場特殊的鍛鍊而已,所以心態上還算正常。至於我們的這名同伴,看起來也不是普通人,在這座叢林中簡直就像鳥入叢林、魚歸大海一樣的自在。

收拾心思,我直接在張玄天剛纔靜坐的地方躺了下來,找了一個舒適一點的姿勢,開始一邊休息,一邊回憶這些天來的經歷。

說起我這一次的冒險,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不是我不想和諸位看官交待我現在所處的環境,實在是前文已經說明,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身在何處!不過凡事總要有一個開始,我自然也不會糊里糊塗的跑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來,其實我之所以會在這裡,完全是爲了救一個人!

我要救的這個人,也是我的一位小朋友,叫做聶宇峰!

我剛一認識張玄天的時候,一直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惹禍精!不過自從我結識了聶宇峰之後,這個桂冠就被戴到了他的頭上……

還是從頭說起吧。

話說上一次的冒險告一段落之後,我和我妻子君蘭正經清閒了幾天。聶宇峰也就此不知去向,他天性好奇,再加上朋友衆多、身手又好,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總是接連不斷。就算偶爾失蹤了一段時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我和君蘭也都不以爲意。若是小宇這孩子每天老老實實呆在家裡朝我們保平安,那才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成了一件怪事!

而且我這兩個月間也接了一起案子,調查一樁高級文明生物的“靈異事件”,幾乎整整忙了一個多月才告一段落,所以也無暇去打探小宇的行蹤。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下午,我正坐在書房裡喝茶看報,君蘭則坐在不遠處擺弄家裡的電腦。春光明媚,窗外的空氣中隱隱透著泥土的芬芳,書房裡靜悄悄地,彷彿可以聽見嫩綠的草芽破土而出的聲音。

我們夫妻二人難得在一起享受休閒時光,都不太願意打破這份寧靜。只是偶爾目光交織在一起,從對方某種讀取溫馨愜意的信息。

這時君蘭忽然“咦”了一聲,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似笑非笑地扭頭朝我叫道:“老公,有人給你寫了一封求救信!”

我微微一愣,從君蘭的表情上看不出絲毫著急的樣子,彷彿這封求救信的意義倒是遠大於內容。不由調笑道:“莫不是哪家的千金愛上了你老公我,想要求我拯救她那枯萎的心靈?如果是這樣,娘子直接替我婉言謝絕就是,還是不要拿給我看了……”

君蘭嗔道:“原來你的信箱裡成天都是這些信箋?看來我下次真得幫你好好檢查檢查……不過讓你失望了,這封信不是你的女性仰慕者寫來的,而是一位男性!而且這個人,你也很熟悉!”

我略一沉吟,君蘭和我都認識的男性朋友本就不多,而能夠忽然用電腦寫來一封求救信的,基本上已經呼之欲出了!何況君蘭還露出這樣的表情來,只怕這封求救信的內容也大有商榷,於是只得輕嘆了一聲,懶洋洋地問道:“是小宇?他又惹上了什麼麻煩?”

君蘭皺眉在屏幕上看了幾眼,淡淡答道:“你還是自己過來看吧……這封信是用定時方式發送過來的,發送日期……應該是兩個月之前!”

兩個月之前?豈不是聶宇峰剛從我這裡離開,就寫了這封信?

我只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君蘭身旁,朝屏幕看去,只見上面寫著:

發件人:聶宇峰發送時間:20XX年X月X日收件人:李斯衛主題:求救信正文:李大哥,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彆著急,我不是翹了辮子去找閻王喝茶,而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具體在哪裡,我現在也說不清楚,總之應該是不在地球之上。至於這個地方的歸屬,應該是屬於龜甲文明的主人。事實上它們在龜甲之中,留下了一些信息——可以讓智力達到一定程度的地球人直接與他們見面、接觸!

這樣的機會,我當然不能錯過!否則我以後肯定連做夢都會後悔……請原諒我一開始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因爲我決定獨自去完成這次探險。

我預計的行程是兩個月。如果兩個月後,我仍然沒有回來的話,說明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方,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地球上來了……當然,這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畢竟這段時間以來,承蒙你的照顧。在我心裡,一直都把你當成了親哥哥來對待。所以如果我回不來的話,在情在理,怎麼也都要和你說一聲。

其他方面,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後事。

如果李大哥需要找我,或者也想來這裡看看,不妨到地圖上的地方來碰碰運氣。

祝:平安喜樂——聶宇峰

看完這封信,我和君蘭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會,忍不住喃喃說道:“這算什麼求救信?分明是這孩子拿來跟我示威的示威信纔對!”

君蘭噗嗤一笑,學著小宇說話的口吻大聲說道:“不錯!別看你李斯衛好大的名氣,好大的本事!結果還不是老老實實呆在地球上?再看我聶宇峰,已經跑去和外星人喝茶了……哈哈,妒忌去吧!羨慕去吧!”

最後兩聲“哈哈”,君蘭故意說的抑揚頓挫,倒是把小宇的語氣學出了八成,就連我也忍俊不禁地跟著笑了起來,隨即曬道:“各人有各人的命運,我李斯衛要是稀罕到外星去,早十年前就可以去了!有什麼大不了?”

君蘭嘖嘖笑道:“我的老公大人,你還真嫉妒上了?你再仔細看看這封信,想一想其中的意思……”

我頓時老臉一紅,趴在屏幕上端詳了半晌,這才沉聲說道:“看來小宇所去的這個地方,應該不只是外星球的空間這麼簡單,應該還有什麼危險在內。只是他沒有明說出來罷了!”

君蘭點點頭,正色說道:“其實小宇的性格和你差不多,要說讓他閒來無事和那些高級生物一起喝喝茶、打打屁,他肯定是求之不得。不過要說到整個人移居外星,永遠不能回來……這孩子多半隻會不屑一顧!”

我忍不住摸著鼻子苦笑道:“原來我成天所作的事情,在你眼裡看來就是喝喝茶、打打屁的事情而已?”

君蘭頓時嬌媚地白了我一眼,顯然是嗔怪我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挑她的語病,隨即沉聲說道:“信箋的標題就寫明瞭是‘求救信’,而小宇自己也說,他探險的時間定在兩個月!其實言外之意就是說……”

我接口說道:“就是說,他本打算在那邊玩兩個月後,就重新回地球來!”

君蘭點頭應道:“不錯。而他現在沒有回來,所以這封定時郵件纔會發送給你。也就是說,他在那邊遇到了什麼困難、或者某種危險,導致他有家難歸!”

我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作爲朋友很多時候不能只看表面。很多時候你的朋友明明只需要兩張大餅,你卻跑去拼命的恭維他不食人間煙火,這隻能說明你根本就不瞭解他!

聶宇峰的這封信,雖然字裡行間都沒有半個求救的字樣——但是信中的意思的確是表明他遇到了某種困難,需要我去幫他一把!

只不過這個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同時也是怕給我帶來麻煩,萬一聶宇峰沒有救出來,又搭進去一個李斯衛,就更加得不償失了……所以他纔會用這麼隱諱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求救的意圖!

想通這一點,我只得長嘆了一聲,喃喃說道:“小宇這孩子,真是個惹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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