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大師、巫妃、君蘭和我一行四人從阿修羅界回到人間之後就各自分開了。
本來按照君蘭認爲(wèi)苦茶等幾名佛家的山門護法,很可能還知道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內(nèi)幕。可是再三追問之下,苦茶的回答都始終只有那句經(jīng)典名句——“老衲不知”!讓君蘭跺腳不迭,似乎很想在苦茶的光頭上狠狠敲上幾下。
只不過苦茶經(jīng)過阿修羅界的一番探查,也的確對佛家的很多作法產(chǎn)生了質(zhì)疑。自從回到人間,就始終苦著一張臉,成了名副其實的“苦”茶大師!更對我們坦言修行受損,只怕涅槃飛昇的希望萬分渺茫,自此遙遙無期了。
苦茶不能往生西方極樂,對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壞猶未可知。可是對我們?nèi)硕裕瑓s等於追查天外文明的線索就此斷絕。
沒有座標,想要從千千萬萬個平行空間中,找出哪一個纔是天外文明建立出來吸納地球人的基地?這樣的事情,無疑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而且,其中的危險性也要高出許多。
好在巫妃、君蘭,我們?nèi)硕际蔷Τ渑嬷翗O的體質(zhì),同時更是視險阻爲(wèi)挑戰(zhàn)的性格。所以一回到家裡,我們甚至沒有稍事休息,就立刻馬不停蹄地展開了調(diào)查工作。
調(diào)查的重點就放在了古今各種文獻中的記載,凡是對於異空間有一定描述的段落我們都一一記錄下來,加以研究。事實上要說此類的記述,古往今來可以說是不勝枚舉。只不過人們對於所謂平行空間的叫法各不相同罷了——天堂、天宮、天國、天界、地獄、地府、西天、崑崙、蓬萊,甚至桃花源、理想國……這些傳說中的地方,都非常有可能就是存在於地球某處的平行空間!
而我們主要尋找的,就是這些記載中對這個空間所在位置的描述,以及如何到達這個空間的具體方式。可惜這些記述中的用詞多數(shù)隱諱不清,簡直比天書還要難解,往往一個簡簡單單的意思,卻要繞上十七八個大彎才肯說出來。在這一點上,所有宗教的典籍莫不如是!一致的特點就是,既要明明白白地指出異界地真實存在,又偏偏不肯說出如何才能到達那個地方——至於“信則有,不信則無”、“信者可去,不信無門”的觀念同樣貫徹全篇。
只是若要我們?nèi)酥羞x出一人去誠心誠意、發(fā)自內(nèi)心地相信這種東西,以達到被接引去某個“世界”的目的……似乎比找出某個平行空間還要難上十倍。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記述者只是見過其他人進入異界,或者道聽途說、想當(dāng)然耳,根本不曾身臨其境過,而這種情況幾乎比宗教典籍中所記載的數(shù)目還要多。所以記述的內(nèi)容錯亂不堪,連篇都是夢囈病語,讓人看了不知所云,鬱悶的幾欲抓狂。
我們從中挑選出幾篇有明確記載的線索去追查,倒是也有一番奇遇,甚至真的找到了兩個奇異的平行空間。還由此引發(fā)了一連串的故事,認識了許多新的朋友。只是這兩個空間都與天外文明所建立的宗教勢力無關(guān),這裡先不累述。我已經(jīng)將其專門記錄了下來,留到以後的故事中與大家分享。
就在調(diào)查陷入困境的時候,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帶來了新的進展。
要說來我這裡的訪客,幾乎用每天都絡(luò)繹不絕來形容。因爲(wèi)我本身朋友就多,師傅臨行之前也把自己的社會關(guān)係全部轉(zhuǎn)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自己又喜歡收集一些奇聞異趣之類的東西和信息,所以每天上門來的人實在是不少。
其中有提供情報的、也有求助求解的。還有前來探望我,或者邀請我參加探險的,甚至還有口袋裡缺錢,跑到我這裡江湖救急的……總之三教九流,無一不全。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興致勃勃的擺開辦公桌接待了幾天。後來自從有人舉著一塊鵝卵石跑到我這裡來大呼“此乃飛碟殘骸!”之後,就只好搬了家。專門請了一位秘書接待這些人,篩選一些有用的消息,再傳遞到我處。
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神通廣大的人通過各種渠道直接找上門來。不過能找到我這裡的人,起碼不再是雞鳴狗盜之輩,也不會因爲(wèi)一些無聊之極的事情來麻煩我,加上有了吳叔這個鐵門栓,總算讓我省心不少。
這天午後,我們?nèi)苏跁垦e對著一堆厚厚的傳奇野史發(fā)愣,忽然聽到樓下吳叔的大嗓門傳了上來:“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帶著他上去!”
一道比吳叔毫不遜色的宏亮嗓子跟著叫道:“不行,我一定要帶著他上去不可!”
只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誰也不肯讓步。吳叔這一次算是遇到了對手,雙方隻字不提道理上的事情,只是不斷拔高聲調(diào)。那聲音真是很難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來,說是震耳欲聾絕對不過分。雖然只是兩個人在爭吵,卻給人一種千軍萬馬的氣勢。
到了後來,二人乾脆連說話的內(nèi)容都省略了,就剩下你吼一聲,我跟著吼一聲。猶如兩個人面對著面比賽敲鑼一樣,看誰敲出的聲音更高更響,再看誰先把手裡的鑼給敲破!
要知道吳叔的嗓門在街坊之間都是出了名的高亢,嗓門與他的爆脾氣並稱雙絕!可謂“一人揚聲,百人掩耳”。即便是君蘭所見過軍隊中專門培養(yǎng)出來的大嗓門,與吳叔比起來也要遜色幾分,最多隻在伯仲之間罷了。讓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學(xué)過少林寺的武功“獅子吼”!
他們這一喊,我們樓上的三人頓時大吃苦頭,只覺得好像有好幾臺推土機從腳下路過一般,吵得人青筋直冒,恨不得把他們的嘴巴縫上。君蘭看著巫妃已經(jīng)有些按捺不住的架勢,連忙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下樓去看一看。
這時我也對這位能夠和吳叔在嗓門上分庭抗禮的訪客產(chǎn)生了好奇,不知吳叔是出於什麼原因不肯讓他帶著一位朋友一起上來?要知道吳叔的脾氣雖大,但是畢竟久經(jīng)江湖,所以對於初次見面的人,很少因爲(wèi)對方的相貌或者身份特殊而區(qū)別對待。
而此刻兩人來訪,吳叔卻只肯放一個人上來,這件事本身就顯得十分有趣。讓我十分想見識一下那位大嗓門的訪客究竟帶了一名什麼人同來,使得吳叔大發(fā)脾氣。
結(jié)果我走下扶梯朝客廳裡一看,不由升起一陣惱怒來。
只見吳叔和一名青年男子正相距三步左右對持著,兩人聲嘶竭力地吼了半晌,這時都有些透不過氣來,分別面紅耳赤地喘息著。
再看那名男子大概二十五歲上下,身上西裝革履,打扮的一絲不茍。文質(zhì)斌斌的臉上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給人以文雅學(xué)者的風(fēng)貌。如果不是客廳中沒有第三個人在,我很難想象剛纔能夠和吳叔旗鼓相當(dāng)?shù)暮鹇暰褪沁@人的嗓子裡發(fā)出來的。
是的,客廳裡沒有第三個人。吳叔看見我下來,已經(jīng)不再怒吼,臉上似乎也沒有多少怒氣。只是伸手指了指他拒絕登樓的對象——那是一條青年男子腳邊的純黑色沙皮犬。此刻正懶洋洋地趴伏在地毯上,微張著嘴巴,嘴角之間晶瑩閃動,居然還在滴口水!
即便不用吳叔說明,我也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情。顯然是這位青年男子前來拜訪我,卻一定要帶著這條沙皮狗上樓去,遭到吳叔的拒絕,所以二人吵了起來。
對於動物,我本身是沒有什麼牴觸情緒的。我自己家的後院現(xiàn)在就養(yǎng)了一對朋友送的薩摩耶犬,以及君蘭帶來的一頭豹子。也虧得君蘭還有一手十分了得的馴獸之術(shù),居然能讓它們?nèi)齻€和睦共處、相安無事。
只不過喜歡歸喜歡,要我牽著一隻狗去拜訪一位素不相識的人,這樣大失禮數(shù)的事情我還做不出來。更何況還要帶著狗一起上樓去會見主人!我李斯衛(wèi)的府邸雖然不是什麼豪宅名苑,不過畢竟也不是動物收容所,就算是這名男子愛狗愛到了極致,既然是他來拜訪我,必然是有事相商,也萬萬沒有牽著一條狗說事情的道理。
吳叔這一次不讓這人上樓,道理上卻是絲毫無錯。居然不是因爲(wèi)看著人不順眼而如此,總算給我漲了一回顏面。只不過吵來吵去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原來只是因爲(wèi)一條狗,就難免讓人啼笑皆非了。莫非這條狗身上還有什麼古怪之處不成?想到這裡,我朝著地上的沙皮犬仔細打量了兩眼,奈何怎麼看來都只不過是一條普普通通的沙皮犬而已。從體型和毛髮上判斷,甚至都不是一條純種的沙皮!
我只得輕輕咳了一聲,朝那名男子問道:“這位先生,我就是李斯衛(wèi)。請問您怎麼稱呼?”
青年男子早就看見我下樓,只是一直沒有確認我的身份。這時聽見我發(fā)文,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顯然因爲(wèi)和我的管家對吼了半晌而有些侷促。定了定神,這才說道:“李先生,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聶宇峰,你也可以叫我查理聶或者查理。”
這位聶宇峰沉靜下來,不再大聲嘶吼的時候,立刻顯示出良好的教養(yǎng)和風(fēng)度來。幾乎與剛纔和吳叔對持的時候判若兩人,他說完自己的姓名頓了一頓,繼續(xù)大聲說道:“我這次專程來拜訪李先生,是有一件十分重大,涉及到全人類的大事要和李先生說!唐突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我微微一笑,沒有言語。像這種十分重大、十萬火急、事關(guān)全人類、造福萬物生靈之類的形容詞,幾乎每一個前來拜訪我的人都要說上一次。聽在我的耳中,真是和汽油又降價了、樓盤又升值了、股票又套牢了之間沒有什麼區(qū)別。
聶宇峰見我沒有什麼反應(yīng),眼珠一轉(zhuǎn)頓時猜到了我的想法,挺了挺胸頗有些自得地補充說道:“忘了告訴李先生,我是‘非人協(xié)會’的最新成員!”
我微微一愣,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兩眼,訝然笑道:“這個我還真沒看出來。”
“非人協(xié)會”並不是一個公開的組織,在很多人心中聲名不顯。事實上我之所以知道這個組織,也是因爲(wèi)我?guī)煾诞?dāng)年和其中的幾名成員打過一些交道而已。
這個協(xié)會的正式名稱很長,叫做“有過非常人所能忍受、達到、經(jīng)歷者協(xié)會”。意思是說,一個人要有異常的經(jīng)歷,在這個經(jīng)歷的過程之中,他或者完成過一件事,或者忍受過什麼,都不是普通人所能夠忍受或做得到的,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他纔有資格,成爲(wèi)這個協(xié)會的會員。
既非常人,自然都要有一些超常的本領(lǐng),才能行非常之事。由這樣一批人聚集出來的組織,其中的能量可想而知。可惜這個協(xié)會錄取新會員的程序非常之嚴格,據(jù)說成立近七十年來,也不過是從六名會員增加到二十六名而已,其中還包括九名榮譽會員。
我有一位朋友,就是曾經(jīng)七次不借助任何器械,徒手攀沿珠穆朗瑪峰併成功登頂?shù)闹巧郊摇摆w彥”就曾經(jīng)被提名加入非人協(xié)會。結(jié)果被拒的理由是,這件事情現(xiàn)在就另有奇人可以做到,將來隨著人類的科技發(fā)展,遲早有更多人可以做到。算不得獨一無二的,所以不能加入……
關(guān)於非人協(xié)會的更多內(nèi)容,於本卷無關(guān),所以暫時介紹到這裡。
我自從開始探險以來,還是第一次和非人協(xié)會的成員見面,自然忍不住多看了聶宇峰幾眼。卻見他面有得色,顯然認爲(wèi)非人協(xié)會這個名字足以讓我倒靴相迎,立刻表現(xiàn)出非常熱情的態(tài)度來,不由心中好笑。不卑不亢地繼續(xù)說道:“原來聶先生還是非人協(xié)會的成員,真是失敬了。”
聶宇峰見我並沒有表現(xiàn)出十分仰慕的態(tài)度,不由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依舊十分客氣地答道:“李先生過獎了,不知我現(xiàn)在有沒有資格,和李先生上樓說一會話?”
我微微一笑,說道:“聶先生專程前來,我這個主人自然不能將你拒之門外。可是樓上卻沒有招待寵物的地方,您看……”言下之意,自然是告訴他,你上來可以,這條狗就沒有這個資格了。
聶宇峰略一皺眉,心平氣和地說道:“我知道冒昧來訪,還要帶一條狗與李先生見面的確有些唐突。剛纔貴管家也是這樣處理,只是因爲(wèi)有些事情我不便和貴管家解釋,讓李先生見笑了。”
我聽他這樣一說,頓時明白這條狗的確有什麼異乎尋常的地方!很可能與聶宇峰要和我說的事情有關(guān),所以他才堅持要帶著狗上樓去和我一起詳談。而此刻他說話的態(tài)度卻十分溫和,很有教養(yǎng)而且條理分明,真是不明白他爲(wèi)何不對吳叔明言,卻偏偏吵了起來?只得笑了笑答道:“這位吳叔,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親人。他脾氣有些暴躁……”
沒等我說完,聶宇峰就搶著打斷我道:“李先生不用客氣,貴管家心直口快,是難得一見的好人!”說著臉上一紅,恭恭敬敬地朝吳叔說道:“剛纔我也不是有意和您老人家爭吵,只是難得遇見和我一樣的大嗓門,見獵心喜,忍不住想和您比試一下……希望您不要見怪。”
吳叔微微一愣,頓時眉開眼笑地說道:“你這後生,倒也有點意思。”
聶宇峰又和吳叔客氣幾句,卻是十分的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富家子弟那種眼高於頂?shù)淖鲎鳌N液蛥鞘宥际情喨藷o數(shù),自然分得出他是誠心誠意地和吳叔攀談,還是當(dāng)著我這個主人故作姿態(tài)?頓時都對這位沒有架子的年輕人添了幾分好感。
幾句話下來,聶宇峰頓時和吳叔之間的關(guān)係拉近了不少。不等我開口,吳叔已經(jīng)主動一拍胸脯大聲應(yīng)承說道:“你先帶著狗和少爺上去說話吧,我老吳去給這畜牲找個棉墊來,省得它在上面拉屎撒尿,髒了屋子。”
聶宇峰笑道:“這就不用麻煩吳叔了,我這條狗訓(xùn)練有素,絕對不會隨地便溺的。”
吳叔咧嘴笑道:“那好,你們上去談吧,不要耽誤正事。”
我見吳叔已經(jīng)發(fā)話,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轉(zhuǎn)身做出請進的手勢,當(dāng)先上了樓。聶宇峰隨在我身後,一邊走一邊四下打量著,那條狗也沒有繩索,始終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此刻巫妃和君蘭正在書房中查找資料,我和聶宇峰在二樓的大廳中落座,卻見他依舊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只得提醒他說道:“聶先生,你找我的事情,現(xiàn)在可以說了麼?”
聶宇峰收回目光訕訕一笑,解釋道:“我對李先生聞名已久,本來以爲(wèi)在您家中能夠見到許多您探險得來的紀念品,沒想到……”
我打斷他的話答道:“李某自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當(dāng)然早就獻給各個科研機構(gòu),又怎麼會留在家裡?”
聶宇峰鼓掌道:“說得好,李先生果然是一位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聖人君子!”
我淡淡說道:“不敢當(dāng),過獎了……咱們還是先說一說聶先生的來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