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越野車代步之後,我們行進的速度立刻加快了許多。除了奔飛之外,剩餘的兩名駕駛員竟然也是飛車黨,三輛軍用越野車在叢林裡風馳電掣,簡直比開在高速公路上還刺激。只是一路顛簸也讓我吃苦了苦頭,因爲肋骨處的陣痛叫苦不迭,以至於不得不在半路停下來讓醫生幫我重新處理傷口、固定肋骨。
印度方面果然再無動靜,甚至就連路過地圖上所標記的小型補給站之際,也沒有引起任何衝突。幾名印度士兵不知是得到了通知,還是拿我們當成了小型的狩獵隊,根本連看都懶得看我們一眼。
密林之中彷彿只剩下我們三輛軍車,和時不時被驚起逃竄的小動物。
皮特所給出的座標只是一個大概的經緯標記,我本來以爲只要順著印度補給站的電話線路搜索,自然很快就能有結果。沒想到打開地圖一看,才發現這個座標已經遠遠偏離了補給站??磥砺櫽罘宕蛲觌娫捴?,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又帶著PDA走了很遠的距離纔將其遺失掉。
結果現在我們想要在茫茫林海之中尋找一塊只有巴掌大小的PDA,自然變成了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只得遠遠停下車子開始步行前進,一邊人工搜索,免得一個不小心下,用車輪將目標物體碾得粉碎。
醫生跳下車打量了周圍一會,臉色微沉,對著耳麥低聲說道:“全體注意,保持警戒,周圍可能有大型野獸出沒!”
我朝著他看過的地方望去,只見幾棵一人環抱粗細的樹木不自然地兩側傾斜,當中空出一條小路來,從地面被拉出的樹根想天空怒張著紛紛斷裂。這種情況,分明是有什麼東西在行進中從兩棵大樹中間,用暴力將兩棵樹左右推開,就好像掀開兩扇門簾一樣從容而過——如此臂力,自然不可能是尋常的野獸,除了落頭民還有誰!
君蘭也看見了眼前的情景,不由眉頭微皺,對著耳機說道:“戒備等級提升到3A級別!敵方的移動速度極快,身體抗性等於美軍六型避彈衣,一經發現可以立刻進行規避射擊……”
醫生輕輕吹了一聲口哨,笑道:“我就知道這次要對付的又是大傢伙!”
話音剛落,只聽遠處一聲突兀的槍響,拉開了戰鬥的序幕。
“老鷹遇襲!”
“遇襲!發現敵人……”
“六點鐘方位……不對,九點鐘……”
一連竄的通話聲頓時在耳機中響成一團,無數武器火舌吞吐,在叢林中炸響起來。這一隊戰士雖驚不亂,僅僅在剛剛遇到敵蹤的片刻有些慌張,隨即立刻有條不紊地佔據了反擊位置,密集的子彈眨眼間封鎖了周圍的空間。
只見一條黑影在林間快速移動,在一片狹小的範圍內不斷換位,恍如鬼魅一般。每次停頓的時候,必然在一棵大樹上狠狠一踏,借力改變方向。撞得“轟隆”一聲巨響,木屑紛飛,兩米多長的樹枝像下雨一樣落下。
衆人的火舌緊緊追在他身後,卻一一落空。就好像衆人在半空中編織一條火網,想要追捕獵物,卻始終網不住目標的位置。但是那名落頭民卻也無力衝破衆人的火力,只是不斷地東躲西藏,變幻著位置卻不肯離開。
醫生早已經躡手躡腳地衝進了戰團,剩下君蘭單手擎槍,扶著我躲在樹後,凝神注視著戰局??戳艘粫?,君蘭低聲朝我說道:“這名落頭民似乎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如果他始終不肯逃走的話,三分鐘之內,就會被我們逼入死角!”
我這時也發現那團跳動不休的身影,遠遠沒有我在家門口所遇到的落頭民快。上次遇到的落頭民發動之際幾乎就像瞬間移動一樣,肉眼根本看不見其活動的軌跡。而現在叢林中的這名落頭民則明顯要慢上許多,雖然僅憑肉眼依舊跟不上他行動的路線,但是最起碼能夠看到一道明顯的虛影!甚至在他每次借力變向的時候,都可以隱隱看見那無頭的輪廓。
就在這時,我方的火力突變,戰士們漸漸熟悉了那名落頭民跑動的速度和規律,原本連成串緊咬著他身後追擊的掃射一一變成了點射。然後就是“轟”地一聲落葉飛舞,某種類似子母彈的重武器緊追著落頭民身後炸開,開始展現出威力來。
一蓬血花在半空中暴散開來,那名落頭民的身形明顯一頓,從開戰至今首次受傷!雖然明知道他根本沒有嘴巴可以吼叫,我卻彷彿聽見一聲憤怒至極的嘶吼聲,好像直接在人腦海中響起,讓人心中怵然。
君蘭淡淡說道:“這才一分鐘不到……”
話音未落,卻見那名落頭民居然也改變了行動的方式。猛然劈下一截足有五米多長的樹幹當成棍子,好像發狂了一樣揮舞了一圈,朝下方投去。
落頭民的力道何等之猛!衆人幾乎僅僅看見他做出投擲的動作,地面上已經“轟隆”一聲大響。一名特種兵閃避不及,被活活釘在了地上!
但是衆人也乘著落頭民投擲的瞬間紛紛射擊,特製的穿甲彈頓時又在他身上爆出一蓬蓬血花。
隨後的鏖戰頓時變得有些慘烈起來,那名落頭民在樹頂跳來跳去,以樹枝作爲暗器,不斷朝下方投擲。一截木頭從他手中射出,簡直比子彈還要厲害,就算傷不到人也必然深深扎進地面。五米多長的樹枝僅剩一米露在外面,活像一塊墓碑。
這一次衆人雖然有了準備,每當看見落頭民身體一滯的時候就迅速跑位,進行規避射擊,但是他投擲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樹枝連枝帶葉的體積龐大,就算僅僅被樹幹刮到,也立刻就會脫層皮。
不多時,我方的戰士已經兩死三傷,而那名落頭民同樣渾身浴血,動作明顯緩慢了下來。醫生的嘶吼聲在耳麥中已經變了音,“不好……閃避……狙擊手,**的在幹什麼?還不把那傢伙給我打下來!”
君蘭表情無喜無悲地看著戰場,淡淡說道:“就快分出勝負了……”
話音剛落,只聽從遠處同時傳來兩聲尖銳的嘶鳴——狙擊出手了!
正常在一支十多人的小分隊中,狙擊手都佔據著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這一次君蘭更是給兩名狙擊手每人配備幾發特製穿甲彈,號稱可以在500米外炸燬一輛坦克的新式裝備,果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只見半空中的落頭民晃了一晃,碩大的血洞迅速從胸口處擴散開來,終於一頭朝地面栽了下去。
只聽醫生已經斷然命令道:“集中火力,徹底殲滅!”
霎時間無數火舌好像被某種看不見的線牽引著,紛紛在空中追隨這落頭民的身體一路向下。血花綻放,最終在兩顆子母彈的爆炸中緩緩凋謝……叢林恢復了一片死寂,和剛纔激烈的槍鳴聲比起來,彷彿截然不同的兩個天地。
默然片刻,醫生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將軍,目標已消滅。請指示下一步行動?!?
君蘭看了我一眼,淡淡說道:“暫時休整一下,戰死的弟兄就地火化,把骨灰帶回家去……留幾個人保持戒備,它們很可能還有其他同類!”
一羣戰士立刻按部就班地行動起來,療傷的療傷、戒備的戒備,還有幾個人立刻熟練的架起一個木堆,將戰死的兩名特種兵擡了上去。至於那名落頭民的屍首,也被扔到了木堆一角,這羣戰士雖然看到落頭民的古怪,卻始終不發一言。衆人圍著木堆轉了一圈,低首無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君蘭有些爲難地看了我一眼,輕嘆一聲走上前去,朝醫生淡淡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軍人了,還是你來吧。”說著徑自走到木堆旁,和其他戰士圍著站在一起。
醫生微微一愣,似有所覺地朝我望了一眼,緩緩爬上木堆,在兩名戰士的屍體上翻動了幾下,似乎收起了什麼東西。隨即跳下木堆,單膝跪在地上點燃一根火把,插進了樹枝間的縫隙裡。
一種悲壯肅穆的氣氛油然而生,君蘭在內的所有特種兵“唰”的一聲舉起手,對著木堆行了一個軍禮,保持著敬禮的姿勢注視的木堆。就連遠方戒備的戰士也紛紛回過頭來,把槍抱在懷中,朝點燃的木堆注目凝視。
我受到這種氣氛感染,也側過身子朝著木堆低首默哀。心中已經明白這是戰場上軍人對戰死同僚的一種告別儀式,看來應該有在場軍銜最高的人來執行。只是君蘭似乎顧忌到我可能不願意看見她以軍人身份做這樣的事情,所以把收集遺物和點火的位置讓給了醫生……
略微潮溼的木材在空氣中“劈劈啪啪”地燃燒起來,醫生就這樣跪在木堆前,直到自己手中的火把燃燒殆盡,這才緩緩起身。身後的一羣特種兵同時放下手掌,各自頭也不回地散了開來。
這羣特種兵雖然看慣了生死,但是當同伴的屍體在大火中熊熊焚燒的時候,眸中還是難免露出一些悽然之色。像小奔飛畢竟年幼,這一次僥倖不死幾乎全賴同僚照顧,看著大火中的同僚還偷偷跑到一旁哭了幾聲……唯有君蘭、醫生等少數幾人的神色木然,看上去無悲無喜,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君蘭走了回來,見我望著她的目光有些怪異,立刻輕笑著解釋道:“這是軍隊中的一些習俗,我畢竟也曾經是他們的一員……”
不等她說完,我已經擡手製止,輕輕把她拉近懷裡,立刻感到一股炙熱的氣息從她身前撲來。剛纔君蘭等幾名戰士距離火堆極近,叢林中的風勢又飄忽不定,所以我甚至看見燃燒的火舌在他們身上呼嘯著捲過,可是這些人不但保持著敬禮的姿勢不變,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炸一下。
從君蘭身上現在仍然滾燙的餘溫,就可以推斷出剛纔醫生所在的位置是何等灼熱!而他從頭到尾跪在火堆前握著火把,更是絲毫不動——這一份定力,已經不僅僅是對同伴的哀思之情,而是徹底的鐵血風範、軍魂永鑄了!
醫生尚且如此,君蘭作爲他們的將軍,幾乎就等於這支軍隊的塑造者!如果沒有同樣深入骨髓的鐵血,又怎能訓練出這樣一支隊伍?培養出醫生這樣的部下?
難怪婚後君蘭在我身邊的日子始終悵然若失,因爲她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軍人!她的身心除我之外,就全部交給了這個地方!
想到這裡,我幾乎就要脫口說出讓君蘭回到軍旅的話來。可是話到嘴邊,這才發現有些事情,不說想說就可以說。君蘭的脫離,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意願,還牽扯到巨大的利益交換與後續事件……
君蘭感覺到我有些不對,擡起頭來看了看我,似有所覺。嫣然一笑,問道:“老公,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嘆了一聲,還是把心思收了起來,答道:“話是有,可惜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是等辦完這件事情再從長計較吧……”
就在這時,耳機裡忽然傳來醫生興奮的喊聲:“將軍,你要的東西找到了!”
君蘭頓時大喜道:“快送過來!”
片刻,只見醫生舉著一款手掌大小的PDA快步跑到近前,一邊說道:“應該就是它!現在沒電了,處於關機狀態,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君蘭接過來看了一眼,只見這是一款私人改裝的PDA電話,外表上沒有任何生產標記和圖案。打開機蓋再看,立刻嘖嘖嘆道:“小宇這孩子挺有本事啊,除了內測零件就是工程樣品,有幾樣東西現在只怕連國安局都沒有拿到呢!”
我訝然問道:“不至於吧,那他是從什麼渠道弄來的?”
君蘭淡淡解釋道:“大量的金錢,再加上一點特殊渠道就可以了!我國對這些民用產品的尖端科技關注度不高,沒必要在第一手時間弄到這些東西!”說著,在PDA上一按,一塊四方形的卡片從其中彈了出來。君蘭把卡片拿到手中看了兩眼,忽然苦笑一聲,朝醫生問道:“全息光存儲……咱們配備這種讀卡器了麼?”
醫生頓時一愣,搖著頭反問道:“這種技術也已經實現民用了?”
君蘭嘆了一聲,將卡片塞回PDA中,鬱郁說道:“對某一部分人來說,他們掌握的科技只怕比軍隊還要先進一點點……”
我自然也知道君蘭在讀取PDA資料上遇到了麻煩,插口問道:“小宇既然安裝了這種卡,他的機器裡應該有讀卡器吧?充電開機不就得了!”
君蘭翻了個白眼,答道:“也只好先這樣試試了……希望他的PDA上不要也設置一個128位的密碼鎖!”
我這才明白君蘭是顧慮PDA上的加密程序,所以纔想繞過密碼直接讀取存儲卡。
好在小宇PDA的充電部件總算和當前的民用設施接軌了,我們從汽車的電瓶上接出兩股電線,簡單轉化了一下,通過萬能充電器連在他的PDA上。
順利開機,君蘭朝屏幕上看了一眼,臉色立刻變得異常難看,怒道:“這孩子,閒著沒事搞這麼多古怪出來,現在可把他自己害死了!”
此言一出,我自然明白小宇的PDA上也帶著極爲嚴密的保護措施,居然能讓君蘭露出有些抓狂的表情,其嚴密程度應該可想而之了!
醫生探頭看了一眼,驚道:“我靠,指紋驗證加密碼鎖!他的PDA裡究竟存著什麼東西?簡直比我們軍部還麻煩……”
君蘭在PDA上按了幾下,扭頭朝我說道:“用現在咱們隨身的筆記本電腦最少需要36小時,纔有可能破解這個東西……咱們是先回去,還是繼續朝時間孔洞前進?”
我沉吟著問道:“最少36小時,那最多呢?”
君蘭再次翻了個白眼,答道:“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密碼的位數。最多……就別指望了?!毖韵轮?,顯然是在目前狀態下,很可能無法破解這個東西了。
我苦笑一聲,心中一時猶豫不決——如果在不瞭解內幕的情況下直探虎穴,其中的危險自不待言,萬一不小心放出那些落頭民,可就是萬死不辭了。而如果等待君蘭破解PDA,則很可能根本沒有結果?,F在唯一的方法,似乎就是返回國內,利用其他手段讀出PDA內存儲卡的內容,然後再做決定……可是印度軍方剛剛被我們引起了警覺,再想重新潛入這邊,只怕又是千難萬難!
醫生顯然不知道小宇的底細,忍不住問道:“這個PDA的主人是個黑客嗎?咱們可以和國內連線,讓專家組來拆解一下,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吧……”
君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何止是黑客!很可能還是全世界排名第二的黑客!國內那羣專家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什麼好辦法,除非……”說到這裡,君蘭突然眼前一亮,朝我看來。
我也同時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和她異口同聲地叫道:“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