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原也沒有維護君公子的意思,只不過是不爽金靈聖母話中質疑自己選徒的眼光。他被通天教主重用多年,在截教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早已習慣了衆(zhòng)人的膜拜,哪裡受得住一句逆耳之言。
“君兒,你放走仇人,等同背叛師門,教規(guī)你自小就熟,怎麼處罰,不需爲師多言了吧。”
歐陽很奇怪,多寶既然說君公子此舉等同背叛師門,爲什麼還自稱“爲師”?難道他還認這個徒弟?
君公子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對著多寶拜了幾拜,說:“弟子不肖,辜負師父教誨,今日觸犯教規(guī),自當一死謝罪!”
多寶似乎對他這番態(tài)度很滿意,嘆了口氣,說:“那你便去吧。”
君公子臉色雪白,站起身,往西崑崙玉虛宮的方向瞅了幾眼。
瀾妜,剛剛我看到你隨著你師父跟天尊回玉虛宮去了,原本想著逗留此處等你回山之時一見,卻怎料捲進了這一場是非裡……
君公子的臉上露出一抹笑,也罷,此生姻緣看是不可得了,活著也是沒趣味,就這樣死了也好,至少我知道,你很在乎那個歐陽姑娘,這樣的結局,或許還能讓你在今後的求仙路上偶爾還能想起曾經有我這麼個人……
盯著玉虛宮方向的視線裡,隱隱約約出現了四個人影,看著好像是三男一女。
多寶、金靈等人見玉虛宮來人,只道是這事驚動了元始天尊,派人出來查看了,故此,反倒沒催著君公子自裁。
等人影走近,纔看出三男者,分別是哪吒、楊戩、韋護,一女是步瀾妜。
四人乍見截教衆(zhòng)人這般齊整,有些詫異,畢竟截教四大弟子爲長輩,便壓下心頭疑惑,上前一一拜見。
“瀾妜……”君公子目光落在步瀾妜身上,此時他已經分不清眼前的身影是不是自己臨死之前,極度思念之下的錯覺。
楊戩生性機敏,一下子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勁處——君公子站立的地方不對!
此時的君公子站在多寶道人面前,身後站著金靈聖母。如果是正常情況,君公子應該和其他多寶道人的弟子們一樣,站在師尊的身後,而不是這般神色迷惘地站在師尊跟前,而身後金靈聖母的姿態(tài),更像是防備君公子逃跑。
“師伯,這是……”楊戩瞄了步瀾妜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似乎沒發(fā)現其中的奧妙,便出聲詢問。
多寶道人眉宇一鎖,似有不耐:“君兒觸犯教規(guī),以死謝罪。”
微笑著的步瀾妜笑容一滯,臉上血色迅速退去,慢慢側過身,視線落在君公子身上。
君公子看著她,脣角一掀,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展露:“這樣也好,從此再無人擾了你的清靜……”
步瀾妜卻像裝了彈簧一樣,脖子猛扭回來,看著多寶道人:“師伯,他……他觸犯什麼教規(guī)了?”
龜靈聖母早已不耐,揚著清脆的嗓子,陰陽
怪氣地說道:“欺騙師門長輩,私放師門仇敵,這欺師滅祖之罪,無論到哪恐怕都是饒不了的。”話說完,龜靈聖母還冷哼了幾聲,她確實很不屑闡教一天到晚掛嘴上的那套寬大爲懷說辭。要真寬大爲懷了,神仙殺劫臨身之時,別還手啊!
龜靈聖母的冷哼,步瀾妜想不了那麼多,只欺師滅祖四個字,已經驚得她魂飛天外,這罪行,別說她毫無辦法,就算她把她們闡教的掌教老子和元始請出來,一樣是“以死謝罪”四字!
她想不通,一直循規(guī)蹈矩,甚至可以說有點畏首畏尾的君公子怎麼就會犯下這等大罪!
“噗通!”一聲,步瀾妜跪在多寶道人面前。
“你這是爲何?”多寶道人沉著臉。
步瀾妜完全是下意識舉動,膝蓋觸及山巖,粗糙的巖石表面磨得膝蓋部位陣陣刺疼,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自然,她不會就這麼起身了。
“師伯,念君師兄初犯,你饒了他這一次吧!”
“瀾妜師姐!”哪吒幾乎氣炸,他那位一直以溫和雅緻示人的師姐,居然這麼毫無形象地跪在別人面前!
韋護拉住哪吒,輕輕搖了搖頭。是個人都明白,君公子是必死無疑,步瀾妜這麼做,也不過是徒勞無功,但是若不讓她盡了這份心意,只怕她對她自己的心都沒法交代。
韋護和楊戩都是沉穩(wěn)又敏慧的人,是以,韋護拉住了哪吒,楊戩靜立一旁,看似冷眼旁觀,實則三人都是心潮起伏。
暗中,有人輕輕嘆息:“小凰,步瀾妜對我關心諸多,我卻連累了君公子……”
身邊緊挨的鳳凰沒有出聲,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山巖上的這一幕,手上卻不知何時又開始撫弄那片鳳翎。
步瀾妜的哀求,除了楊戩等人覺得可憐,君公子覺得心痛之外,在場的其餘人,一半覺得惱火,闡教的人居然敢管起截教的事了;一半覺得好笑,小小一個步瀾妜,憑什麼敢對截教處置叛徒一事置喙?
多寶道人直接無視步瀾妜:“君兒……”
聽著是挺溫柔的一個暱稱,聲音裡包含的怒意卻是絲毫不加掩飾。
君公子雖然想再多看心上人幾眼,終究擔心自己若是再拖延,怕師父會遷怒到步瀾妜身上。
低語了一句:“好生珍重!”嘆息一聲,緩緩舉起右掌,右掌掌心涌出一簇白芒,白芒慢慢往天靈蓋接近……
步瀾妜眼睜睜看著,想起身阻攔,卻發(fā)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在自己身上施了禁錮之術,渾身動彈不得。
“不要——”悲切的呼喊,被山風帶走。
“唉——”
一聲嘆息從天上傳來。
衆(zhòng)人擡頭仰望。
不知什麼時候,空中來了一人,白袍招展,長髮飄搖,額際嵌著菱形海藍色寶石的面龐俊逸非凡,腳底下這一幕,也不知他看了多久,嘆息聲出,
長目微微瞇起,身形卻緩緩自高空落下。
截教衆(zhòng)人和楊戩等人拜見:“帝君。”
“免禮。”
“帝俊……”暗中的歐陽低呼一聲,接著重重嘆息,爲什麼不早點出現,如果他早點出現的話,小鳳是不是就不必犧牲了……
多寶道人不明白帝俊爲什麼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帝君殿裡和四御暢談的嗎?
帝俊落地之後,將君公子和步瀾妜攔在了身後。
這動作,惹得多寶道人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早聽說在帝君殿時,這位就和四教很不對盤,這般赤裸裸的維護之舉,動機又是什麼?自己的徒兒,多寶多少還了解一點,憑他那點微末的道行,不大可能和這位不知成神了多少年的帝君有什麼牽扯。叛徒不是,就只有這個闡教的步瀾妜了。
一瞬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裡閃過,多寶道人心裡起急,想趕回碧遊宮將情況告訴恩師。
偏偏帝俊將君公子和步瀾妜二人攔在身後之後,就沒了動靜,只拿著那雙細長的眼眸打量著自己,眼神平靜,既無上位者的傲慢,也無強忍所難的挑釁。
多寶疑惑:“帝君這是……”
帝俊悠悠開口:“本帝君亦不知道這兩位觸犯了什麼條例,只是這之前,他二人曾求到本帝君面前,說是兩情相悅,卻因闡截二教自古不通婚的教規(guī)所限,求本帝君爲他們出頭。”
多寶看了二人一眼,說道:“闡截二教並沒有教規(guī)規(guī)定不得通婚。”
“那就更好。”帝俊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帝君也沒什麼顧慮了,想來,闡截二教同出鴻鈞,可以說是同根同本,促人姻緣又是功德一件,本帝君答應他們在前,可否請道友給個薄面,全了本帝君之信?”
多寶看到步瀾妜爲君公子求情時已經大感意外,這兩人平常掩飾得也好,同門之中,除了少數幾個心腹好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這二人有牽扯。多寶想不明白,爲什麼帝俊知道此事?他當然不相信帝俊說的二人求到他面前,以君公子和步瀾妜的身份,根本就見不到帝俊的面。
多寶道:“帝君之命,多寶本不該不從,只是劣徒所犯者乃叛教之罪,今日若不將他懲戒,截教教規(guī)豈非虛設?”
帝俊笑得越發(fā)溫和:“本帝君沒有阻礙道友執(zhí)行教規(guī)之意,只是說請道友先全了本帝君之信用,他二人畢竟求本帝君在先,本帝君已然答應他們,若是不能全了這話,三界之內,都該說本帝君是言而無信之人了。”
多寶滿頭黑線,他才知道,上位者如帝俊者,一旦這般耍起無賴,似自己這樣道行的,根本就無力招架。
“只是……”
帝俊打斷他的話,笑著說:“道友不必爲難,待他二人成就了此事,本帝君便不再插手,到時,道友將他們明正典刑也好,抵了教規(guī)也罷,本帝君絕不出頭。”
“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