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二回龍途七屠I
秘密終有被揭開的那一天,而那扇裝滿秘密的‘門’也終有被打開的那一日。
通往謀臣村的那扇大‘門’最終還是被打開,是從外向內被火炮給炸開,煙霧之後,出現在‘門’外的是一衆虎視眈眈的皓月國軍士,領頭的那名將領鎧甲上竟連一絲灰塵都沒有,他們沒有遭遇到像樣的抵抗,只用了一隊輕足兵就清除了阻擋他們的障礙。
‘門’裡‘門’外的兩個世界,讓這名將領有些不適應,在擡頭看著那華貴的皇城時還是‘露’出了笑容。
“這些東陸豬,真的很奢侈呀?!蹦侨苏f,身後的軍士也跟著點頭,不少人的兵刃上還帶著鮮血。
“難怪他們會輸掉這場戰爭,因爲他們認爲自己太過於強大,但卻根本沒有察覺自己的目光短淺。”一名火槍旗本感嘆道。
“各位”那將領舉起了手中的軍刀,“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一鼓作氣攻向鎮龍關放大軍入城守護將軍還在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是”
將領身後的皓月國軍士齊聲答道。
……
兩日後,皓月國奇襲軍從內攻破鎮龍關,打開鎮龍關大‘門’,放軒竹斐大軍入城。
城破當日,軒竹斐下令,爲犒賞全軍,允許大軍在京城內肆意掠奪七日。
慘絕人寰的七日,後來在東陸的史書中將這七日稱爲“龍途七屠”,因爲只是短短的幾天內,京城被屠殺者就達到了三十五萬,其中投降的禁軍三萬,五萬鐵甲團軍士全數戰死。
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軒竹斐帶著嶽翎炎走進騰龍殿時,大‘門’主正站在坐在龍椅上的大統帝旁邊,笑‘吟’‘吟’地看著‘門’口,但目光卻跳過軒竹斐的雙肩,看向其身後的廣場,廣場上到處都是戰死的鐵甲團軍士的屍體,唯獨只有慕樂還站在那裡,但他的胳膊上卻綁著紅‘色’的綢帶。
大‘門’主知道慕樂已經投降了,一開始他就打算投降了,這樣一個可以出賣盧成家投降天佑宗的人,當然也可以在大敵當前時,再次選擇自己的主子。天下,這樣的人很多,如果這樣的人能夠壽終正寢,那麼後世大部分都會評價他爲會隨‘波’逐流的人,會順應時代的人。
慕樂背對著騰龍殿,手持那柄長刀,刀刃上的血是自己部下那些鐵甲團的軍士所流,唯獨剩下的五十人的護衛隊,就在嶽翎炎走近騰龍殿的剎那被他全數殺死。
“大‘門’主……”軒竹斐笑道,站在騰龍殿‘門’口,目光卻落在大統帝的身上。
不滿十歲的大統帝,看著軒竹斐,皺起眉頭喊道:“你是何人?見到朕還不趕緊跪下”
跪下?軒竹斐這個皓月國守護將軍就連見到他們的月皇都不用下跪的人,今天難道還會向這樣一個亡國傀儡皇帝下跪?當然不可能,大統帝的話只換來了軒竹斐的嘲笑,嘲笑聲在整個騰龍殿中回‘蕩’,最終笑聲還是傳到了廣場上。
“跪下?小孩兒,你還沒睡醒吧?”軒竹斐收起笑容,冷冷地說,“你身邊這位國教大‘門’主早年就已經將你賣給我了,你不知道?”
大統帝聽罷,疑‘惑’地看了大‘門’主一眼,大‘門’主輕輕‘摸’了‘摸’他的後腦,低聲道:“沒事,他是嚇唬你的,不要害怕,你回去睡吧,這裡有我。”
“可是他們在這裡殺人,是犯了死罪呀”大統帝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大‘門’主蹲下來,將大統帝額前的頭髮撥到一側:“因爲他們現在有權力在這裡殺人,明白嗎?他們自己給予自己的權力。”
大統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龍椅上爬了下來,提著寬大的龍袍向騰龍殿後的朱‘門’跑了幾步,隨後又停下,看著站在大‘門’口的軒竹斐,哼了一聲,接著又趕緊離開,還喊著平日內服‘侍’自己的那名內‘侍’的名字,可沒有人回答他。
“他只是個孩子……”大‘門’主還未說話,就看到軒竹斐從身邊的旗本衛手中拿過火槍,對準了大統帝的後背,扣動了扳機,槍響之後,大統帝撲倒在地,鮮血從身下慢慢地蔓延出來,就像是躺在一朵鮮紅‘色’‘花’朵中的嬰孩。
軒竹斐將槍又扔給了旗本衛,‘抽’了下鼻子道:“大‘門’主,斬草要除根,這可是你們東陸的話,我只是學得很快,現在盧成家唯獨剩下的就只有盧成夢和盧成寺兩人,盧成寺聽說重病不起,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命喪黃泉,而那個盧成夢也是遲早的事情,現在天下是我們的了。”
“不,大將軍?!贝蟆T’主笑道,慢慢走下臺階,“天下不是我們的?!?
“對,是我的……”軒竹斐帶著‘陰’森的笑容說,臉‘色’一變。
“不,也不是你的,是天下人的,你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哈哈哈哈……”軒竹斐又開始笑,“你老糊塗了?天下人的?對,也對,我也屬於天下人其中之一,所以沒有錯對嗎?那張龍椅你既然不打算坐,那就讓給我吧?!?
軒竹斐說完,大步走向龍椅,走過大‘門’主身邊後,還故意側頭注視著那個老人,老人兩側蒼白的鬢髮不知因何緣故已經散開。
軒竹斐來到那張龍椅前,並沒有如常人一樣先是凝視,隨後撫‘摸’,而是直接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坐上去之後良久才說:“沒有什麼區別,這還沒有我那張小凳子舒服,我也沒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感覺……”
軒竹斐雖然這樣說,但內心還是充斥著欣喜,多年來的征戰,終於在今天得到了回報。皓月國算什麼?那裡雖然是家鄉,但有的只是貧瘠的土地,有的只是貧窮的百姓,還有殺戮成‘性’的士兵,如果沒有發現東陸這個地方,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那張守護將軍的座椅到底能夠坐多久,如今,已經夠了,有了這張龍椅,今後的一切都將會不一樣了。
大‘門’主轉身,看著大統帝是屍身,終於邁開步子,向那個方向走去。
軒竹斐、嶽翎炎還有殿外的慕樂都注視著這個老頭,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大‘門’主慢慢走到大統帝的屍身前,抱了起來,隨後跨過那道朱‘門’,徑直向御書房方向走去。
龍椅上的軒竹斐遞了一顏‘色’,讓嶽翎炎跟著,看看大‘門’主到底要做什麼。
嶽翎炎握緊軍刀的刀柄,快速跟了上去,當他走過騰龍殿後的那條大道時,就看到大‘門’主抱著大統帝的屍身進了御書房,接著將‘門’緊緊關上。
御書房內,盧成夢還坐在那,手中拿著那封被僞造的詔書,詔書已經被複原,上面的盧成習三個字已經變回了盧成羽。
這算是物歸原主嗎?
盧成夢轉身時,看到了大‘門’主和懷中已經死去的大統帝盧成習,四目相對,兩人都沒有話語。
“我終於明白,你爲何要引外賊入東陸了?!北R成夢道。
大‘門’主將盧成習的屍身放在了御書房的那張舒適的‘牀’上,這個兒皇帝從登基的那一天起就對這個地方不感興趣,但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死後的屍身竟然會被放在這裡。
“沒有外賊,你們會團結嗎?盧成寺會在北陸關下拉你一把嗎?你還會叫盧成寺一聲二哥嗎?東陸人懂得什麼叫做團結嗎?不懂,如今東陸人的自‘私’已經超過了從前的每一個時代,過於自信使他們膨脹,變得目光短淺,不思進取。”大‘門’主道,盯著‘牀’榻上大統帝的屍身,“就連這麼點大的孩子,都充斥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優越感,認爲自己就是天下之主,沒有任何危機感,從不思考在我們的世界之外還存在什麼,我在擔心這場戰爭是否能真正地改變東陸人,讓他們知道與看似弱小的皓月國之間的差距。”
是的,差距。
大部分在苦戰中的東陸人一直到現在都不明白這個道理,想不明白爲什麼彈丸之地的皓月國竟然可以輕易地席捲整個東陸,掀起一陣陣腥風血雨。他們依然活在東陸無比強大的幻想中,認爲他們會敗,僅僅是朝廷的腐朽所導致的,殊不知根源還是因爲自身幻想大過於現實,就如很多人說窮是自己太懶,但卻不知道那些終日在莊稼地裡勞作的農夫,忙碌一輩子,辛苦一輩子,勤勤懇懇,到頭來還是薄棺一副,舊衣裹身,連找一塊像樣的墓地都難。這是爲了什麼?難道是太懶惰了嗎?不是,是因爲這個世界永遠都是這樣,就如會有黃金白銀黃銅生鐵之間的區別一樣,需要平衡,有窮人必有富人,不可能達到天下每個人都富裕的程度,不管是哪個皇帝在位,不管是什麼時代,都會出現這個情況。
唯一,不變的唯一,那就是不管在什麼時代,總有一批人,手挽手奔向前方,去尋找真理,去尋找可以使天下人都過得幸福的方式,即便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他們在追求。
可是大部分的人,依然會被逐漸包裹的表面幸福所‘迷’‘惑’,認爲自身又一次變得強大,卻遺忘了曾經的痛楚。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記得痛楚,因爲痛楚不是他們那一代所經歷的,所以他們只能從史書的支離片語之中去感受,但那種感受僅僅是心理上的,而不能等同身受。
這就是人悲哀的最終來源。
這也是爲什麼只有少部分人可以站在時代的前沿,屹立不倒,而大部分人只能跟隨其後,亦或者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