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若是真正認真學習並不長,只是外面世界無限好,學校風光再美,也抵不過外面的誘惑。懷蓉拿著從班主任那裡批的假條邀以純時,本來想做物理題的以純還是隨著她們出去了。
買了一大堆東西,當然,以純沒有花一分錢,她連生活的錢都得一分掰成兩分花。成行的目標是情人島,資江河上的一個小島,因夏天的時候開滿綠肥花,紫得很漂亮,所以常引學生過去玩,學生本就想像力豐富,便起了個名字叫“情人島。”除了情人島之外,離學校不遠還有一片竹林,或許是爲了平衡友情與愛情這兩個年輕最重要的詞彙,被人取名爲“同鳥林”,估計是用《高中生》雜誌上的名字取的。
叫了一艘船,相對於機船,以純更喜歡劃船,不要太大,資江兩岸的風光實在太好,坐在船裡,慢慢地看著,那是一種讀陶淵明的詩也比不上的享受,整個心裡都會柔和起來,若是運氣好,還能聽到兩岸的山歌,女聲清麗,男聲豪壯。揮手叫船的時候,以純特別注意了一下船隻,看到駛過來的正是那位老人的船時,她心跳得很厲害。
她捂住胸口,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慌亂。
那男生果然在船上,一手撐著篙,看到以純時怔了怔,而後又自然地招呼著這一羣人上船,到以純的時候,他朝她輕輕眨了眨眼,令以純忍俊不禁。
以純不喜歡坐在船裡,多數時候都會站在甲板上,但老人一般不許,她便站在船艙口,船在江心,風吹過來,很涼爽。
這次以純還是站到了甲板上,船上有一個地方是老人用來睡覺的,上面還擺著涼蓆,此時他正坐在上面,撐篙的還是那男生,以純遲疑了一下,還是出去了,男生回頭看到她,輕輕笑了笑。
以純習慣性的躲了一下,但很快,又放開了視線,“我叫陸以純。”
男生輕笑,“陸與名。”
以純走到他身邊,好奇地看著他撐篙,“這樣累不累,撐這麼長一段時間?”
“船頭有機器,只是我喜歡撐,在江中心一步一步朝前,感覺很好。”
“讓我試試?”以純被他說得躍躍欲試。
陸與名看了看艙內,“下次吧,這次人多,你有空的時候我可以教你撐。”過了會兒,他又道,“陸以純,高一(1)班,不,現在應該是高二了,對麼?我有時間會去找你。”
以純一臉驚異,“你知道我?”
與名輕笑,“如果你稍微關注一下外面,也許也會認識我。”
以純低頭,過了會兒,才咬脣輕笑,“也許。”
以純很少與人直視,所以當接觸到別人的眼神的時候,她通常會躲避,但是她的眼神清亮,並不如現在的高中生,人人一架眼鏡,她很好地保持了一點五的視力,懷蓉時常會因此羨慕她,她便說:“大概是體力勞動做多了,看多了碧綠可愛的世界,大自然回贈的。”
她就那樣看著陸與名,陸與名竟一點也不閃避,只是沒過幾秒,以純還是閃開了眼,她看了一眼似是沒有盡頭的資江,“現在綠肥花快沒了吧。”
“絕對不會,正是繁茂的時候,滿地都是。”
以純嘆了口氣,“以前家裡也會專門種綠肥花,整片田裡都是此色小花的感覺,實在太好,每次看到,都覺得愛不釋手。”
他一手撐著船,一手伸到以純的面前。以純疑惑地望著他,他的手堅定地伸著,以純遲疑了一下,終於握住。
與名將她拉到他身邊,將手中的篙交給她,以純有一瞬的錯愕,與名手把手教以純,以純的手被他握著——倒不是尷尬,只是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心裡淌過,這種感覺令她不敢去他的神情。
以純撐了幾下,到底是做慣活的孩子,一會兒便掌握了要領,不輕不重的朝前撐,只是船速慢了許多。與名適時放開了她,讓她自由發揮,看著自己身邊的風景眨眼間變換,這種感覺太新鮮,她心裡躍雀起來。
撐了一會兒,懷蓉從艙裡伸出頭來,“嚇我一跳,我說船怎麼慢了……以純,你居然會撐篙!”
懷蓉一嚷,艙裡的其他幾張臉都伸了出來,因爲重心一下子轉移,船一下子不穩,以純再聰明,到底心慌,幾乎尖叫出聲,那艙裡的幾個人更是殺豬一樣叫了起來,“天哪,以純,快撐住!”
與名沒有從以純手裡搶篙,而是直接摟住了以純,以純全身一下子僵硬,只覺得一種陌生的氣息籠罩了她,令她完全不知所措。她沒有動,即使慌亂,她還分得清主次,等與名將船穩住時,以純已是一身都是汗了。她的手被與名握在手裡,她能感覺到與名也不輕鬆。小小地動了動手指,從裡面掙出來,退到一旁,“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陸與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沒有,只是沒有料到她們會出來。全部的人擠在船頭,是比較危險。”
以純不知如何搭話,雙方便沉默下來。氣氛正尷尬,江旁的山中突然傳來山歌,一聲長一聲短,長得情深,短的突兀,卻異常的和諧。
懷蓉和幾個女生已將頭伸出窗口,對著對面吹口哨了。
以純也聽得入迷,她偏著頭,嘴角輕笑,似是無限歡喜。
很多東西都能左右心情,特別是在人心情在某個極端的時候。以純不用心情在某個極端,她情緒極少波動,波動時也只是不吭聲,並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其中一個女生在聽完一段之後,從窗口伸出頭和起來,那山中的人興致也很高,女生和完一句,他馬上和音,很配,將整個資江都籠罩在一種奇異的氣氛之中,和諧、美好而且空靈。
情人島與學校離得並不遠,一般機船也不過半個小時,因爲是逆流。這樣撐篙,已過去了快一個小時,離小島還有一段距離,可是誰也沒有想加速,旅途很愉快。
山歌聲漸漸小了,以純托腮坐在甲板的一條小竹凳子上,看著前方。
艙裡的女生已不敢出來了,這隻船實在小,平時也不怎麼載人,老人用來捕魚的,生了一場病,家裡不敢再放他一個人去遠的地方,他便把船用來渡人。
以純小聲問陸與名:“以前沒見你撐過船,你和……”她不知道怎麼稱呼,便指了指船頭的老人,“是親人?”
陸與名搖頭,“我喜歡在江上游,又不喜歡機船,所以一在船上我就要求掙篙,你看到的兩次都是如此。”他笑著說,“是我們比較有緣份而已。”
“不止吧。”以純認真地看著他,“你肯定和很多人都比較有緣份。”
陸與名哈哈大笑。
“你也要去情人島?一個人?”
“沒有,我是想遊資江,不過你們要去情人島,與我並無衝突。”
以純點點頭,“原來如此。”她擡頭看了看越來越近的島嶼,興奮得站起來,“啊,到了。”回頭看著與名,清亮的眼睛裡全是笑意,“真的變成紫色島了,真漂亮。”
深深吸了口氣,又道:“如果以潔在,一定會喜歡,她最喜歡紫色了。”
“以潔?”
以純笑著回頭看他,“嗯,我妹妹。”
陸與名真誠地說:“你們的名字都取得很美。”
以純笑得更甜,“我也覺得,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