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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十四)

我趕到位於盡頭的那間病房,呆呆的看著空空如也的牀,沒有了,走了,連最後一眼都看不到。我曲著身子,怎麼也不敢承認這居然是真的!醫(yī)生說他們已經(jīng)盡力了。這是個什麼概念?這樣的事情,誰要相信!可是自己陣陣發(fā)痛的綁著紗布腦袋與打著石膏的手臂都在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我蹲下,胸口劇烈的顫抖著,肺部在抽痛。這是騙人的吧,怎麼會有那麼荒唐的事?好不容易纔在一個人面前打開了心扉的說,怎麼會這樣?他,只不過是吃完飯後開車送我回家而已——

“尋宜,怎麼樣?我開車的技術(shù)沒有退步吧?”車裡,莫凜邊開著車,邊笑著對我說。

“是啊,只是怎麼開得那麼慢?”說真的,這車開的還真不是一般的慢。

“呵呵,你還不知道?我這是想和你多呆一會嘛?!?

“是嗎?啊,對了,莫凜,現(xiàn)在我是夏夜,你以後得叫我夏夜纔是。”

“咦?爲什麼?嘿嘿,其實我是知道的哦,你原來的名字。”

“噯?”

“你叫夏葉,葉子的葉,對不對?”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自我上了高中後便再也沒有向人提起過,他怎麼會知道?

“你拿去燒的日記並沒有燒完,我整理垃圾的時候偶然看見,出於好奇便……”

“反正都過去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夏葉了?!鄙炝松鞈醒?,我說道,“莫凜,以後就不要再提起這個名字了,我不喜歡它?!?

“不喜歡?!你自己沒發(fā)現(xiàn)嗎?你最喜歡畫的就是葉子,火紅的葉子是你的最愛,對吧?那不是楓葉,你畫的葉子我從來就不曾見過有長成那樣的?!?

“呵呵,是這樣的啊,我倒還真是沒有發(fā)現(xiàn)。”

“真是奇怪的傢伙!”

“莫凜,當心前面,那是輛大卡車!”

“是,我……知道的。”

“莫凜你怎麼了?你的聲音在發(fā)抖?”

不僅如此,我還發(fā)現(xiàn)他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是抖的。只一瞬的時間,劇烈的疼痛感自身體上下傳來,我張大嘴巴艱難的呼吸著,眼前就這樣黑了過去。在失去意識前,朦朧中我聽到莫凜虛弱的聲音傳來——“這樣,我也可以解脫了,這一次,我終於沒有剎錯方向,尋……”這又是怎麼回事?他在說什麼?還沒等我來得及思考這些問題,我便昏了過去。

回憶到此爲止,我不可遏止的抽泣起來。

“你們運氣不好,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鳖^頂傳來韓易文的聲音,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其他的家屬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走了吧,我醒來的太遲了。

我沒有擡頭,也沒有看他。

“你準備一直在這哭下去嗎?”韓易文低聲說。

“他死了?!蔽覕E起頭,跌坐在地上。

“恩。”

“他死了,我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他去做模特的?!?

“這是他希望的結(jié)果,一個人,同樣的事後悔一次就好?!?

“什麼意思?”我看著他問道。

“兩個月前他開車送一個酒精中毒的女人去醫(yī)院,途中車禍,剎車自保,死的是那個女人?!表n易文緩緩的說著,我居然聽不出這個十四歲男孩聲音裡所含的情緒是怎樣的?!斑@麼說,你可明白?”他說。

明白,我怎麼會不明白,怪不得他一個勁地跟我說對不起。果然啊,很殘忍的人,被留下來的這一個的確很痛苦。我無力的靠著牆緩緩的站起來,走到那已經(jīng)空了的莫凜原來躺的那張牀邊,撫摩著那已經(jīng)冰涼的牀單無聲的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呵呵,原來是這樣?在別人的心裡留下那樣的位置原來是用自己的命換來的。有那麼搞笑麼?連續(xù)碰到兩次這樣的事情??墒沁@一次,我真的希望死的是自己。天旋地轉(zhuǎn),我極其無力的在心裡嘲諷著自己,內(nèi)心涌起無盡的悲哀,是爲自己,也是爲莫凜。想起莫凜的死,胸口竟如撕裂般的痛。

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呢?大概是在七年前吧,七年前阮姨因爲酗酒過度而死的時候,我就有過這種感覺。那個女人雖然自我隨她離家出走後就對我格外的冷淡,但是在那幾年她卻是我唯一的依靠,失去了她,就失去了依靠。所以,我纔會痛的吧。那麼,莫凜呢,爲什麼他的死也會讓我難受的無法呼吸?這個卻是我不曾想到的。

“你還要在那站多久?”身後傳來韓易文冰冷的聲音,他應(yīng)該也討厭我了吧。

“我要回家。”我說著轉(zhuǎn)過身,搖搖晃晃的向門口走去。

“回家?就憑你現(xiàn)在這樣?”韓易文挑起眉冷冷的看著我問道。

“恩?!?

“對了,似乎你那個哥哥並沒有來呢!來了個叫尚男的看了你一會,替你付完醫(yī)藥費就走了。你確定就這樣回去?”

“呵呵,總算是來了一個人啊。沒關(guān)係,我可以坐車回去。”我嘴角扯起一個笑容說道。早就知道夏淵討厭我,可是我不知道他竟會討厭我到如此地步。算了,不來就不來,反正這種事情我也習慣了。

“你走不出大門的……”

他還沒說完,我頓感一陣暈眩,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

“呵呵,好象你說的對呢?!蔽艺f。

“哼,比起夏夜來,你差太多了!”倒地之前聽到韓易文這樣說著,接著我便失去了意識。